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姑娘真的要走?留在京城,方家還可以對你照顧一二……”
依依楊柳,徐徐和風,湍湍流水並着和煦的陽光,碼頭上站着的是輕車簡從的幾個婦人。WwW、qUanbEN、cOm
程水若臉上有風雨過後的輕鬆笑容,輕輕點頭道,“大夫人的心意水若心領了,如今雖逃過一劫,那彭福等人怕是還記掛在心,何況這京城並非我容身之處,不如另尋個地方安生過日子。大夫人還有要事在身,就休要再爲水若多做停留了,方家的恩情水若銘記在心,日後若有水若能回報之處,大夫人儘管開口。”
大夫人笑了笑,舢板上傳來船家催促的聲音,船工已將要運載的貨物裝好,風向正好,便要起錨前行。
程水若又鄭重的向大夫人施了一禮,這才轉身進了船艙,此次江南之行,還是託了方家的照顧,隨着方家南下采購藥材的船隻出發,路上可多添幾分保障。
坐在船艙裡,小環拿着針線簍子坐在她身邊瞥她,瞧見程水若眼角眉梢都掩不住的喜色,又生生的按耐下來,忍不住笑着道,
“小姐想什麼這麼高興呢?”
程水若回過頭來,瞧見小環又拿着那針線在做,伸出手便取了去,“你呀,日也做,夜也做的,好生生的一雙眼就不怕給傷了?何況這兒搖晃的那麼厲害,就不怕把你的手給扎破了?”
小環伸手便要去奪回來,程水若索性站起身來,就是不給她,小環鼓起腮幫子盯着程水若,有些懊惱的道,“小姐,眼見着就要到夏天了,不做兩身衣服出來,您穿什麼?”
“買呀!”程水若笑道,“你就陪我聊聊天好了!這玩意兒,”不屑的瞥了手上的衣裳一眼,見慣了現代縫紉機刷刷的製衣,流水般的生產線,對於這水磨工夫她着實有些瞧不上眼,最重要的還是心疼眼前這個忠心耿耿的丫鬟,才十三四歲呢,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硬生生的抹去了棱角,“還是留給其他的人做好了。”
不料,小環卻是眼睛一紅,“那小姐還要奴婢做什麼?”說着一可憐巴巴的望着程水若。
這些日子程水若已是被小環那兩泡眼淚水給哄了不少次去,伸手便捏住她紅彤彤的鼻子,“你呀!給我出謀劃策就好!至於這種費神的事兒,咱們到了江南買兩個針線好的丫鬟讓她們做去。”
小環聞言臉一紅,羞的直跺腳,“小姐,你又嘲笑奴婢!奴婢那點兒斤兩還不是跟小姐學來的?”
程水若聞言眉頭一皺,這話她已與小環討論過多次了,不過,受到古代奴隸教育洗腦的小丫頭始終還是轉換不過來,伸手拉着小環在牀邊坐了下來,認真的盯着她的眼睛道,“小環,我這是最後一次跟你說,你要記着,日後你便是我的親妹妹,吃穿用度盡數都跟我一樣,休要再拿自己當個丫頭看。我是不要人使喚的,你要再那自己當個丫頭,我便不要你了!”
小環聞言連連點頭,“奴婢知道了……”
程水若只有種想撞牆的感覺,眼睛一橫,小環立即改口,“姐姐,小環知道了……”
程水若氣短,瞪着小環半晌,只瞪的有些擔心被拋棄的小丫頭低下頭,眼眶又開始泛紅,她能如何?總不能真把這丫頭給扔了吧?
洗腦尚未成功,罷了,一步步的慢慢來吧!
