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完結篇

尚書房裡, 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安靜。宋成道恭恭敬敬地跪在華貴厚重的地毯上,而一旁是同樣被傳召而來的沈弈雲。

“宋愛卿,說說吧, 這是怎麼回事兒?”陳連鈺緊緊盯着宋成道的面孔, 臉色很是難看。

據太傅所說, 這沈弈雲竟然就是宋成道的長子宋明瑜, 也就是和皇姐訂下婚約的人。虧他之前還覺得他是個人才, 竟然隱瞞身份妄圖接近皇姐。

“回陛下,臣也是今日才知道的消息,明瑜跟隨太師遊學不假, 只是明瑜對臣有些誤會。爲了躲臣,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沒有聯繫, 誰想如今見面竟是這般模樣。”

說着聲音哽咽, 眼神渾濁, 將一個爲了愛子隱忍多年的慈父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咳。”見此陳連鈺連忙轉移了目光:“那你呢,你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爲何隱瞞不說?”這話是對沈弈雲說的。

“回陛下的話, 草民原本是不打算認親的,只是中間出了點兒意外才與宋大學士偶然相見。”沈弈雲不卑不亢說道。

事實上的確如此,若非今日有人攪局,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主動與宋成道相見。因爲在他以往的認識中,這人只是一個拋夫棄子的懦夫, 他不配當自己的父親。

“哦, 是麼?朕倒是好奇得很, 不知這期間發生了什麼?”既然早就不打算見面, 那現在又是什麼情況?簡直是開玩笑!

“也不是什麼大事。”緊接着宋成道將兩人相遇的情況詳細描述了一遍, 最後還委婉地表示了兩父子難得團圓,希望陳連鈺能儘快放他們出宮回家團聚的心思。

只不過……

“這麼說來倒是玉佩的功勞了。”可是隨之陳連鈺話題卻是一轉:“宋愛卿, 這父子團聚可是件大事啊,單憑一塊玉佩怕是不夠。”

“當然了,朕沒有其他的意思。”怕宋成道誤會陳連鈺連忙解釋道:“只是太師這些年行蹤不定,再沒人見過明瑜。若是有心人想利用這一點對愛卿你不利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了。”

“那陛下的意思是……”雖然宋成道已經可以確定這沈弈雲就是他的長子宋明瑜,但很明顯陳連鈺不信,或者說是不願相信,他還得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朕的意思是,滴血認親。”聲音裡滿是不容反抗的意味。

宋成道一驚,沒想到陛下竟是要用這個法子,這的確是最有效的一個方法。可是明瑜不是自己親生的,這件事現在也只有他們父子倆和管家知道,原本他想着輕輕鬆鬆就可以圓過去,沒想到陛下竟然要來真格的。

果然凡事只要涉及安陽帝姬,陛下就要強勢得多。其實他也知道陛下這麼做都是爲了不讓安陽帝姬輕易嫁人,甚至可能這根本就是個局,別說明瑜不是他親生的,哪怕就是他親生的,可能今日他們的血也不能相融。

宋成道心裡苦呀,他壓根就沒有讓明瑜娶帝姬的心思,可是陛下不知道啊,他又不能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到時候再讓陛下認爲是他看不起安陽帝姬那就更糟了,萬一因此做了些什麼,那他這個做臣子的可是無力阻止啊。

誰知這時,沈弈雲突然出聲了:“既然陛下已經安排得如此周全,那草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無視了宋成道驚慌不安的神情,沈弈雲心裡很是平靜,這種事他再清楚不過了,對他不會造成任何威脅。

“很好,那就這麼定了。”陳連鈺很是高興;“劉公公,去吧。”

片刻後,劉公公雙手捧着托盤進來,其上赫然是盛着透明液體的一隻白玉碗,碗側覆一白布,兩隻銀針的尖端在光照下波光閃爍。

宋成道心中卻是一緊,既然明瑜敢這麼做自然是有倚仗,可他實在是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肯定。劉公公那可是陛下的人,絕不會在這件事上放水。

“陛下還請放心,臣和明瑜……”

