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邊的房子都是用碎石壘砌的牆面,鄭秋把手指抓進石塊的縫隙中,掰着牆面往上爬。
大概爬了四尺高,他回過頭,望向人羣中間。
人羣距離禁止打鬥的安全距離,還有兩丈,在這兩丈寬的圈子中,幾十位修煉者手持兵器,腰掛鐵壺帶,凶神惡煞地將其他人逼退。
地面上橫七豎八躺着好多倒黴蛋,黃沙地面染出了個大大的紅圈,一股淡淡的腥味在空氣中瀰漫。
“退後!敢靠近一步,我們就叫他身首異處!”
“把手亮出來,不許拔劍!退後!”
“你看什麼看?受死!”
氣勁的光彩不斷閃現,站在人羣最前方的取水者接二連三地倒下,但是人羣並沒有退開,相反有往裡靠攏的趨勢。
這些動手阻攔取水的人,是大荒孤城出了名的尋寶隊。
這是一幫志同道合的修煉者組在一起,以尋找大荒中埋藏的寶物爲名,建立的隊伍。
但他們可不單單爲了尋寶,這些隊伍搶奪清水與食物,佔據城中好的居住點,打劫其他修煉者,闖入普通人的住所肆意妄爲。
因此尋寶隊也被成爲匪隊,這些修煉者所做的行爲,和土匪沒什麼兩樣。
“馬朋,耳貓,尋寶隊的惡人把大家都攔住了,取不到水。”鄭秋觀察片刻,低下頭對蹲在牆角的兩人說道。
馬朋聳聳肩,顯得很輕鬆:“不用急,前幾次也是這樣,最後這些壞蛋會自己打起來,到時候我們再撿鐵壺。”
耳貓點點頭,說道:“對,他們肯定會打起來,鄭秋你繼續觀察就好。”
鄭秋又看了一會兒,挪動手腳直接從牆上爬回地面,他臉色發白,似乎很不舒服。
看到鄭秋的樣子,耳貓拍拍他後背,問:“你怎麼了?是中午的果核吃的不舒服嗎?”
鄭秋搖頭,做了兩次深呼吸,回答道:“真可怕,真嚇人,那些傢伙在裡面大開殺戒呢。起碼有五十個沒命的,不,可能有一百個……”
聽到鄭秋的話,耳貓和馬朋對視一眼,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以前雖然有打鬥,那也是在取水之後,哪有水沒取到先開打的,況且以前也沒死那麼多人。
今天配發清水尚未開始,就已經打成這個樣子,看來和水的總量減少有關係。
耳貓有些猶豫,勸道:“要不這次算了。打的這麼厲害,我們恐怕沒那運氣撿到鐵壺,把自己小命搭上不值得。”
馬朋想了想,最後搖頭拒絕:“不行,這次必須要撿到水。
上次我們就撿到一個鐵壺,根本不夠三個人喝,要是這次放棄,我們撐不到下一次配發清水。”
聽到這裡,鄭秋咬咬牙,貓着腰往人羣方向靠。
耳貓連忙拉住他:“鄭秋,你幹什麼?”
“我去撿鐵壺。”
“太危險了,你不能一個人去。”
鄭秋甩開耳貓的手,認真地回答:“一起去才危險,我食量小,即使受傷了,你們隨便分我點口糧也能撐下去。讓我去,我去最合適。”
耳貓盯着鄭秋的眼睛,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點點頭:“好吧,你小心些,看情況不對就跑。”
隨後他把衣服裡藏的簡易匕首翻出來,塞到鄭秋手中:“拿着這個,還能用它保命。”
鄭秋接過匕首,仔細纏進袖口,向耳貓與馬朋傳遞了個放心的眼神,慢慢靠向人羣。
“你們已經接近禁止打鬥的範圍,注意自己的位置!”執令者冷眼看着動手的尋寶隊,出聲提醒。
執令者的話不光尋寶隊的人聽見,圍在外圈的人也能聽見,人羣頓時爆發出一陣呼喊聲,像潮水般壓向中心。
這幾個尋寶隊畢竟不到百人,剛纔只是靠殘暴手段將人羣鎮住,如今面對人羣突然衝擊,哪敢螳臂當車。
這些尋寶隊的人紛紛轉身,搶先跑進三丈範圍內,解下鐵壺帶取水。
執令者招招手,鐵皮大桶邊的三個大漢便爬上木板車,掀開桶蓋,拿起長柄鐵勺給圍着的人打水。
人羣隨後衝到,無論男女老少、高矮胖瘦,每個人都解下鐵壺帶,高高舉着要大漢打水。
還圍在三丈外的人那裡看得下去,一個個雙眼通紅,好像要滴出血來。他們抽出兵器,怪叫着砍向面前的人,一副要殺進打水範圍的樣子。
不時有修煉者騰空而起,想要飛向中心,但都被附近的攻擊逼落地面,有幾個修爲不高的,飛起來就殞命當場。
鄭秋壓住腹中上涌的噁心感,用手掌沾起地面上流淌額血水,往自己身上胡亂抹了抹。
隨後他趴在地上,翻過一具具慢慢冷卻的軀體,往中心的方向爬。
“我要撿到水,我要撿到水!”他心裡一遍又一遍重複,讓自己的精神集中在正確的目標上。
執令者口中說的一份水,只能裝滿五個鐵皮壺,因此大桶內的一百五十份水,最多隻能裝滿七百五十個鐵壺。
圍在這個取水點的人都不止七百五十個,更不用說每個人身上都帶有一大串鐵壺。
很快,人羣最中間傳出執令者洪亮的喊聲,喊聲如春日雷鳴,隆隆滾過,明顯是運功提高音量的結果。
“一百五十份水已發完,所有人讓路,違者按反叛城主論處!一百五十份水已發完……”
聲音一浪接着一浪,人羣逐漸讓開道路,三個大漢趕緊爬下木板車,推車跟着執令者離開。
執令者剛離開人羣,大片大片的光彩升騰而起,氣浪瘋狂炸開,廝殺吶喊聲與兵器磕碰聲混在一起,揚起的黃沙遮天蔽日,讓人看不清半丈之外的事物。
鄭秋擡起一具尚未涼透的軀體,緩緩鑽到底下,眼睛卻順着地面望出去,等待人羣中飛出鐵壺。
鄭秋離拼殺打鬥的地方,還有四丈以上的距離,前方生死相搏的人,並不會注意到此處。
砰,氣浪重重砸在一位老年修煉者胸口,那老人失聲痛呼,高高躍起想要卸去衝擊的力道。
但他雙腳尚未離地,又一道氣浪掃到腰間。
咔嚓,鐵壺帶應聲而斷,鐵皮壺遠遠飛出,落到地上咕嚕嚕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