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二章

“這裡的丫鬟媳婦婆子。wWw,qUAnBEn,CoM都由得您使喚!”那婆子拍着胸口道,“這事兒我便做的主!”

王大夫搖搖頭,他本計劃的事從來就沒做過,真要動手這些人是不頂事的,只是不知道將那位牽連進來她會不會同意,她的性子有些古怪,說來上次誤會冰釋以後,兩人之間都沒什麼交集,今天她主動打招呼也不知是爲了什麼。

不過,她既然能來京城,想必也是爲了方家人的事來的,心腸也該是好的。就是這李尚書一家人的脾氣實在太大,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住。

想了想,才道,“便是在方纔那邊院子裡的那位程姑娘,你們若能請得她過來幫忙,我便能多兩分的把握,若是請不到她,那我也只有告辭了。”

“程姑娘?”那婆子挑眉問道,周通想了想,醒悟道。“我便說那個租了柳管事院子的人有些女相,竟然真是位姑娘?”

這會兒自然不是說這個事的時候,那房子本就是周府柳管家的私產,租了他們家的房子,過去請人幫個忙也是應該的,只是不知道那姑娘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讓眼前這位醫術不俗的大夫替她打包票,心中疑惑,那婆子已是催促道,

“既然你識得,便速去讓人請了她來!租了柳管事的房子,便是鄰里,請她來幫幫忙,總是不會說什麼的。”

周通聞言也不再猶豫,飛快的往外跑了去。

這邊程水若在院子裡呆着,一夜沒睡又擔憂了半晌,剛好有些犯困,正要躺下,便聽得小環來報隔壁的周尚書家有請,略一沉吟,便爽快了應了,匆匆的趕了過來。

周家人盼的焦急,王大夫也盼的焦急,萬萬沒想到程水若竟然答應了這般爽快,不過片刻功夫便趕了過來。

程水若方走來便瞧見院子裡急切盼着她到來的人有好些個,兩個貴婦人看見她有些詫異,眼神中還有些懷疑,王大夫詫異之餘卻是帶着欣喜。

她知道這事兒是救人如救火的。急急的道,“如今是什麼狀況?先與我說說,產道開了幾指了?羊水破了多久了?產婦現在的精神如何?”

王大夫聞言在一邊解釋道,“已是過了不少時間了,那孩子被臍帶纏住了脖子,若是落地必然會被勒住,程姑娘可有法子?”

程水若聞言皺了皺眉,沒想到竟然是最頭疼的這一種……

想了想,才吩咐道,“你們立即去替我準備鋒利的刀子,烈酒,開水煮過的白布,開水,再去買些豬小腸回來,刮下腸衣來洗乾淨,放在鍋蓋上烘乾了,呆會兒我有用!對了,還有針,要縫被子的大針!小的不行!”

說罷了,也不待人回答,望了一眼。便往那間發出聲音的房間走了去。

這一次,總算是對口了!

其他的病她真的不會治,唯獨婦產科,她是懂得最多的,畢竟她從小到大都不知道見過多少次母親替人接生,病例也不知道見到過多少種,她除了沒親自操作過以外,經驗不比任何一個實習醫生來的少。

一掀開門口掛着的簾子,血腥味兒鋪面而來。繞過屏風,一個穩婆站在牀邊發呆,兩個丫頭在一邊哭泣,還有兩個媳婦在一邊伺候着,而那產婦牀邊則有兩個貴婦人在安慰着,只是那產婦的臉色已經雪白,沒多少力氣了。

一見這情況,程水若便知道兇險無比,扭過頭衝着跟進來的人叫道,“屋子裡這麼多人做什麼?讓她們都出去!我吩咐的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這會兒要準備無菌室已經來不及,好在這種大戶人家的房間還算乾淨,而古代的細菌抗藥性還不算強,根據她這些日子面對的衆多外傷來看,即便是在這種環境之下做手術,只要後期的藥對症了,活下來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你是誰?”一個貴婦人聞言喝道,產房裡突然來了個年輕美貌的女子,且是對着衆人呼來喝去,任誰都不會覺得舒服。

不待身後那幾個人回答,程水若臉一板,喝道。“救命的人!趕緊出去,留下兩個人給我說明產婦的情況,剩下的都到屋子外去,順便,留下的兩個人膽子要大點兒,見血就暈的,大驚小怪的,都給我出去!我沒時間跟你們瞎扯,東西準備好了就準備開始了!”

