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陰晴殘缺,人有旦夕禍福。這話說起來讓人很無奈,尤其是在戰爭的年代,人們就是生活在驚慌和恐懼之中,生死禍福誰人都不能自主。
藍水鎮遭到了鬼子的血洗,事先真是一點徵兆都沒有。鬼子佔領了青島和煙臺,而當時煙臺和青島的鬼子陸路聯繫還沒有打通,藍水鎮的人雖說天天生活在慌偟和驚恐之中,但鬼子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大多數的人都沒看見,聽看到鬼子的人描敘,總給人一個似是而非的感覺。
在膠東這個地界,自膠東王劉珍年被山東王韓復榘擠走後,膠東就一直有些亂。日本鬼子還沒有進攻山東,韓復榘韓總司令不放一槍一炮就逃走了,韓總司令逃走了,國民黨各級政府也逃走了,山東的大多地方,特別是膠東,就處在了權力的真空時代,一時間膠東就土匪響馬多如牛毛,隨便落下一塊磚頭就可能砸倒一到兩位司令的頭上,各派武裝割據,各不相讓,他們爲了得到老百姓的支持,他們大都號稱自己是抗日的隊伍,保護老百姓的武裝,他們爲了給自己支撐門面,他們有時真敢對鬼子襲擊一回,如果能繳獲鬼子的一頂鋼盔,一把刺刀,也足夠他們在老百姓的面前顯擺一回,大言不慚地徵要慰勞品,供他們揮霍,這樣的事情已經司空見慣。
當時,在藍水鎮這樣一個小鎮,就住着兩支都號稱抗日的武裝,他們分鎮東鎮西駐紮着,鎮東駐紮着楷司令,楷司令這支武裝比較正規,他們的兵全是青天白日帽徽,一式統一服裝,正牌的國軍,他們是一支韓復榘逃走時,沒有接到逃走的命令而滯留下來的小股部隊,爲首的是一個連長,這個連長的名字叫溫正楷。
溫正楷是一個白面書生,三十多歲,人比較文靜,帶着一副金絲眼鏡。溫正楷是正統黃埔軍校畢業,原先在軍統局幹過,多年過去,一直難有建樹,後來又被軍統派往韓復榘手下,韓復榘討厭他的身份,就打發他下了部隊,放了他一個小排長,打仗打死算了,這樣對軍統也好有個交代。溫正楷幹軍統特務不是那塊料,打仗思路清晰比較有頭腦,剛下部隊幾個月就被提升爲連長。
溫正楷有句口頭禪,三句話之中,必言一聲蔣校長,這樣很容易就體現出了他黃埔軍校的身份,軍事術語隨時都可能在平常的說話中蹦出來,一般的老百姓,就是跟隨他的兵有時候都很難聽懂他的講話。
溫正楷以他的一連之兵要立足在膠東這塊土地上,爲了不被其他武裝所淹沒,溫正楷對外不是以一個國軍連長相稱,也是以司令的招牌號令,他們這個連的全稱是膠東抗日救國集團軍,溫正楷自封爲司令,因爲自己姓溫,溫司令叫起來不是那麼響亮,好在他的名字中還有一個楷字,楷同凱,凱旋而歸,大吉大利,所以溫正楷就利用了這個楷字,響噹噹的楷司令。
藍水
鎮的鎮東駐紮着溫正楷楷司令,鎮西住着樊麻子,樊大司令。樊麻子樊大司令人不但長了鐵砂粒一樣醒目的滿臉黑麻子,人還長得奇醜無比:大頭,沒脖子,蛤蟆嘴,矮胖的身材,再配上短胳膊短腿,活脫脫就是一個蛤蟆樣,老百姓都說樊麻子是個蛤蟆精,是一個蛤蟆變得。
樊麻子也是這一方的神仙,一個司令。樊麻子自稱他是樊噲的後代,是樊噲的第七十八代玄孫。誰都知道樊噲是西漢開國元勳,大將軍,左丞相,著名軍事統帥。爲呂后妹夫,深得漢高祖劉邦呂后信任。後隨劉邦平定藏荼、盧琯、陳豨、韓信等,爲漢高祖劉邦的心腹猛將,爲西漢立下了汗馬功勞。不過,多少有一點歷史知識的人都知道,樊噲是出生沛縣,今江蘇省沛縣人。而樊麻子有自稱是他的玄孫,樊噲的子孫爲何能流落到膠東這地呢?誰都不得正解,樊麻子是不是拉大旗作虎皮,沒有人知道真假,也許只有老天才會知道。
樊麻子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長的藍水鎮人,本地人。樊麻子先前只是一個屠戶,牛羊豬雞狗,他什麼都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生意本來做的很紅火,在藍水鎮也有一定的名景。那一年,縣丞那裡偏偏缺個劊子手,縣丞找遍全縣沒有人願意做這沒有陰德的事情,樊麻子高興做,樊麻子牛羊豬狗雞都能殺,他又殺起了人,樊麻子殺人當劊子手的場面那就大了,人山人海的場面,樊麻子獨出心裁地做一副夜行衣打扮,只是臉上缺少一則面巾,樊麻子手提一把閃亮的大刀片,一面膀子的橫肉露在外面,樊麻子咧着一張蛤蟆嘴,一臉興奮,臉上的每一個黑麻子坑盛滿了風光。
