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起風了,而不是因梁山的行動帶起的風。
忽忽,天上地面上的風颳起,剛剛還是晴朗的天空轉眼就烏雲密佈,走在前頭的祭祀隊伍嘩啦啦就跪倒一片,梁山就聽到那個姜老太公大聲道:“龍王顯靈!龍王顯靈!”
“龍王顯靈!”所有人也都跟着呼喊。
那些心裡頭並不相信,存着疑問跟着看熱鬧的人們,一個個擡頭望天,滿臉驚異,噪雜的各式各樣的議論聲在一瞬間消失。
真的有古怪,梁山愣了愣,旋即行動。
梁山繞開隊伍,走了一個“弓背”線,很快超過祭祀隊伍,來到九龍山山下。
九龍山並不高,因爲人跡罕至,登山的石階已經佈滿乾乾的苔蘚,左右雜草叢生,荊棘攔路,不過這些,都難不到梁山。
梁山一騰身,直接就跳到與山同高,搭涼——看,歪歪扭扭的松樹林掩映中,山頂現出一座破落的龍王廟來。
眯上眼睛,龍王廟上下籠罩淡淡的神輝,這裡居然真的有神靈? 不過看起來很弱的樣子。 三個呼吸,梁山已是降到了龍王廟前。 龍王廟就三間房,正殿與兩個偏殿,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樣子。
正殿的龍王塑像尚完整,但金粉早已脫落,塑彩的泥胎也掉了不少。
龍王的鬍鬚,香案上的香爐都佈滿蛛網,看地面是水磨磚,但積了不少灰塵,有光線斜斜地照進去,灰塵像無數的小蟲在空中揮舞一般,可以想象房頂有許多破瓦漏光的地方。
梁山仔細端詳了一番,方纔看到的淡淡的神輝應是殘餘的神輝,這裡應該早已沒有神靈了。
但是,萬一有呢?梁山臨進山‘門’反而猶豫起來,神鬼道與修行道歷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方纔心頭一熱,不管不顧就過來,靜下心來想一想,這豈不是橫生枝節?
原本是直接去水月堂的,見過水月堂掌教,水靜兒還有水柔兒倆姐妹,增進一下彼此的友誼是最起碼的,萬一掌教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喜歡,那自然是更好,然後就…… 但現在,自己似乎有些多事…… 梁山擡頭望了望天,風嗖嗖地吹響,頭頂烏雲涌動,着實有些異樣。
世俗之間,修士少入,佛‘門’與道‘門’以功德、信念行走人間,其中夾雜神鬼道。
一方土地,一方神靈,是依託一地信仰而得存,樑家莊楊二姐如此,馬家堡鬼王馬文秀也是如此。
當然,鬼神修行也有屬於他們自身的修行法‘門’,但與各修真堂比起來,既不完善又充滿風險,歸根到底還是汲取人們信力。
這龍王廟破敗不堪,多年不享香火,即便有神靈在此,法力也消失得差不多。但是,衆人託夢又是從何而來?眼下的天象突變又是怎麼情況?
梁山提鼻子聞了一聞,有些類似道士施法過後的味道,但又不完全一致。
若是衆人前來祭祀求雨,扔下祭品之後,風雨大作,乾枯一個月之久的鄱陽湖暢飲一通,可以預想,龍王廟會再現光彩,重塑金身都是小的。
若果真如此,梁山覺得有些麻煩,今日之因就是他日之果,無端毀了人家積蓄信力的良機,實在是大仇。
對了,梁山想起來,在他看過一冊有關神鬼道修行的科普書籍裡記載,積蓄足夠的信力,妖獸鬼怪可以一下登上無主的神位。
很可能是一過路的妖獸,發現這裡有無主的神位,就好象一個老百姓走到空曠之處,忽然看到一張龍椅,四下無人,這人多半會想上去坐上一坐。
眼下大概就是這等場景,梁山正猶豫間,就聽到山下一個孩童哭着道:“爺爺,我怕!”