說着上前一把撩開產婦身上搭着的被子,那幾個丫頭尖叫着要上來攔,卻是聽見後面一個男人的聲音道,

“別擋着程姑娘!若是她沒辦法治好你們少夫人,怕這世上就沒人能辦到了!趕緊去準備東西,餘下的人也不要在房間裡礙手礙腳!”

說話的是王大夫,隔着屏風站在外面替程水若背書,衆人聞言面面相窺,那兩個貴婦人想說什麼,卻是忍住了,便是那穩婆有些恨人搶她生意,大叫道,“我替人接生了這麼多年,可還沒見過一個沒出嫁的大姑娘替人接生的!京城裡除了宮裡的娘娘接生不是請我以外,但凡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誰不是來請我?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竟然說能做到我也做不到的事?”

程水若見沒人動作。知道不說服他們自己的工作怕是沒辦法進行,扭過頭冷笑一聲道,“你們大可在這兒跟我打嘴皮官司,呆會兒人斷氣了也不管我的事。若是放手讓我做了,便知道我行還是不行!”頓了頓張望一眼問道,“這兒就沒個能做主的麼?沒有金剛鑽,就不會攬這瓷器活!這位既然已經是京城最好的穩婆了,她沒辦法的時候,你們就不敢放手讓我一試了麼?”

方纔程水若在院中見到的兩個貴婦人之一聞言道,“都出去!既然程姑娘敢打這包票,我又怎會不敢放手一試!還望程姑娘還我一個完好無損的兒媳婦。和活蹦亂跳的孫子!”

程水若聞言露齒一笑,“少夫人身上的傷我可不敢說立馬能好,至於是小少爺還是千金,也得等會兒才能知曉!”

那婦人見她還有心情說笑,不由得心情也放寬了許多,掃視了房內的衆人一眼,喝道,“還不都給我滾出去!在這杵着做什麼?”

那穩婆聞言狠狠的一甩衣袖,拔腿便走,衆人則是緩緩的往外走去,外面幾個媳婦子吆喝着,“讓讓,讓讓,程姑娘,你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一大罐酒,開水,白布,還有一把鋒利的吹髮可斷的匕首,程水若點點頭,望着那依舊站在房間裡的婦人道,“夫人,我需要個膽子大的人打打下手,尋常人便罷了,夫人既然有膽識,可否在一旁幫忙?”

那婦人點點頭,程水若則開水洗手,先就着胰子徹徹底底的將手到手臂的地方都洗了一邊,一邊道,“夫人請按照我做的事來做,先把身上的首飾摘了吧,臉上的脂粉也洗乾淨,頭髮最好能包起來。”

上次替人做手術的時候是知道那個婦人必死無疑,即便下刀的時候手不穩也不會發生什麼遺憾,這一次她的目的是救人,好在上次大約摸清了肚子上血管的情況,也不怕傷到大血管,程水若這會兒倒是慶幸有那麼一次練手的機會。

只是。這次的目標是救人,絕不能像上次那樣清潔工作做的不夠徹底,細細的將手洗了一遍,又讓個丫頭將自己的頭髮包起來,她倒是沒擦粉,又用酒精將自己的手消毒過後,再用涼了的開水再洗一遍,才用煮過的布將手擦乾。

又開始清潔那刀子,水洗,過火,那周夫人雖然不知道程水若要做什麼,卻是跟着她做的一絲不苟,看見程水若將酒撒在產婦的肚子上,又用乾淨的白布擦去,那白布已是沒有多少了,便吩咐外面的人繼續準備開水和白布。

這邊,程水若已然手持利刃,站在產婦面前,一手撫摸着產婦的肚子,一手輕輕的將刀鋒捱了上去。

“啊……”身後傳來一聲低叫,程水若恍若未聞,根據手下的感覺緩緩的在皮肉上割過去,刀鋒過後,暗紅色的血緩緩的流了出來,那產婦似是沒感覺到肚子上的疼痛似的,微微的蠕動着身子,力氣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疼痛折磨的她對外界的一切都不再那麼敏感。

那婦人終究只是在一邊看着,隨時注意着程水若的表情。

這一刀下去,程水若的心跳的也很厲害,這是她第二次給人動刀,往日裡連解剖都沒做過,如今刀下是一個大活人,而身邊則是那大活人的親屬,一個不太相信外科手術的古代人,若是有半點的意外,她便會被拖出去當異類給燒死!

只是,她這會兒沒有精神去觀察那婦人的表情,一旦開始動手,全部的注意力便放在了那產婦的肚子上,要救人,便容不得她半點兒分心!

