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公司, 如果沒有規範或者是對規範的執行力不足,那跟沙子建的大樓一樣,隨時都可能出問題的。
黎夏倒了一杯涼白開喝了, 坐車往舅舅家去。
舅舅也纔剛把同各村要貨的溝通電話打完呢。也不能就光是白眉赤眼的說我後天多要多少貨, 還得寒暄幾句, 講講緣故的。
這樣一來, 幾個村子都知道了此事。
“哎, 你怎麼快就回來了?”
黎夏道:“嗯,窺斑見豹吧。”
“看來情況不大好啊。”
黎夏擺擺手,“不提了、不提了。”
丁明明也在樓上接到同事告知事情的電話。她沒敢說人已經回來了, 不會再有第三家店被抽查了。
就含糊‘嗯嗯’了兩聲。分明就是X縣的人打電話到她這裡來套話的。
電話的入戶費比四五年前便宜了一些,而且有一臺電話確實聯繫工作比較方便。所以如今安電話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居然傅總扣了一萬, 吳總扣了三千!蘇隊長最慘, 直接升遷推後了三個月。
她小聲和丈夫說了, 大表哥也有些瞠目。
半晌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何況是當這麼大的家呢?”
他一個養豬場, 就幾個員工有時候都操心得很呢。
舅娘已經在開始拌椒麻雞了,夾了一個雞翅膀出來叫黎夏嚐嚐味道。
“可以的,舅娘,你的椒麻雞在二店一直賣得很好。”
中午吃飯,黎夏胃口不錯。趙明亮三人胃口也挺好的。
吃過歇了歇, 黎夏便告辭了。
舅娘道:“留下吃晚飯啊。反正你後天又要來, 留在這裡住也可以的。住得下!”
“不了, 我下去去看看我三叔。”
想到她那個中了風的三叔, 舅舅道:“嗯, 去吧。你三叔居然真的堅持下來了,還每天像我一樣收菜, 不容易啊。”
兩個村距離六裡,開車很快就到了。
堂哥黎震、堂嫂古娜都沒有在家,上班去了。黎明物流公司和黎夏餐館都是輪休,他們今天都沒輪上休息。
就三叔和三嬸在家。三嬸在屋檐下做針線活,三叔單手拄着柺杖,另一隻手扶着圍牆在練習走路。
他算是恢復得很不錯的了,還能自己拄着柺杖走一走。
越野車看進去,看到黎夏下車三叔驚喜不已,“夏夏——”
三嬸也忙放下針線,“夏夏來了,快坐。還有你們幾個小夥子,也坐啊!”
她不懂什麼保鏢不保鏢的。不過侄女生意做這麼大,有幾個跟班好像也是應該的。
“三嬸,我們自己來。您別忙活了!”黎夏制止了三嬸給他們端凳子的舉動。
三叔慢慢走過來,“你幾時回來的?”
黎夏正從保鏢手裡接過帶來的藥瓶遞給三嬸,“25號回的。”
三嬸道:“聽說你要開物流公司了?”
“暫時還不是公司。主要是負責我各個店之間的貨物運送。就每天來你們這裡收菜,然後送到附近各個店其實就是了。只不過這回是擴大到省市之間。”
三叔慢慢走過來坐在藤椅裡,“要花很多錢吧?
他的思維能力完全沒有受影響,說話之前有點慢、有些不清楚,但鍛鍊得多了逐漸也在正常化。
因此只要耐心一點,不影響交流的。
黎夏道:“是啊,目前只是準備在山城試着建一所倉儲中心,並且買了十輛卡車,就感覺壓力很大。十輛卡車200萬,倉儲中心光是買地也要200萬。回頭省城還得建,還有外省每個省會城市也都得建。”
因爲2400萬的貸款下來了,黎夏就直接撥了200萬給老鄭。讓他可以開始着手了。
當然是先建倉儲中心。
這2400萬,外加賬上本來就有的2000萬左右,瞧着四千多萬了。
可六個出去外省找點開店的L5也一人帶了100萬走。
這一下子就去了800萬,還得留着200萬買卡車。
而今後三個月進貨,溝通之後是都得付全款。你以後都不進人家的貨了,人家自然不肯再壓幾個月的貨款。
3000萬貨款,光是利息也不少的。
所以這個10月開始,該付的貨款會暴漲。
10月該付尾款的貨款本來就有2000萬的樣子。然後128家店都要進貨,還得準備個四五千萬。
這也就是如今日營收小200萬了。不然這個月光是付貨款,壓力都是相當大的。
而且還有3500萬的銀行貸款在那裡,也是一重心理壓力。
劉玫說跟着黎夏幹了一年多,她髮際線好像都有點後移了。
她以前就是個年流水幾百萬的小紙廠的會計。如今的數目想想都觸目驚心。
還好她來得早,經歷了一點一點增加的過程。
黎夏小時候並不多喜歡三嬸。三叔太老實,三嬸太精明強勢。不過年歲大了發現他們這樣的組合也是絕配了。
她在屋裡陪着三叔看電視,三嬸繼續做她的針線活。
趙明亮和兩個保鏢無聊之餘拿着震哥以前用過的彈弓站在院門口射樹上的鳥,說是爭取加一個菜。
黎震生的也是個兒子,今年才八歲。
他站在院門口興奮的仰頭看着這三個叔叔射鳥。好準啊!
