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賬冊合上,程水若擡起頭來笑道。“如今他們倒是稀罕起那些貨了。”
張凡笑道,“可不是,幾個大戶收了貨放在手上壓着,他們瞧不見利潤,所以都不敢接手。倒是有幾家不着急用錢的試了試,結果賺了一筆,便又跑來找我要,我便又放了些給他們,旁人瞧的眼紅,如今倒是要銀子的少了,要貨的多了起來,三兩下便分了個精光,還有好些人抱怨沒拿夠呢。”
頓了頓,又道,“咱們如今手上也有十來萬兩銀子的閒錢,事情也處理的差不多了,那些小戶見幾個大戶退出,有不少人賺了這麼一筆,也尋思着要退出。”
這十來萬兩銀子說起來有一半是上批貨沈誠給的補償,另外一半纔是此次從中間賺的,此次完全是無本的買賣。若說就這麼放着,依照程水若如今的家業再擴大十倍吃喝也是不愁的,顯然程水若的心不止十倍大,她想要更多的錢,更多的人。
只有像沈誠那樣,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擁有足夠的影響力,才能保護好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
何況,楚懷沙的事情,還需要許多的財力。
“不知道七葉到了廣州沒有?”
距七葉來尋她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事情沒有多大的進展,黃大人代理了知府職務,上面對楚懷沙的事情依舊不露半點兒口風,不過,黃大人的任期就要到了,想來再拖也拖不上多久。
張凡道,“前些天有廣州的船過來,道是在途中遇上過那艘官船,算算日子,也就這兩天了。”
楚懷沙的事情急不得,只有一步一步的來,一次損失了兩個知府,這件事兒龍顏震怒是少不了的,最終會妥協出個什麼結果來程水若差不多能料到,事情拖到這個時候,也只能是那一個結果了。估計朝堂上誰也沒能佔到便宜。
消息一下來,她的機會可就不多了,“貨收的如何了?”
張凡笑道,“那些人一開始是搶着要錢,後來見到幾個大戶退出,便管我要貨不要錢了,因此燒好的瓷器,布匹,價格都比當初預料的低上許多。我琢磨了一下,這上面的消息一天不傳來,這些東西的價格便一天升不上來,便壓了壓,前兩天小姐讓我開始收,我便挑着質地好的入手,到現在已經把咱們家的幾個倉庫都裝滿了,我又另外租了幾個倉庫,看這樣子,十萬兩銀子裝上幾條船是沒有問題的。”
程水若點點頭道,“儘快裝好就運走吧,恐怕咱們的新任知府大人就要來了。”
張凡應了一聲,小環站在客廳外面叫道。“小姐,方白芨又來了。”
程水若聞言頗有些無奈的道,“請他到花廳奉茶。”
方白芨的事情程水若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了,上次方家的人來了以後,過了不久大夫人就上門來提親,程水若拒了,大夫人回了京城,方白芨卻是留了下來,沒事替人瞧瞧病,隔三差五的上門來一次,也不提親事,感覺要就這麼跟程水若耗上了。
程水若試着跟他談了一次,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大夫人雖然來了,之前方家的態度卻是明確,她也不是小孩子,又怎麼會不通人情世故。
方白芨的回答讓程水若啞口無言,他是這麼說的,“我知道家裡的態度,白蘇跟我說過,我也不樂意你受了委屈。所以,我便這麼尋思着,咱們比鄰而居,我做我的事兒,你過你的日子,若是有什麼事,我也能好歹照應一下,若你能找到能照顧你的人,我再回去得了。”
人家做到這一步。程水若還能怎麼說?
方白芨也算摸到程水若的軟肋了,別人對她好,她便無所適從了,方白芨隔三差五的來,程水若便唯有撇開手上的事情過去陪他坐一會兒,然後該幹嘛繼續幹嘛去。
今天也一樣,坐下來,便主要是方白芨說,城裡的近況,他的近況,一些趣聞,略坐了半個時辰,便起身告辭了去。
瞧着方白芨的背影,小環在一邊嘀咕道,“再這麼下去,小姐嫁不嫁他,怕是兩家都要成仇人了,他也不想想自己這麼做,小姐會不會爲難。”
誰說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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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程水若總不能關着大門不讓人進來吧?這件事也唯有先放到一邊。
這已是到了收早稻的日子,天氣炎炎,今年程水若家中的稻穀長勢格外的喜人,前些日子灌漿的時候張揚便來報過了。明兒個程水若便到小莊上去收割,怕是方白芨也是算到了這一點兒纔會今天來的,畢竟程水若一旦去了莊子上,沒個三五天的回不來。
這兩年的水稻便是良田,一畝能收上三石便算是豐年,莊子上最好的老農都說今年程家的稻子長得好,程水若便有心去瞧瞧自己的成果,中午到了莊子上,吃過午飯,瞧着太陽正好,便迫不及待的讓人先收割了一畝田地。看着一婁一婁的從打穀機裡掉落下來的稻子裝了許多筐,隔壁劉家來的人已經看的合不攏嘴了,程家的人也合不攏嘴,那是笑的。
莊子上好幾個憨厚的漢子皆是道,“東家真是能耐人,我長這麼大,愣是沒見過誰家的良田能收上這麼多稻子來,怕是有四石了吧?”