她如今要救的不光是這牀上的人,還包括她自己,呆在那個小院裡,終究也逃不過官府的追蹤,在京城,沒有半個會迴護她的人,反倒是死敵多不勝數,即便不被方家的事情給牽連進去,她也會被以前的自己給害死,因此,這一次,她必須成功!

只要有了這一份活命的恩情在,這位周尚書想必不會吝嗇一次援手吧?

汗,從額頭上流下來,癢癢的,差點兒就要流到眼睛裡去了,只是,她這會兒不能分心,就在這個時候,一雙手拿着冰涼的毛巾替她擦了去,程水若呼出一口氣,仔細的注意着手下的傷口。

夠了!

這傷口足夠嬰兒的頭顱大小,程水若將手伸了進去,輕輕的摸索着,不由得眉頭一挑,隨即開始動作,將那臍帶緩緩的一圈一圈的解開,然後,勾起嘴角,將那孩子抱了出來。

身邊發出一聲驚歎,那婦人欣喜的用一張乾淨的白布接了過去,眼光在那孩子身上一掃,低呼道,“是個男孩兒!”

外面一直是靜悄悄的,這微小的聲音竟然傳了出去,讓外面也發出一陣驚呼,隨即便是一陣腳步聲,那婦人捧着孩子走到屏風邊上叫了一聲,便有兩個婆子飛快的跑進來,剪短臍帶,又伸手抓住那孩子的腳,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那孩子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聲音雖不算宏亮,卻實實在在的證明了那孩子還活着!

外面一陣歡呼,裡面人人都圍着那孩子轉,卻是沒有人注意到程水若這邊的情況,只見程水若在那產婦腹中又是一陣摸索,另一個小些的孩子被取了出來,轉過身來要將孩子交給旁邊的人,卻是發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扭頭一看,人盡數都在屏風外面忙活着,裡面卻是半個人都沒有了。

有些懊惱的道,“人呢?沒人管孩子了麼?”

“這不是管着麼?”外面有人答道,程水若聞言喝道,“這兒還有一個呢!趕緊抱出去!別耽誤我救人!”那血有不少滲入產婦的身體裡面,腹部積液太多的話,日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麻煩事呢,而且這血流個不停,產婦已經很虛弱了,再流下去,誰也保不準還能不能救過來!

“啊!”衆人一聲驚呼,隨即鬨然齊齊的衝進來,程水若見狀惱怒的道,“都跑進來做什麼?想害死你們少夫人麼?一個人過來抱孩子就行了,其他人都給我出去!立即!”

人人臉上都洋溢着喜悅的神情,倒是沒人在乎程水若的惱怒,當了祖母的婦人樂的跑過來,笑眯眯的往程水若手裡一看,樂顛顛的接過去,衝着衆人叫道,“是個姑娘!這便湊齊了一個好字了!”

“好個屁!”不待衆人附和大笑,程水若扭過頭叫道,“豬腸衣呢?給我準備好了麼?還有乾淨的白布!周夫人,你立馬把身上打理乾淨了回來給我幫忙!你孫子孫女兒有的你抱的時候,媳婦兒還在牀上躺着等你救命呢!”

她最是見不得見了孫子孫女兒就把兒媳婦忘了的人,因此格外的不客氣,再說如今牀上躺着這位還關係到她的前程呢,死了的話,那她之前的話不就成了吹牛皮了?

這時候纔有空瞧牀上那位一眼,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便要經歷一遭鬼門關,輕輕的搖頭嘆息了一聲,手腳麻利的開始將血跡擦拭乾淨,外面送進來烤好的腸衣,她使手捻成線將穿上燒過的針,便開始一針一線的縫補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周夫人回來的,反正她只知道當收工的時候有人替她擦拭汗水,這纔沒讓汗水糊了眼睛,使上傷藥包紮好傷口,又開始吩咐,“王大夫呢?讓他開點兒產婦喝的方子,從現在開始,不要給她吃任何東西,最好連水都不要給她喝!直到她通氣了爲止,這事兒馬虎不得,若是你們有人不聽給她吃了任何東西,我可不能保證她能不能活下來!”

又在房間裡四處看了看,指着一個抱枕道,“趕緊的,讓人給縫製一個這個八分之一大小的長方形小枕頭過來,用乾淨的針線縫製,我等下要用!”

