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激動的跳了起來。紛紛往那船行來的方向涌了過去,也不顧下山的路泥濘不堪,飛快的揮舞着手臂大叫着跑了過去。
人人都瞧見了那船上飄蕩的旗幟,那是官府的船!是京城派來救災的船!他們有救了!
跑在最前的自然是餓的最久的那一幫人,白家人這邊的人亦是不甘落人後,何況是跟他們結下了死仇的吳家那幫人,一干病人反倒是沒有那般激動,瞧見程水若只是扭過頭淡淡的看了一眼,隨即便走回他們間。
那幾只船並不大,這小青山藏身的人現在還有兩三百,想要容下這麼許多人,恐怕不是易事,何況,程水若纔不相信那些達官貴人會直接讓他們上船呢,同樣的,起初在寺廟裡投宿的一干人,也就是如今聚集在程水若身邊的這一幫病人也有同樣的想法。
他們皆不是什麼大戶出生,即便家有些薄產也不會很多,要麼便是處在社會最底層的商人,否則也不會選擇這麼一個小小的寺廟投宿,從而逃過這一場水災卻是染上了這絕症。
那些人不會讓他們這一干難民上船。卻也不會不管他們,身上揣着從寺廟裡帶出來的一些糧食的衆人雖然沒有把糧食拿出來吃,卻也是個個手裡有糧心裡不慌的,因此皆是看程水若的命令行事。
程水若見狀扭過頭問張揚,“張伯,官府一般是怎麼處理咱們這種災民的?”
因爲周圍的人都往山下涌去了,空蕩蕩的,程水若並沒有壓低聲音,病人的一個看起來是莊稼漢的男聞言接口道,“咱們這塊兒地頭,三五年的鬧一次,不過都沒這次這麼嚴重,每次救災不過就分發些粥米,上頭怎麼行事我不知道,可是從來救災的糧食就沒夠過,因此都不樂意去靠官府接濟,有辦法的都是自己想辦法。像我,前些日的水把田裡的莊稼給淹了,一家五口眼看着要斷糧,聽說廟裡要找人幫忙修葺,這纔過來幫忙,順便混口飯吃,沒想到……”說着眼眶有些紅了,想到留在家的老母妻兒,這漢竟然哽咽着再也說不下去。
漢的一番話勾的衆人也傷心起來,這寺廟原本留宿的極少有拖家帶口的,即便拖家帶口。或因爲病隔離開來,或因爲之前的混亂,此刻凶多吉少,眼前活下去已不是多大的問題,傷心事便涌上了心頭,有人一提,個個皆是悲痛莫名偷偷拭淚。
聽了那漢的話,程水若不禁冷笑,自古以來那些官員便是身在高位不知民間疾苦,便是救命的東西也要雁過拔毛,層層盤剝之下,到災民手的東西是少之又少,不過他們這種等人救命的人沒資格嫌棄什麼,這會兒有口飯吃就很不錯了,還挑剔不是嫌命太長了麼?
那船靠近了過來,船上的人搭了條舢板,便有當兵的開道,一個身着官服的人從上面走了下來。
程水若遠遠的瞧着,吳家那邊的人已經盡數跑了下去,白家的人也是去了七七八八,餘下的人看見這情形。也紛紛的起身準備往山下去,白家人倒是重情義的,特地派人過來請程水若一同下去,程水若應了,卻是不動,只聽見那官員在下面說了幾句,便瞧見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從船上衝了下來,衝入了人羣之。
“咦!”程水若一愣,那影眼熟的緊,兩方的距離不過短短的百餘米,那小小的影身後還跟着一個身形纖細的丫頭,而奔去的方向站着的赫然是方管事。
不過短短几句交談,那孩便一扭身往山上衝了上來,方家人微微一愣,隨即在身後大聲叫道,“快攔住七少爺!”
方家幾個管事如今是又疲又餓,如何攔得住休養的甚好的方白蘇,小孩本來就身形靈活,一彎腰,一閃身,便避開了來抓他的幾個人,飛快的往山上聚集着的一堆人跑了過去。
後面的方管事急的直跳腳,大聲叫道,“七少爺!那些人都是染了病的,您別靠近他們!”
方白蘇可不管那麼多,經歷了千辛萬苦,總算是找到程水若了,耳根本聽不見別人說的什麼,只是一個勁的想衝上去瞧瞧那個女人是否真的平安無事。山上站着的一堆人都是髒兮兮的看不出衣裳本來的顏色,想從那幾十個人找到他想找的人談何容易。
突然,其一個人輕輕的往前踏出了一步,方白蘇定睛一看,那張臉髒兮兮的,身上的衣裳也皺的像醃菜一般,頭髮亂糟糟的像雞窩似的,可是,就那張臉,化成灰他也認得就是那個女人!