“愛卿不必擔憂,這事兒朕都想好了,只是私下裡進行絕不外傳。太醫朕也吩咐過了,若是他身份是真的,今日之事絕不會泄露絲毫。”陳連鈺一臉“你就放心吧”地表情打斷了宋成道的話,語氣很是誠懇。

宋成道仍舊難以安心,只是沈弈雲已經率先扎破了食指,暗紅色的血液順着手指滴入碗中,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暈開。見此宋成道也只能照做,又是一滴落入碗中。

隨後,在幾人目光注視下,兩滴血液緩緩融合到了一起,宋成道長鬆一口氣,還好。

“陛下。”宋成道緊繃的面容終於放鬆:“多謝陛下關心,結果已經很明確了,明瑜的確是臣的親手兒子。”

“嗯,看來是朕多慮了。既然如此,朕就不耽擱愛卿父子團聚了,如果沒什麼事愛卿就請回吧。”與宋成道預計的不同,見此陳連鈺絲毫沒有再爲難他們的樣子,反而是很輕易就放他們出宮了。儘管心下不解但生怕陳連鈺改變主意,宋成道帶着沈弈雲很快就出宮了。

“皇姐,他們都走了你快出來吧。”見兩人離開,陳連鈺連忙轉頭向身旁喊道,緊接着一道身影走出,赫然是陳清蕖。

只見陳清蕖應了一聲後徑直拿起了玉碗,仔細端詳。

“皇姐就放心吧,這是朕吩咐了劉公公親自去辦的,絕對不可能有假。”見陳清蕖親自查看以爲是她不放心陳連鈺連忙解釋。

“嗯。”良久,陳清蕖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玉碗,轉而笑對陳連鈺說道:“謝謝阿鈺。”

“那皇姐,婚約的事你應該也知道了,皇姐打算怎麼辦?”陳連鈺先是很開心,只是很快又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既然宋明瑜的身份已經確定了,那皇姐難不成就要這樣嫁給他了嗎?

“既然婚事是由母后做主提出的,那我自然要遵循母后的遺願。”察覺出了陳連鈺的情緒瞬間低落陳清蕖問道:“你不開心?”

“那是自然了!”陳連鈺皺眉:“那沈弈雲,好吧宋明瑜,他身體都那樣了,怎麼能配得上皇姐?”基本上又瞎又瘸的,這樣的人,就算是宋成道的兒子,也配不上他皇姐。

“如果只是因爲這樣的話,那你不必擔心,我有辦法可以醫好他。”

“但是,皇姐你們認識也沒多長時間吧,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不必在意太傅的話,朕是皇帝朕做的了主。”

“沒關係的,剛好他精通醫理,我們也算是興趣相投了。”陳清蕖再一次拒絕了陳連鈺的建議後彷彿終於意識到了什麼:“你,是不是不想我嫁給他?”

陳連鈺耷拉着一張小臉:“皇姐。”

“阿鈺,無論如何,你是我的弟弟我最親近的人,不管什麼時候……。”陳清蕖一字一句認認真真地說道:“我們都是一家人。”

-----

都城近日裡最熱鬧的事有就是當今陛下的長姐安陽帝姬的婚事了。據說這還是當年先皇后親自定下的,新任的駙馬乃是名滿都城的宋大學士之子宋明瑜。

爲着這喜事,陛下甚至將賦稅減免了一成,如今百姓都在談論這件事呢。

不同於外界的喜慶,作爲此次婚事另一方的宋府裡氣氛卻很是詭異。

“明瑜,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當初的事,那和這安陽帝姬的婚事……”宋成道有些爲難,當年筱芸離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爲了躲避這件婚事,誰想到如今回來竟然還是躲不過。

“我知道母親的想法,可是你看如今的局勢,我還拒絕的了嗎?”知道宋成道的想法但宋明瑜並不在意:“陛下已經下了旨,屆時太傅親自主婚。您是讓我這時候去向陛下坦白身份嗎?”