程水若笑了笑道,“還有一季呢,這兩天趕緊收割曬乾了,便將田地翻上一遍,施上肥料,灌上水,咱們育好的苗插下去,天涼還有三四個月,夠咱們再收一茬了。”
旁邊便有人誇程水若好能耐,程水若笑笑道,“哪兒是我能耐好,這些東西都是書上早就有的。”
便有人道,“書上還管教種田?”
程水若道,“當時我也不信呀,楚大人教了我,我尋思着試試也損失不了什麼,便試了,這不挺好的麼?說來這個還是楚大人讓我試驗了來,若是效果好便要在全州推廣的,到時候家家戶戶只要夠勤快,便都能有個好收成!”
她對楚懷沙有愧,善堂的事幫不上多少忙,卻是總要想辦法彌補一下豫州城的百姓,也算是對楚懷沙的補償了。
旁人卻是驚道,“程姑娘能教咱們?”
程水若笑,“怎麼不能?又不是什麼稀罕的玩意兒,便是賣一把力氣,一看就會,我便是想瞞也瞞不住。”
這次來瞧程水若家收穫的人多,聞言人人皆誇程水若好心腸。楚懷沙其實人不錯來着。
這便是程水若打的主意,中國人自來不跟死人較真兒,人一死,天大的過錯都可以縮小一些,慢慢的讓豫州城的人感受到楚懷沙的好處來,讓這些人知道楚懷沙到底爲他們做了多少的事情。
不過,這事兒還真是急不得的,流言傳的雖快,對一個人的成見卻是不那麼容易消除的,需要一件件的小事大事累積起來。
若是她猜的不錯的話,上層博弈的結果應該是楚懷沙差不多因公殉職,否則皇帝的臉面就算不要了。
衆人皆是喜氣洋洋的跟程水若道謝,都是周圍的鄰居,程水若也不客氣,只吩咐廚房好飯好菜的招呼着,下午先收割一部分田地起來,爭取早點兒種下第二茬。
衆人自然是幹勁十足,幾乎人家聽說可以跟着學些東西,今年他們的稻子種的晚,恐怕有些來不及,明年卻是可行的,東家酒管夠,飯管飽,還有肉吃,挽起袖子便下了田地幫忙,只是將稻子割好放在田邊,便有農婦去收集起來,送到場院中用打穀機將稻子脫粒,這些活都還算輕鬆,便是揚場的人累了些。
喜氣洋洋的金黃色滿目皆是,一片豐收的喜慶。
便是在這一片喜色之中,張凡從城裡趕了過來,“聖旨下來了,知府的人選確定了下來,楚大人的事兒沒提,京城傳來的消息是新任知府就在這幾天就要過來上任,是皇上的老師,袁大人。黃大人過些日子就要回京,下任的知縣大人是去年的一位進士。”
程水若聞言舒了一口氣,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皇帝在這場博弈中還是贏了,不過,即便是贏了,也只是慘勝,下一步的目標應該是將當下最緊急的北邊兒處理好,皇帝要騰出手來整治南邊兒的事,最少還要十來年的時間,這些時間足夠了。
新任知府上任最緊要的事兒怕是還是要整頓豫州城的軍務,這是進京的最後一道關卡,民生方面勢必會放上一放,豫州城的商戶們合該還有一段日子好過。
這應該是對程水若來說最好的消息了,她卻不見得多高興,壓低了聲音問道,“那楚大人的事兒宮裡就沒半點兒消息傳出來?”
張凡自然知道程水若在關心什麼,“這事兒我也問了,黃大人說,聽宮裡傳出來的消息,皇上爲這事兒發了好幾天的脾氣,後來是這位袁大人進宮勸了皇上,這纔將事情壓下來的,如今不說,怕是這位袁大人來還有些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