可惜,樊麻子認爲的好景不長,當時到處都是民國了,民國倡導文明,連殺人都改成槍斃了,風光了幾次的樊麻子於是失了業,不得已又做起了他的屠戶生意,重操舊業。鬼子來了,韓復榘韓總司令嚇得跑路了,國民各級政府也都逃走了,膠東一時間處在權力的真空,亂世出英雄,各路諸侯風起雲涌,到處都在圈地打上自己的標籤,變成自己的地盤,自封爲司令官長,自己就可以在這一畝三分地裡派捐收稅,搜刮民脂民膏。他們無一例外地都打上同一塊招牌,就是抗日救國,保護家園。
樊麻子在這種世道里,當然不能消停,有一天,他宰殺了一頭牛,三隻羊,順便還聊到了兩頭肥豬,喝了幾口酒,帶着滿身的血點,就站在藍水鎮的十字街頭上振臂一呼,就成立了一個護莊隊,護莊隊都是村裡的青壯年組成,沒事各自種自己的莊稼,有事就聚在一起,包圍村莊的安全,免遭兵匪的襲擾。護莊隊是正經地保衛家園,藍水鎮的老百姓都支持。樊麻子滿身殺氣,又是起事之人,理所當然地成了護莊隊的總隊長。
藍水鎮的護莊隊護村護的好,周圍的大小村莊相繼模仿,可他們的力量小,紛紛要
求與藍水鎮護莊隊聯合,這樣護莊隊就成了聯莊會,是周圍多個村的聯莊會,樊麻子又自封爲司令。樊麻子的聯莊會成了方圓幾十裡不得小覷的一支武裝力量,樊麻子的滿臉黑麻子又開始風光無限起來。
樊麻子這支武裝,表面人不算少,總數少說也有萬八千的,而且動起來聲勢浩大,但武器裝備不行,快搶,也就是漢陽造那些打子彈的槍,總共不過十幾支,鳥槍土銃倒有幾十支,但真打起仗來難以保持火力,餘下的就是自制的大刀片,做飯的切菜刀、牛刀、殺豬刀都派上了用場,大多數人集訓時都拿着鐵杴钁頭當武器,這樣的一支烏合之衆遇上了楷司令,他們就沒有了底氣。
溫正楷,楷司令流落到藍水鎮的時候,樊麻子的聯莊會當然不准他們進入藍水鎮,進入他們的地盤。藍水鎮偏偏又是這方圓幾十裡的一個大鎮子。藍水鎮幾百戶人家,土地肥沃,盛產小麥五穀,又緊靠着藍水河,藍水河的魚蝦肥,藍水鎮又是名副其實的魚米之鄉,誰佔了藍水鎮,給養不用愁,楷司令也瞄上了這塊地方,樊麻子想不讓楷司令染指,那是不可能的,楷司令是國軍,國家正統部隊,華夏大地那裡不是他們吃飯的地方?再有就是楷司令他們的武器裝備好,有幾挺機關槍,那一天樊麻子與楷司令叫板,楷司令命令一機槍射手對着天空打了一串子彈,樊麻子和他的聯莊會自然就撐不住了,不得不做出讓步。
楷司令雖說是落魄的一連國軍,但他們的武器好,子彈充足,文攻武衛,樊麻子都當然不是楷司令的對手,最後讓步妥協,讓出半個鎮子,以南北大街爲界,劃街而治,這樣一來倒也相安無事。
按照一般的邏輯來說,藍水鎮上有兩個司令,有那麼多的駐軍;再退一步講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最起碼的道德水準,可藍水鎮遭血洗的那個晚上,藍水鎮的老百姓就根本沒有聽到一聲抵抗的槍聲。
血洗藍水鎮的這部鬼子是從煙臺出發的,共一百多人,沒帶什麼重武器,只有一個十五個鬼子組成的騎兵小隊做開路先鋒。鬼子派出的這一百多人是探路的,當時佔領青島煙臺的鬼子還沒有打通兩個地方的陸路交通,鬼子想用這一百多個鬼子試探一下膠東老百姓的反應。
這一百多人的鬼子天不亮就從煙臺出發,拂曉的時候到達了距藍水鎮只有兩公里的一個叫皮子山的山下,在皮子山的山下,這部鬼子遭到了不明武裝的襲擊,這次襲擊也不是什麼大的行動,只是有人將一包炸藥埋在路邊,炸藥包上放上了一些石頭,在鬼子的馬隊經過時,炸藥包被引爆,當場就炸死了這部鬼子的最高指揮官淺田中尉。
這部鬼子的最高指揮官淺田中尉被炸藥炸死,鬼子展開地圖一看,距皮子山最近的村莊就是藍水鎮,這一百多個鬼子就向藍水鎮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