“爲父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安陽帝姬那邊……”就這麼欺騙一個女子,宋成道有些不忍。

“您放心吧,這件事我會同她說清楚的。”這門親事,不單單是他,怕是她也不會滿意。

而被兩人談論的陳清蕖卻好像絲毫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還像往常一樣在翻閱典籍。

“帝姬,您真的答應了這門婚事?”紫珍最先沉不住氣出聲問道,怎麼看那人都配不上自家帝姬嘛。

“沒錯。”

“帝姬,尚衣局的人到了正在外頭候着,是陛下派來爲您要量尺寸的,您看……”

見紫珍一臉氣憤還要說話紫菀不得不主動出來岔開了話題,這件事她多少知道一些,不該是紫珍能提的,如今她們要做的就是在這段時間內安心做好自己的事。

“讓他們進來吧。”陳清蕖擡起頭:“紫珍你去換壺茶。”

看來是自己說錯話了,可是自己還不是擔心嗎,雖然這麼想着但紫珍還是嘟了嘟嘴快速退下了。

無論衆人對這件婚事是什麼反應,但婚事最終還是如期舉行了。

外面的鑼鼓喧天絲毫沒有打擾到婚房內的安靜氛圍,事實上早在方纔,陳清蕖就不顧衆人反對,早早地摘下了蓋頭隨手扔在一旁,又在紫珍的伺候下換下了嫁衣。

沒想到成個親那麼累,儘管自己似乎什麼都不用做但還是累得夠嗆。

“帝姬。”看着正在食用糕點的陳清蕖,紫珍嚥了口口水:“您這樣,不太合規矩吧?”雖然她之前沒有經歷過,但也不知道不該是這麼個場景,哪有新娘自己接蓋頭的?

陳清蕖卻並沒有回答她的打算:“這兒沒什麼事了,你先退下吧。”她又不是真的打算成親,自然不打算守什麼所謂的規矩。

“那奴婢就在外面候着,有什麼事您就叫奴婢的名字。”紫珍只得無奈退下,屋內再次陷入平靜。

終於,屋外有人聲響起,想必應該是今日的主角宋明瑜了。門被推開,率先走進視線的是竹製的輪椅,果然是他。

因爲今天特殊的日子,他換下了平日裡常穿的青衣,用來遮蔽眼睛的緞帶也取了下來,露出一雙黯淡的眸子。

然而儘管就在剛纔兩人已經結爲夫妻 ,此刻卻也是落到相對無言的境地。好半晌,宋明瑜率先開口了:

“其實我向帝姬隱瞞了一件事……”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是藥人吧?”不等他說完陳清蕖就打斷了他,出口的話讓他不由一驚。

“我不懂帝姬的意思。”宋明瑜聲音很是平靜,儘管他心裡已是波濤洶涌。

“你根本不是去遊學了,而是被抓起來了對不對?難道你忘了,滴血認親?”制止了他想說話的衝動,陳清蕖接着說道:“不用否認,你自己心裡清楚。本宮只是想跟你做筆交易罷了。”

“帝姬怕是誤會了,我的傷勢是當初不慎不慎墜馬造成的,而不是帝姬口中說的什麼藥人。”宋明瑜再度解釋道。

“你的傷本宮可以幫你治好,而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的目的就好。宋公子覺得如何?”

“原來帝姬是這麼想的,我知道帝姬怕是對婚事不滿意,這正是我想告訴您的。不瞞您說,其實我本來沒有這個打算,只是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說什麼都晚了。”

“停。”陳清蕖打斷了他:“你不用說了,本宮已經明白了。”

說完揮了揮手:“你還是不相信本宮,很好,那就讓你看個明白。”說完拿出一個瓷瓶,向宋明瑜靠近,他想後退然而卻發現自己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不知名的液體順着喉嚨流進自己的身體。

怎麼可能?她是怎麼做到的?

“如何?”片刻後,陳清蕖再度開口。

宋明瑜眉頭皺的老高:“帝姬這麼做……”怕是不太好吧?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只因爲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發生了變化。不再是晦澀難聽,而是清亮了許多。

“那麼現在,我們是不是能好好談談了?”

“當然。”

“很好,說吧。”陳清蕖退回桌邊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來,一副洗耳恭聽地模樣。

“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但是我的身體不用你操心,我要你答應我另外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