梁山並不知道‘花’無顏存了這個心思。
‘女’人的心思向來是最難解的一道題,即便是梁山開了慧眼,一時之間也很難知曉。
二人出了十八里鋪,一路西行,沒有疾馳,而是選擇緩步慢行。
梁山心中納悶,沒多久,他就發覺‘花’無顏帶着他走上過去他們二人上華山的那條道上來。梁山有些奇怪,感覺‘花’無顏似乎在耍小‘性’子。這樣的感覺,梁山既陌生又熟悉,時間似乎在回溯。
要去哪裡?做什麼?梁山一概都不問,因爲他忽然覺得就這樣兩個人走着,有無目的地都是一樁美事。特別是月亮升起來的時候,險峻的華山,映照着兩個被世人視作神仙中的人物,實在很有意境。
‘花’無顏的確是跟以前不一樣了。梁山突破元嬰期時候不覺得怎樣,看別人突破元嬰期,的確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十八里鋪出來的時候,‘花’無顏心中還有幾分羞怯,走了一段路之後心中就剩下寧靜,就像這山間的微風,山谷中的清泉一般。
‘花’無顏在‘花’山閉關的時候,明明感覺到觸碰到了什麼,到了突破或者領悟的契機,卻總是靜不下心來。
漫漫長夜,而變得孤寂,生機寥寥的‘花’山似乎讓‘花’無顏越發得感覺到寂寞。心煩意‘亂’之際,‘花’無顏腦海總是浮現出梁山的形象。
難道說自己喜歡上這個傢伙?
‘花’無顏不願意承認這點。即便是承認這點,難道她要跟‘花’月影爭奪相公,就像是她們之前在‘花’間堂一直相互競爭?
一念及此,‘花’無顏就會有無盡的羞意涌上心頭
。
然而再修行,‘花’無顏根本無法修行。所謂的心血來‘潮’,其實就是心魔。‘花’無顏知道,必須要做個了斷。
沒見着人的時候,‘花’無顏心裡七上八下的,見着人,反而安定了。‘花’無顏知道,這趟來對了。雖然這說出去有些可笑,但是‘花’無顏管不了這麼多了。
修道人的心,平時都是收攝起來的,但是這會子,‘花’無顏就是想任‘性’一些。
今天晚上,也許註定會忘記,但是沒有今天晚上,那就不會有這個“忘記”。
梁山有些明白了,這就像是是自己爲了逃離兇猛的杜子清,在維也納金‘色’大廳做的最後一場演出一樣,有告別的意味。
梁山不知道‘花’無顏想告別什麼,希望是與自己無關,這樣梁山心裡就不會有太大的負擔。因爲現在的他,有些承擔不起來。
萬‘花’叢中過,片‘花’不沾身,這是自欺欺人。
過去以往種下的因,終會結出果來。這是梁山開了慧眼之後深刻體悟到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在這樣的心態之下,梁山又怎麼敢再去招惹‘花’無顏?
“怎麼,怕我吃了你?”‘花’無顏轉過身,忽然笑盈盈地說道。
梁山反應快,道:“這是哪裡的話?”
“明明就是。”‘花’無顏嗔道,“從十八里鋪出來,就悶悶不樂的樣子。”
這話說的……梁山額頭有些冒汗了,像是妻子說的話
。
“不是,只是想到明天的華陽宮會,心情自然是不好。”
“有‘花’開,就有‘花’落。”‘花’無顏淡淡地說道,“這是‘花’間堂每一個弟子都懂得的道理。”
梁山神情一動,望向‘花’無顏。
月光皎潔,照着‘花’無顏如象牙一般‘玉’潤的皮膚上,居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了不得啊,梁山心中感嘆,遭逢‘門’派傾覆大難,居然能這麼看得開,‘花’無顏的心境着實有質的飛躍。
梁山很想問“然後呢”,但是卻沒有說出口,而這時‘花’無顏也沒說話,轉過頭只是望着梁山。這一刻,卻是無聲勝有聲。
梁山心中忽然有一絲疼,就好像看到一個人,長得跟‘花’無顏依稀有些像,朝着他微微的笑,像一朵‘花’在暗室裡靜靜地開。
梁山記得當時他說出口了,你像一朵‘花’。
那個‘女’孩只是定定地望着梁山,過了一會才說,我是一朵‘花’,註定是爲你開,爲你落。
兩個時空,在梁山與‘花’無顏的無聲注視下,忽然‘交’匯在一起。
那個爲梁山‘花’開‘花’落的‘女’孩最終怎樣了,梁山不知道。他有時候會想起來,想去了解,最終沒有去做,就是怕結果是自己無法承受。
而眼前的‘花’無顏,似乎就是那個‘女’孩。
人的一生,是一段又一段不同的路程,卻總是能遇到相同或者相似的人和事,周而復始,是爲輪迴。
梁山眉心微微亮了起來,一個他從來沒想過的問題冒了出來:我爲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也許,那個二十一世紀,他梁山就一直沒有離開,而在這裡,他一直也沒有來,而是因爲他一直就在。
化身!化身!這一剎那,梁山忽然感覺到該如何修煉化身
。當然,梁山離真的修煉化身還有相當的距離,但他已經觸碰到那點。
化身修行,是補主身的不足,輪迴也是如此。
見梁山呆呆傻傻的樣子,‘花’無顏心下有些得意,道:“樑兄,可記得這條路?”
梁山點點頭,道:“這條路是前往蒼龍嶺的。”
“沒錯,還記得蒼龍嶺那個秀才嗎?”
“自然記得。”梁山抿着嘴,想起那個秀才與書童大哭的場景,實在是好笑。
“那我們就在蒼龍嶺別過。”‘花’無顏淡淡地說道,眸光猶如秋水。
這一刻,梁山完全明白了,敢情‘花’無顏找他,就是讓他陪她重走一段路,然後就說珍重再見。
有一種感情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梁山這個情感‘浪’子自是曉得。只是這樣的場景,大卻多發在前世,不想今日得見。
這樣也好。
“好啊。”梁山爽快應道。
“那就走吧。”
當下二人走走停停,說說笑笑,像是一對情侶,卻又似是一對老友。
路上有痕跡,人似曾來過,最後了無牽掛,好!大好!
‘花’無顏以梁山爲鏡,梁山與‘花’無顏爲鏡,彼此身心映照,更知己身,更覺過去是非。
十八里鋪此時正一片喧鬧,結嬰丹的消息正式經王全才口中證實,修士們陷入一片沸騰的海洋當中。修真末世,前途如何,人心惶惶,再沒有比這個消息更振奮人心的啦。
沒有人知道梁山與‘花’無顏兩個緩步踱行,身心漸漸蛻變。“啊,蒼龍嶺。”‘花’無顏掩口道,神‘色’有些興奮。梁山放眼望去,卻發覺登蒼龍嶺天梯的路口忽然多了一家茅屋。茅屋裡一豆燈光正透‘射’出來,像是指路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