這一嗓子就像是一個悶雷,梁山醒覺過來,不管衆人怎麼求雨,兩個小孩是無辜的。
“乖孫不要怕!”那姜老太公的聲音顫抖着傳來。
梁山不再猶豫,繞到龍王廟後面,一眼看到那口井。
井呈八方,周圍被藤蘿纏繞,幾乎看不到井口的樣子。
梁山走過去,擡手一觸井磚,卻是冰涼。再探頭望去,黝黑不見底,寒氣四溢,梁山心裡忽然一緊,就感覺井下有什麼龐然大物張開血盆大口一般。
梁山再擡頭,天上的烏雲呈一種緩慢旋轉的模樣,似乎在加強凝聚。 井底下有東西? 驚天地嗩吶聲響起,鼓聲越發響,“龍王顯靈!龍王顯靈!”山下傳來山呼海嘯的聲音,而似乎隨着這一記記人們的呼聲,井底下的寒‘潮’越發的洶涌,力量似跟着一起增強,似乎什麼正在復甦?
梁山再不猶豫,騰身跳入井中,與此同時,口中噴出日月雙劍,瞬間合璧,在前頭帶路指引。
寒氣被倏地展開,斬出一個甬道,嘩啦啦,井底極深處迅速傳來一陣糝人的遊走的聲音,聽起來極像是一條巨蛇在迅速遊竄。
嗡的一聲,流電梭出現梁山腳底,爲防萬一,能抵禦金丹高階圓滿一擊的龍騰軟甲也裝備在身,身子一閃,迅速下沉。
三十丈倏忽而過,下面的空間陡然擴大,這口井下面竟然是空的,是一個‘洞’‘穴’。 莫非是井龍? 梁山想起《西遊記》當中曾有一段故事是孫悟空攛掇着豬八戒去井裡面撈屍體的,那就有一條井龍。
梁山正想着,就聽到整個石壁嗡嗡一陣聲響,匯聚到梁山跟前變成嗡聲嗡氣的聲音:“人類修士,爲何要壞我好事?”
“你是誰?”
“你速速出去,否則我讓你魂飛魄散。”對方威脅道。
“何方妖孽,快快現身!”梁山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說出這麼經典的話來。
沒有迴應,梁山心頭略有些緊張,口中又道:“再不現身,我就拆了你這個破廟!”
梁山說罷,等了一會,心裡說道看來要冒險進入一趟,井底曲曲折折的‘洞’‘穴’越來越大,寒氣越發‘逼’人,看來裡面藏有至‘陰’至寒的寶貝。
梁山身子一動,口中喝道:“天龍五行陣!”
一陣嗡鳴聲響,天龍五行陣出現,五條天龍虛影頓時照得‘洞’‘穴’雪亮。
“啊,真人不要!”對方立刻發出顫巍巍的聲音。
梁山也不客氣,繼續催發天龍五行陣,心道自己是傻了,這天龍五行陣有五方龍,雖是五晶石‘激’發的靈體,但也足夠震攝這藏在井底這不知品種龍。
雖沒有看到這條龍,但感覺對方已經被天龍五行陣給禁錮了自由,流電梭發出一道流電,梁山瞬間下潛有千多米深。
滴答滴答,已經有水流聲,梁山眼前一亮,就看到一塊巨大寒冰,如山如牆屹立在前,而寒冰上卻是有一具龍骨。
清晰的龍頭,殘餘着金丹高階圓滿妖獸的威嚴,還有龍身龍尾,很快,梁山就看到龍頭骨內居然捲縮着一條小白蛇,頭立起來,能看得清楚其臉上分明生動的慌張表情。 居然只是一條小蛇妖。 梁山鬆了一口氣,心道自己還真是被嚇住了。 這小白蛇在龍頭骨裡說話,發出的聲音就像是一條老龍,這就好象一個人舉着大喇叭狂吼攝人一般。
“出來!”梁山喝道。
小白蛇無奈從龍頭骨溜出來,頭朝着梁山點了點頭,算是作揖又像是下跪:“人類修士,千萬饒過奴家這次。”
居然是嬌滴滴的‘女’聲,梁山大奇,道:“你叫什麼名字?是何出身?”
“奴家出身青城山,於峨眉山上睹雷火而開靈智,修行已近一千年,遲遲不得人身,遊走人間,五十年前到此,幸得一龍宮,可惜龍宮空‘蕩’‘蕩’,遂想出汲取世人信力升神位得人身的辦法。奴家乃白蛇,即以白爲姓,仿人間,自己給自己取名爲白素貞。”
先前聽到白素貞說其出處,梁山面‘色’就有些變,出自青城山,學道峨眉山,姓白,心裡就有幾分懷疑,等到白素貞說出自己名字來,梁山面‘色’就更白了。
“修士大人,白素貞知錯了!”見梁山臉‘色’不好,白素貞連忙說道。
梁山注意到白蛇的喉骨打開,跟眼鏡蛇有些像,知道這是妖‘精’修煉到開人聲喉骨發生相應生理變化的結構。
白素貞?不是很善良的妖‘精’嗎?
