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茫茫,路漫漫,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終於,鄭秋的頭頂上不再是厚厚的山石,取而代之的是正飄落雪花的天穹。到了,他們爬到山頂了。
踏過最後一寸山路,鄭秋撲通摔倒在雪堆裡。翻過身,仰面讓雪花落在臉上,融化的水珠與汗滴混在一起,順着皮膚流進衣領,涼涼的。
手臂、腿腳、腰背,鄭秋感覺全身都是軟綿綿的,像被抽掉了骨頭,想要擡一根手指也費勁。眼前的天空灰濛濛一片,不知道是天上陰雲多,還是自己眼睛犯花。
“鄭秋,別躺地上,會着涼的。”芸幽將輪椅挪到邊上,彎下腰拉起他的胳膊,讓他靠坐在木輪上。可鄭秋像個破布娃娃,把他拉起坐直,過了會兒他便滑到地面上,再拉起坐直,又滑到地上。
怎麼會這樣,芸幽將鄭秋的臉轉過來,發現他的眼睛裡沒了精神:“鄭秋!醒醒,鄭秋!你只是累了,別裝死!”
她彎腰抄起一捧雪抹在鄭秋臉上,隨後對準人中用力一掐。
“疼,疼!”這手指掐下去,鄭秋馬上便扭動腦袋嚷嚷。
芸幽鬆開他:“你都累暈了知不知道?噓,別說話,先好好休息。”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師傅最先恢復了力氣。他慢慢走到鄭秋身邊,查看徒弟的情況,隨後對芸幽說:“芸幽,剛纔多虧你,要不是你發現的早,這傻孩子指不定出什麼問題呢。”
芸幽臉上掛着歉意:“這都是我不好,你們不帶上我,也不會這麼辛苦。”
師傅摸着鄭秋的腦袋笑了笑:“這事你就別自責了,無論是帶上我還是帶上你,都是鄭秋的決定。等到了乾雲宗,他纔是我們之中的老大,你我可是跟班啊。”
經師傅這麼一說,芸幽也露出了微笑:“是啊,你我都是跟班,要聽這位小老大的。”
過去好長時間,鄭秋總算有了絲力氣。他扶着輪椅慢慢站起來,原來坐的地方,積雪被身體的熱量融化,淌着一大灘水。鄭秋摸了摸褲腿,全都是溼的,手一捏都能擠出小溪了。
“乖徒弟,我們快去驛站裡面吧。輪椅師傅來推。”
鄭秋順着師傅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峰頂被削成一個大平臺,在平臺的另一邊,立着棟建築。建築圓圓的,被厚厚的積雪覆蓋,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爲是個巨大的饅頭。
鄭秋手扶在輪椅背上,同師傅一起慢慢靠近驛站。
走到跟前,擡起頭仔細打量。驛站完全是用石頭搭起來的,有四丈多高,每塊石頭都有規則的形狀,不像是單純從山上開鑿出的,更像燒出的大號磚塊。
驛站大門是個石拱洞,沒有門板。剛一跨進裡面,鄭秋便感到陣陣暖意。他扭頭環顧,發現大廳兩邊點有火爐,火爐鐵架上掛的水壺正滋滋吐着白氣。
“有人在嗎?有人在嗎……”鄭秋一邊嚷聲喊,一邊靠近火爐烘烤褲子。不一會兒,大廳左側的走廊裡走出一名青年,青年身穿白色長袍,胸口紋有綠色的雲朵圖案。
“有人。什麼事?”青年看到大廳裡的人,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你們是什麼人!在這裡做什麼?”
師傅上前拱手施禮:“我們是從碧河鎮來的,到這裡來坐天舟。”
青年後退幾步遠離師傅,皺着眉頭一臉厭惡的表情:“天舟?虧你還知道天舟。天舟是你們這幾個叫花子能坐的?都給我滾出去!”
“說誰是叫花子呢?你這人怎麼這樣,上來就罵人。”鄭秋跑過來,仰着頭表示不服。
“是啊,你怎麼開口就是髒話。”芸幽也附和道。
“呦!給你們臉了?”青年挽了挽袖子,“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是乾雲宗的驛站,乾雲宗的地盤!”
鄭秋跳着腳反駁:“乾雲宗的驛站又怎麼了?乾雲宗就可以不講道理了嗎?”
“自己滾出去,要不然我把你們打出去!”青年伸出手指不停點向大門外,“一幫土坑裡刨出來的叫花子,憑什麼要和你們講道理!老叫花子,小叫花子,還有個殘……”
罵到輪椅上的人時,青年愣了一下,廢字還沒出口,便被他咬回嘴裡。不對勁,他覺得不對勁,雖然衣着、外貌髒亂,但他還是能看出輪椅上的女子容貌出衆。
每年來驛站的人沒有三百也有一百,大人物不多,隱世高手卻也不少。憑他長時間鍛煉出的眼力,有如此容貌的女子怎麼可能是個叫花子。
青年放下手,平復心情想了想,乾雲宗驛站高居險峰,真的叫花子怎麼可能爬上來,況且這幾人還知道天舟……
“咳、咳,”青年咳嗽兩聲,突然放鬆語氣問道,“你們爲什麼要坐天舟?”
青年這態度變得實在太快,鄭秋伸着脖子叉着腰還想和他理論呢。
“你、我,我們……”鄭秋撓着頭有些反應不過來。
師傅在旁邊替他回答道:“我們是坐天舟去乾雲宗。”
青年心中暗驚,這些人果然有門道,辛虧自己腦筋轉的快,不然還真被扮豬吃老虎了。
青年又追問了一句:“是去乾雲宗,不是去其他乾雲宗驛站?”
這下鄭秋反應過來了:“對,就是去乾雲宗。” wωw◆ тт kān◆ ¢Ο
“額,去乾雲宗倒是可以,不過坐這天舟可是要一大筆費用的,你們……”青年沒有繼續說,而是看着三人的衣着拋過去一個眼神。
“我們沒有錢!”鄭秋嚷聲回答,隨後他在青年臉色不對前,從衣服裡摸出一塊玉片,“但我們有這個!乾雲宗的人告訴我有這個就可以坐天舟。”
“雲符!”看到玉片,青年嘴巴張的老大,下巴脫臼了似的。意識到自己失態,青年趕緊把嘴巴閉上,迅速在臉上堆出和藹可親的笑容。
“天舟可以坐,當然可以坐,有云符想坐多久都成。”
“這是我師傅,這是我姐,我們都要去乾雲宗的。”
“當然,當然都去。”青年鞠躬致歉,“只是天舟要兩天後纔到,實在不好意思。”
鄭秋回頭看看師傅:“師傅,還要等兩天哎。”
師傅還沒回答,青年便搶先說道:“不必擔心,不必擔心,驛站有房間。幾位可以先住下,我這兒有換洗的衣服。”
師傅拱手回禮:“真是太感謝了,乾雲宗不愧是大宗派啊!”
他一邊伸手拍怕鄭秋,小聲道:“乖徒弟,還不快謝謝人家。”
“哦,謝謝。”
青年擺手拒絕:“不必謝,不必謝,我帶幾位去房間吧。對了,我叫劉牟至,幾位可以叫我牟至,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