背誦了長長的一篇長篇大論,又將屋子裡的人指使的團團轉,等程水若覺得口乾舌燥的時候,總算是沒有什麼可交代了,從屋子裡走出來,周夫人拿着一個大大的紅包塞在她手裡,程水若笑着拒了,她看的出來眼前這位是有膽識脾氣直的人,這樣的人最不易交心,一旦交心便可以託付許多的東西,她還指望着危難的時候拉她一把呢,收錢的事兒還是免了。

不過周夫人卻是非要讓她收下,道是生了孩子,但凡在場的人都要封個紅包添些喜氣,程水若推脫不過,唯有收下了。

與周夫人告辭的時候已是月上枝頭,程水若累的狠了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王大夫也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笑着道,“姑娘果然醫術精湛!再次讓王某大飽眼福了。”

程水若一見他便知道他有話要說,笑着道,“王大夫怎麼還沒回去?說來你讓我過去幫忙,倒是我搶了你的病人了。”

“程姑娘哪裡的話!”王大夫一聽程水若這麼說就急了,生怕程水若再有什麼誤會,“今日之事,本來是周家拉了我去,我是實在沒法子了,纔會託詞姑娘能幫我,若是姑娘不肯應,我也好脫身,早料到姑娘能答應的這麼爽快,我便向周夫人推薦姑娘了。絕沒有其他的心思!”

程水若癟癟嘴,別人興許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思,眼前這位她是見識過的,雖然還是不太待見,這次的事情卻是她有意的,否則在門縫裡她就根本不會跟他打招呼,笑笑道,“王大夫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對了,從昨夜開始,城裡便戒嚴了,還有不少官兵來搜查,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王大夫聞言皺了皺眉,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說來這事恐怕不是小事!我還得趕緊趕回去瞧瞧,程姑娘,就此別過,改日我再登門向你賠不是!”

瞧着王大夫的背影,程水若勾了勾嘴角,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轉過身去敲響院門,那白管事將門打開來迎了她進去。

………………………………………………………………………………………………….

“今天都沒人來搜查過,外面則是在傳說有人在彭太師的別院裡找到了幾包炸藥。”白管事面無表情的道。

程水若聞言不由得笑了,“那都拿了什麼人?彭太師可真是賊心不死呀!想必明天就不會那麼麻煩了!”

“那是!”白管事淡淡的道,“聽說,京城裡裡外外如今所有的人都收了回去。不過,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想在牢房裡救誰出來,這事兒倒是說不清楚了。”

“當然是做實驗!”程水若望着白管事,笑道,“京城守備最森嚴的地方,除了皇宮就是天牢,隨即便是刑部的大獄,不過,彭黨最近不是也有不少人落網麼?興許彭太師想救誰也說不一定,畢竟這些人都還是有些真材實料,若是……日後總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即便不是如此,那些人手中掌握的東西對彭太師來說,也是莫大的威脅吧?”

白管事點頭,“姑娘既然都能想到這點兒,想必那些大官人能想到更深遠的事情。”頓了頓,又道,“只是,不知道此事對方家的事會不會有什麼影響?這京城始終不是久留之地。”

程水若看了看有些灰暗的天空,今夜的月色不如昨夜的明朗,道,“自然是有的!彭太師意圖謀反!所以纔會唆使了彭妃服藥,裝出妊娠的模樣來,本打算的是等彭妃生下龍子以後再謀害皇上,不想,彭妃的陰謀暴露,所以就狗急跳牆了!這些事,不必咱們去想,自然有人會想到,就等着瞧吧,這京城怕是又有一場大風浪了,方家人想逃過此劫,必然要借這着此事來生事,不過,皇帝到底是什麼打算?”

“是暗地裡拿下彭太師,還是打算慢慢的將彭黨剪除?”搖搖頭,只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她逼不得已造出的這個事態,將一切都嫁禍到彭太師身上,爲的便是給皇帝一個彭太師迫不及待的假象,若是皇帝到這個時候還忍得住的話,他自個兒的江山怕就要忍掉了!

而彭太師到了這個時候,也是被逼上梁山了吧?

這場決鬥提前上演,你死我活,絕沒有半點兒退路,京城這幾天的腥風血雨避免不了了,她只需要躲在這一角偷偷的看戲就好,當然,前提是,不要再有人給她找麻煩!

想到麻煩就不由得想到方白芨,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出神間,後方的院門被砸的噼噼啪啪的響,有人大聲的呼喝,程水若臉色一變,這時候還會有誰來?

“是誰呀?”白管事慢吞吞的叫道。

“順天府衙門!趕緊開門!再不開門我便要破門而入了!”一個男子趾高氣昂的叫道,還使腳狠狠的踹了一腳。

1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