這個時候還沒有許仙,如果自己心現在殺掉白素貞,那就沒有西湖斷橋那絕唱了吧。
“託夢也是你做的好事?”梁山冷聲問道。
“是。”白素貞怯怯地說道。方纔她在龍頭骨裡一番威嚇,沒有嚇到對方就知道大劫降至,哪還不從實而言。
“那爲什麼還要兩個童子爲祭品,還要生生把他們扔進井裡。”
“奴家會接着他們的。”
“胡言‘亂’語,這裡這麼寒冷,他們下來也是個死。”
“不會,奴家會教他們修行,沒事的。”白素貞扭動着身子,“日後即便奴家登上神位,也要有人與奴家作爲神媒。”白素貞所說的神媒跟扶乩的童子一個道理,白素貞甚至可以附體在童子身上,到外頭的世界遊歷,增廣見聞。
梁山拍了拍額頭,心道現在的白素貞很小白啊,想問題太簡單,就她現在這副身板,接下這兩個童子還是問題,怎麼能養活他們還讓他們修行呢?而且你這是無端拘押,人家好端端的生活着,一下全被她搞‘亂’了。
“你是怎麼起風,還有聚雲的?”
“是這兩面令旗。”白素貞化作一道人的虛影,披着白袍,果然是嬌滴滴的白娘子模樣,手中拿着兩面令旗。
“然後呢?”
白素貞羞愧地低下頭,喃喃道:“電旗和雨旗找不到了……”
哇……靠,這小妖‘精’,整出這麼大動靜來,風起來了,雲聚起來了,電旗與雨旗沒有,搞什麼啊?這套令旗應該是那死去的龍王留下的,只是不知怎的少了兩面。
“奴家佔h了,說今天有貴人相助,一定能成。”說着,白素貞臉上一副興龘奮而堅毅之‘色’,然後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梁山。 梁山一擺手,道:“我可不會呼風喚雨的本事。” 白素貞立刻現出沮喪之‘色’,又躬身施禮道:“修士大人若助小妖得神位,小妖一定粉身來報!”
“這個我真不會,行雲布雨這是符修乾的事,而且一定要承人類上令,就是皇帝啊,地方長官啊什麼的求到面前裡才行,沒有這個那就不是名正言順,這個說起來簡單,電閃雷鳴本就是修士大忌,搞不好就被雷電反噬。
梁山忽然想到許賢與張靜楚兩個白素貞說的貴人莫非就是這兩個娃娃,正想着,吹吹打打的鼓樂從井口傳來,祭祀隊伍顯然已經來到了龍王廟前。
“如果到時候雷電不來,雨不降,會如何?”梁山禁不住問道。
小白蛇頭頂虛化出的白素貞人影,眼‘露’盈盈淚珠,道:“信力反噬,魂飛魄散!”
“不是吧……”梁山有些瞠目結舌,道,“你連電令旗與雨令旗都沒有,怎麼敢就這樣?”
“奴家算好日子的,那是還不行,奴家就只有認命了。”
梁山爲之氣結,白素貞就是這等犟‘性’子的嗎?搖頭之際,梁山卻發覺‘洞’壁邊沿一層層的蛇皮,心中一動,道:“這是你蛻的皮?” 蛇會蛻皮沒什麼稀奇,只是這‘洞’中的蛇皮多的有些驚人 白素貞點點頭道:“奴家修行千年還未結成金丹,壽命已經耗盡,若想成活,只能蛻皮,先時還是七天蛻一次,近些日來兩天就要蛻一次。”
“蛻皮很疼吧。”梁山說罷,覺得問得有些多此一舉。
“猶如煉獄。”
梁山倒吸一口涼氣,每兩天經煉獄般痛苦一次,再過一些時日,恐怕要一天一蛻皮,如此苟活,實在痛苦難當。這般一想,梁山倒是對白素貞有些肅然起敬,爲了修行居然忍受如此痛楚。
然而,這般苦修,八百年後卻爲了一叫許仙的人全身修爲化作虛無都願意,這又是鬧那般?