程水若走上前一步,這會兒她纔敢確定方白蘇和小梅兩個是衝着她來的,看見方白蘇跑到她跟前十多步突然停了下來,從頭到腳的將她打量了一番才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彷彿心頭的一塊大石落地。
小梅的表現就直接多了,雙眼一紅,便哭了出來,撲上來叫道,“小姐,您沒事真是太好了!奴婢還以爲,奴婢還以爲您……”
程水若伸手扶住小梅有些不解兩人爲何如此激動,說起來這邊的情形有人會帶話回方家是沒錯的,可是看這樣,方白蘇和小梅兩個竟然像是偷偷的從方家跑出來的一般。
“你們怎麼來了?”
方白蘇聞言瞥了一眼身後追上來的方家人。癟癟嘴道,“你怎麼成這樣了?外面要是實在過不下去,不如跟本少爺回京城吧!”
方管事追上來見方白蘇離程水若十步之遙,微微鬆了一口氣,雖然程水若說那病可以防,他卻是不敢讓方家的寶貝七少爺輕易的涉險,站在方白蘇身邊微微躬身道,“七少爺,您怎麼出來了?”
方白蘇有些不耐的擺擺手,瞪了方管事一眼,衝着程水若道。“本少爺跟你說話呢!怎麼不回答?”
方管事不太友善的目光向程水若射來,程水若扯扯嘴角,程水若好脾氣,小環卻沒那麼大的肚容量了,她本對方家人就沒多少好感,眼前方白蘇是個孩,又露出幾分擔憂程水若的樣,因此她纔沒有計較,方管事那一眼卻是點燃了她心頭的怒火,癟癟嘴往前一站,衝着方白蘇道,
“咱們一路行來,已是麻煩了方家太多,七少爺還是請回吧,您的好意我家小姐心領了。”說完狠狠的瞪了方管事一眼,方家人一直對他們主僕三人就是時冷時熱的,有求於人的時候依舊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如今他們自家的七少爺要來尋程水若,感情眼前這位方管事又把罪過記在程水若身上了。
這一眼,是小環對方管事這些日的所作所爲的不滿,落入方白蘇和小梅的眼裡卻是另外一番意思,兩人對視了一眼,方白蘇突然道,“不麻煩,若是你不樂意回京城也罷,既然大伯母說了要送你到江南,君言而有信,我們便定要將你平安送到纔是。”
程水若一愣,小環也是愣住,不知道方白蘇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方管事聞言卻是不由得想跳腳,急急的道,“七少爺!您到底是怎麼出來的?夫人他們知道麼?送程姑娘一事大夫人是交代了我的,七少爺還是回京城的好。”
這番焦急落入方白蘇的眼裡,只換的他冷哼一聲,退後一步擡高頭瞧着方管事道,“大伯母交代你的事你知我知。休要想在我面前耍什麼花招!我說了要平安送她走,便一定要瞧着她平安無事纔會回去!若是你想揹着我做什麼事,我告訴你,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這番話警告的意味頗重,卻也坐實了他是從家逃出來的事實,方管事聽的越發的心急如焚,若是方白蘇是從方家逃出來的,恐怕如今方家已經亂成一團了。
瞪着小梅喝道,“你好大的膽!竟然揹着主做出這種事!”又恨恨的瞪着程水若,不知道她給方白蘇下了什麼**,竟然讓這半大的孩就這麼生生的離家出走,沒有出事已是謝天謝地了。
瞪了程水若一眼,又低頭去問方白蘇,“七少爺是如何過來的?大夫人交代我的事,我是一定會辦到的,七少爺還是先回京吧……”
本以爲方白蘇聞言會放心的,不想方白蘇竟然氣的臉色煞白,瞪着方管事連連叫了三個好,“好!好!好!你這是不把本少爺放在眼裡了!”
看兩個人說話,程水若只覺得異常的好笑,好在她如今已無需寄人籬下受人的氣了,當下扭過身對張揚道,“咱們走!”
領着一干病人便往山下走去,誰知道方白蘇竟然拔腿便追了上來,方家的事情程水若不會插手了,她如今也不是沒底氣的,理也不理方白蘇,徑直往下走去,霽風見那方白蘇並沒有氣餒,反倒是緊緊的跟在程水若身後,扭過頭去衝着他做了個鬼臉,伸手去拉程水若的手。
方白蘇看見程水若順從的讓一個滿身破破爛爛的小孩牽着手,不由得臉黑了下來,腳步頓了頓,隨即又跟了上去。
……
嗯,的那個錯誤俺看見了,大家無視吧……俺下次會注意用到計量單位的時候換算回來的,謝謝糖惈屋的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