洗腦雖然沒成功,到底程水若在小環心中的威信還是不淺的,瞧着程水若依窗而坐,淡淡的出神,小丫頭只將針線給收拾了起來,乖乖的坐在她身邊發呆。
往昔的不自由,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如今天高任鳥飛,她還是有些發愁,發愁生計在何方。
作爲現代社會的一個文員,她的工作就是在辦公室裡處理一些事兒,落到這古代的小農經濟模式下,除了當宅女還真找不出第二個活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經歷了方家一事,程水若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世界,方家算得上難得有良心的人家,最後小環找上門去,兩方能達成諒解便是爲此。可是,即便是方家這樣的人家,卻還是會因爲一己之私做些他們以爲無傷大雅的事情來。
勾心鬥角的事情她懂一些,不過做人做事謹慎小心罷了,她不懼怕,只是面對暴力的時候有些無助。
她有一張絕色的臉,女人但凡長得漂亮了,就與麻煩畫上了等號,要保護自己,還要守衛身邊的人,除了錢,她還需要一些能抵抗暴力的東西。
並非是將自己深藏在深閨之中就能避免一切的,何況,她並非那種願意將一輩子埋葬在深閨之中的無知婦人。
她本平凡,可是,來到了這個世界,便成了一個不平凡的人。
可是,偏偏這個不平凡跟這個世界的規則貌似有些衝突,並不是什麼值得讓人驕傲的事兒。這纔是讓程水若頭疼的地方。
豆腐西施是做不成了……好在之前那小紅姑娘真存了不少錢。
狠狠的在自己臉上捏了一把,上輩子吧,就恨自己爲是長得不夠漂亮,現在倒是長得漂亮了,才知道漂亮原來也有漂亮的麻煩。
“小姐!”程水若還沒覺得疼,小環卻是驚呼着跳起來,“您臉上的傷還沒好透呢!捏自己幹嘛?”一邊檢查程水若的臉。
程水若苦笑,“我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臉上的青紫已經盡數的褪去,只剩下一點點淡黃的印跡,這會兒被擰了一把,微微的泛紅,心疼的小丫頭便要去找藥膏,此事上程水若的權威完全被忽視,喚了幾聲都喚不會忠心耿耿的小丫頭,也就唯有由着她去了。
漫漫水路,自有的是時間與她慢慢思量,如今瞧着小環爲她忙碌的樣子,程水若心中浮起一抹溫情來,在這個無依無靠的時代,有家人的感覺還真不錯。
……
船行了幾日,本有些好奇水上風光的程水若也耐不住了,整日的在船艙裡憋着氣,出去又有些不方便,唯有學着小環拿着針線比劃着玩,可惜耐心有限,即便身邊有個好老師在,也學不來人家好些年才練就的本事,飛針走線的時候不是針腳長了短了歪了,便是扎到了自己的手。
搬了圍棋來讓小環陪她下五子棋,才發現自己身邊這個丫頭實在是才藝俱全,休要說五子棋這種小玩意兒,便是圍棋上的造詣也匪淺,惱的程水若棄了棋子,再不肯提此事,只盼着這船行的快些,好早早的到了地頭,讓她能尋點兒人來漲漲自家的信心,跟小環一塊兒,人琴棋書畫據說只是略懂皮毛,已是讓程水若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一輩子不出來見人了。
無聊的恨不得跟自己玩雙手互搏,算是侯到了午夜時分,這會兒舢板上的水手皆是下去休息了,很少有人會出來走動,眼見着船上的燈火一盞盞的熄滅,程水若終於呼出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咱們出去走走!這船上還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小環見程水若着急的樣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雖然程水若失去記憶以來性格變了不少,卻是越發的讓她感到親近,笑雖笑,卻是拋下手中的活計站起來,上來扶着程水若往艙外走去。
船上依舊有些許燈籠亮着,照耀着水上的波光粼粼,微風吹過的時候,氾濫的光芒一閃一閃的。
深吸了一口氣,程水若在船舷邊坐了下來,伸手去撥弄水面,難得放風的時候,怎麼也要玩個痛快不是。
“咦,小姐,那是什麼?”小環指着水面漂浮着的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問道。
順着手的方向望去,一團黑糊糊的東西載沉載浮,這幾日在吃飯的時候聽說過,前些日子曾發了一場大洪,如今水退了,水面上時時都漂浮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過這兩日倒是少了許多。
只是,這一團明顯的與往日夜裡見到的東西不太一樣,穿着衣裳褲子,趴在一張漂浮着的木板上,程水若低呼一聲道,“趕緊去叫船老大過來,那像是個孩子呢!快看看還有救沒有!”
小環聞聲連忙跑了出去,不過片刻功夫便喚來了還醒着的一幫船工,幾個漢子縱身下水去,將那孩子給撈了上來,試了試鼻息,便擡頭滿臉喜色的道,“還活着!還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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