“若非如此,奴家不會行此險招。”
原來如此,自此梁山是全明白了,遍尋腦海所記,呼風喚雨之術的確難覓,至少不是他現在可以做到的。
“還望修士大人救我。”
“我叫梁山伯,出自聖劍堂,你的事情,着實難辦,不過現下風起雲涌,說不定真下下雨來說不定。”
“樑先生,真的嗎?”
“你不是已經算了嗎?今天是你的幸運日。”梁山苦笑道。
“真的。”白素貞的虛影,小白蛇都一同‘露’出開心的笑瞼。 真是條單純的蛇妖啊,梁山心中感嘆。 這個時候,井上面已經開始繁瑣的祭祀儀式,奏樂,跳舞,誦文,折騰了足足一炷香功夫。
梁山與白素貞來到井底,隨之準備接住掉下的兩個孩童。 姜老太公顫顫巍巍的唸完祭文,正要發令,就聽到一個小孩高聲喝道:“慢!”
井底的梁山一聽就是許賢的聲音,心道有‘門’。
梁山雖達不到‘洞’徹未來的地步,但是卻意識到白素貞的轉機,或者就是她所認爲的貴人到了。
許賢與張靜楚兩個走出人羣,旁邊的人也自動讓開,因爲這兩個小孩的裝扮太過奇怪了。
男娃戴着‘成’人的道冠,‘女’娃卻穿着吉服,就年紀模樣看起來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就裝扮看,嘖嘖,很容易讓人想起是道士拐跑人家還未拜堂的媳‘婦’。 可是,兩個都年紀這麼小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姜老太公,且慢!”許賢朗聲道。 許賢才七歲,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因而臉有些紅彤彤的。不過,大冬天如此,也沒有人懷疑。
“在下許賢,西山許家營人士也。”
張靜楚‘精’致的臉龐‘露’出莊嚴肅穆之‘色’,冷聲道:“無量天尊!張靜楚,龍虎山人士。” 兩個小娃一個自西山許家營離家出走,一個鷹潭龍虎山逃出,在路上偶遇自然結伴同行。 許賢自小就羨慕曾祖許真人斬妖除魔義舉,被家中同齡人一頓擠兌之後,遂偷了五嶽真君道服,背上自己小號的七星寶劍,準備闖‘蕩’江湖,臨出‘門’時那是發誓不闖‘蕩’出個名頭絕不回許家營的。 張靜楚命運更加悽慘,其父親現任的張天師要開天師府,看中了一塊地,地方鄉紳也很支持,唯有一個條件,就是犬子要跟貴‘女’成親。
張天師掐指一算,答應了。張靜楚不肯,鬧了一通之後發現老爸非常堅決,最後乖乖穿上吉服,到了那鄉紳家裡,還沒等拜堂,跳牆就跑了。UU看書()文字首發。 碰到許賢的時候是在一條山路上,五六個蟊賊居然要攔路搶劫,張靜楚正憋着一肚子火準備發泄一下,許賢跳出來,舞了一通劍,把蟊賊嚇跑了。 兩個人三言兩語,越說越投機,遂決定結伴闖江湖。 對於倆人誇張的裝扮兩個人也有過爭論,是否換上更加大衆一些的衣裳,最後兩個人達成一致意見,繼續保持這樣 那些個大俠,行走江湖都要醒目的裝扮,他們兩個現下就夠醒目的,這兩天倒也小小的懲戒了下街頭的地痞流氓,救了一個一籃子‘雞’蛋被打翻的老‘奶’‘奶’,雖然感覺不錯,但太過小打小鬧了。 今天這事就大了,兩個人毫不猶豫跟過來,就是看能不能救下那倆小孩。
也不忌諱報自己的真名,正是要傳名四海的時候,怎能用假名?陷難的又都是小孩,兩小自是同仇敵愾,一邊‘混’在人羣一邊就小聲討論怎麼個救法。 等着姜老太公把祭文唸完了,接下來就是扔人了,許賢跟張靜楚自然就‘挺’身而出。
“哎喲,是許真人與張真人的後代啊。”有人立刻說道o
“是啊,看那小道士,英氣勃發,後背寶劍,也許有兩下子了。”
許賢聽到,心裡高興,頭四轉,頻頻向四方老百姓致意,被張靜楚暗暗拽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