“這邊沒有了,遠一點還有!我帶你們去——”
趙明亮笑笑,“你們兩個跟他去吧。”
過了一陣,他進來道:“黎總,來了個老太婆。好像是衝這邊來的。”
三嬸起身出去,然後在窗口道:“夏夏,是對面山上廟裡的吳珍。肯定是聽說你在這裡,找你化緣來了。廟裡最近要修山門,正缺錢呢。你別出來,我打發她!”
“三嬸,你告訴她,我是共/產/黨/員,不能信宗教。也不需要把名字刻在功德碑的。”
這廟沒有政府撥款,所有款項全靠自籌。
自有善男信女願意出錢的,不然也不能從一個幾間破房子的小廟到了如今有几几重殿宇。
但黎夏就是覺得她們逼着人捐錢的吃相很不好看。
那次跟着明哥上去,每進一重殿宇起碼要掏200塊才能消停,完全跟宰冤大頭一樣。
那時候黎夏才十幾歲,80年代。
那會兒的200塊錢相當於如今上千塊的購買力了。
就因爲明哥名聲在外,那些老太婆就設法在他身上爲廟裡創收。
這個吳珍算是廟裡那些人的領導。她們自己組織了一個什麼協會,吳珍是會長。
有什麼樣的領導就有什麼樣的手下。
那次之後,黎夏再沒去過。她這個人也是脾氣有點古怪。
上次姑姑回來要去,她把車開到碼頭讓她們自己渡河過去。她都是來三叔這裡消磨的時光。
不過這些人也確實是厲害,硬生生的把一個小廟撐成了大廟。還請了出家人來常駐。
三嬸出去,在門外把人堵住,“吳會長,今天來我家串門啊?我正要去找菜,走,一邊走一邊說。”
吳珍差點就被三嬸拉走了,她穩住腳步,“張青,聽說你那個做大生意、還捐了五百萬要做善事的侄女兒來了?”
“是的啊,所以我纔要去找菜嘛。你不是來找我啊?”
“你天天在家,我找你幹嘛現在來?說起來你也會員,一點都不積極。你家的侄兒侄女可都不得了啊。”
三嬸笑道:“你也說了是侄兒侄女。要是我兒子有當上首富的一天,我肯定叫他把修山門的錢給包了。可我侄兒侄女那可都是共/產/黨/員,他們不能信奉宗教的。你可不要拉他們下水!”
當年上山去逛的時候明哥還沒入黨呢。
“那、那可以以他們父母的名義嘛。這廟有今天,不就是我們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麼。當初修廟你不是也去背磚上山了麼?”
“是啊,我背磚了。可你看我家老頭不還是倒了大黴麼。”
“他能救回來就是菩薩看你心誠保佑的啊。”
“會長,這事兒得自願。那有信佛的有錢人,你去找他們好了。我侄女不信!”
“你侄女給外地人都捐500萬,怎麼就不能爲家鄉的建設慷慨解囊呢?我們的信衆也是她的顧客啊。我也不是爲了我自己,都是爲了廟裡、爲了菩薩。”
三嬸道:“說一千、道一萬,你上我家來化緣就不行。”
黎夏看三嬸沒能把人打發走,站了出來,“我不信佛,但我尊重你們的信仰自由。我就是反感你們這樣咄咄逼人要人捐錢的態度。所以,我一毛錢的功德款都不會出!吳會長,你請回吧!”
吳珍站住,臉色不大好看,“這事兒是得自願。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了。”
說完轉身就走了,倒也乾脆!
三嬸想了想,這附近幾個村子都賣菜給黎夏,應該沒人會被煽動起來跟她不對付纔是。
不過她還是張望了一下,然後一拍大腿,“哎呦,不好。夏夏,她上劉老三家去了。”
黎夏挑眉,“那家怎麼了?”
“那家的男人得了癌症啊。回頭被她煽動得來給你下跪要你出藥錢就壞了。你趕緊走吧,快點、快點——”
黎夏呼出一口氣,這種事要被堵在了這裡真的要糟。
國家都沒法讓人免費醫療,找她幹嘛啊?
開了一個頭,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她全副身家拿出來都不夠治不起病的人治病的。
治不起病找她,回頭娶不上媳婦了可能還要找她。
“三叔、三嬸那我走了。”黎夏是真的落荒而逃的。
劉老三的老婆帶着兒女走到半道,就看着她的車開走了。
“哎呦,媽,她跑了——”
“就這,還善心人士呢!本鄉本土的人都不肯幫一把。這就是黑心資本家!”
三嬸走出來,叉着腰道:“姓吳的,你以後不要再拿菜來賣給資本家了。但凡跟你沾親帶故的,我們從明天起,統統不收了。劉老三家的,你家男人得了癌症,頭回募捐的時候我侄女的超市就出了1000塊了。你不要得寸進尺——”
“她那麼有錢,纔出1000塊!”
“你還想賴上來是怎麼地,欠你家的啊?我侄女自己還揹着鉅額貸款呢。回頭她一個不好,生意出了差錯。你們會衆籌救她嗎?”
黎夏遠遠的聽到兩句。三嬸強勢也有強勢的好處啊,不然這會兒不就被人逼上門來道德綁架了麼。
而自己看着三叔、三嬸被人圍起來,也不能這麼撒丫子就跑啊。
趙明亮道:“老闆,這個地方的人可真是......”
這會兒車上就他倆,那兩個保鏢跟着黎夏侄兒到隔壁中壩上打鳥去了還沒回來。
這會兒兩人聽到動靜,看了看情況覺得也不適合回去。
“小朋友,你能自己回家麼?”
“當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