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衝也沒有想到洪禹居然如此可怕,區區一個三品顯聖初期,怎麼能夠在一盞茶的時間以內,一連擊殺四名對手?而且每一人的修爲都遠在他之上。
剛纔的紀越,他本以爲洪禹肯定要經過一番苦戰,那可是比他高了整整一個大境界的對手
可是洪禹呢,只用了五劍
然後片刻不停,一腳踩爆了紀越的屍體就朝着自己狂奔而來。
他不知道的是,即便是洪禹這種戰績,天泉穴之中的太古魔象圖騰仍就暴跳如雷,覺得自己的尊嚴被冒犯,而主人處理的太“遲緩”。
若不是它如今不能出手,直接一蹄子踏下去,別說整條街道,整個天機城也就成了一片廢墟。
羅漢法相巋然不動,雙手合十,金色的光霧在他身周環繞,這種武氣的威力遠非一般人能夠想象,洪禹身負四大神秘法相圖騰,更有七夕短劍相助,現在挑戰一品合真或許力有不逮,但是面對二品開神,實在是太輕鬆了。
紀衝謹慎起來,不但不惜血本的開啓了自己的玄兵戰甲,而且是以最大元氣量供應玄兵戰甲的防禦能力。
不過紀衝還是有把握贏得這一戰的,他之前也遇到過這樣的對手,攻擊無比犀利,能夠越級挑戰對手。一些特殊的傳承就是如此。
但是這種人無一例外,修爲不足,後力不濟,防禦力低下。
只要頂住他的攻擊,最多三波,以後就是自己的天下了。而紀衝的玄兵戰甲,本身就是側重於防禦的。
不但甲片厚大沉重,而且雙臂上還專門加裝了兩枚龜甲形狀的小盾,每一面小盾單獨拿出來,都有四品玄兵的水準。專攻防禦,四品玄兵已經可以擋住非常可怕的攻擊了。
只要自己穩紮穩打,洪禹絕對沒有機會。
這是紀衝的想法。
然後洪禹衝了過來。
他已經是三品顯聖,《北荒真經》之中的招式可以純熟運用。一劍擊出,紀衝就覺得眼前一花,彷彿大遠古時代所有的蒼茫與厚重,都凝聚在了這一擊之中,恍惚之中,朝他襲來的不是一劍,而是一座壓頂的大山,是一頭頂天立地的遠古巨獸的強悍一爪。
而在洪禹的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破殼而出。
從七天之前開始,就始終縈繞在他心頭的那一種加焦慮,催促着這長久以來在寂滅古界之中對於武技的磨練,終於達到了一個質變的過程。
這一擊、一往無前凝聚了整個《北荒真經》真正的精髓整個清源大陸歷史上,修煉《北荒真經》的所有人,除了最初的創立者之外,洪禹是唯一體會到這種精髓的人。即便是爺爺洪勝日在這一點上都不如他。
那種焦慮看似平淡,實際上能夠焚化一切。當他出現在紀衝面前的時候,這種焦慮達到了一個頂點,只差一步他就能夠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自從他記事以來,就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之前的洪禹之所以那麼不成器,跟從小沒有母親陪伴也有很大關係。
而經歷了那一世的洪禹,對於親情有了更多的認識,自然就更加強烈而迫切的期望着同母親的見面。他和別人不同,因爲那一世的經歷,他絕對沒有什麼“情怯”的感覺,反而是一門心思要見到母親,要向他訴說自己這些年對於母愛的思念,要告訴他哥哥和父親對他的無限想念
偏偏這幫人打着什麼顛倒是非的口號阻攔在自己面前
洪禹心中那一股執念,恨不得化作滅世烈焰,噴發出來把這些人全都燒成灰燼。
於是這股執念化作了這一劍,實際上是飽含着強烈感情的一劍。
紀衝知道自己恐怕是擋不住,於是他後退。
可是他沒有想到,根本無法後退。
那一劍之下,天下已經沒有他容身之處洪禹把紀衝帶給自己的焦慮、急迫、憤怒,全都在這一劍之中返還給了紀衝。
紀衝發現這一點之後,狂吼一聲超水平發揮,把武器的光芒點燃的彷彿一顆驕陽,不惜代價的強行燃燒荒獸腦晶,將龐大的元氣硬生生的注入玄兵戰甲之中。玄兵戰甲的威力再次暴增,但是很可能這一戰之後,這一身珍貴的八品玄兵戰甲就要報廢了。
可是即便是他如此做了,彷彿在那一劍面前,仍舊是螳螂臂擋車。
紀衝眼睜睜看着那一劍刺穿了自己雙臂上兩枚護盾,然後穿過了自己的手臂,進而刺穿了自己胸前的戰甲,從自己的胸膛之中貫穿而過,卻無能爲力。
這種感覺非常怪異,就好像一名魁梧的大漢,面對着一個瘦弱的少年,明明覺得自己一拳頭下去,就能把這個弱者小子的腦袋打爆,可是卻偏偏發現自己面對這個小子的時候,成了一隻軟腳蝦,渾身的力量施展不出來,被對手一劍刺殺。
洪禹已經呼嘯而過,紀衝的屍體被炸得四分五裂,比之前的其他人還要悽慘。
那一劍的力量並沒有消散,因爲洪禹心中的焦慮還沒有完全釋放。
跟在後面的那名家族祠堂管事,看到洪禹一劍殺出,身後的太古魔象圖騰化作了一道暗金色的光芒衝進了洪禹體內。而洪禹似乎被那一隻短劍牽引着,朝前一個突襲,劍身前澎湃涌出的暗金色的光芒形成了一個光殼,身後則是拉出來無數殘影,那殘影就好像是一條神龍
一擊之下,紀衝根本就像是一隻蛋殼一樣被打碎了,四分五裂。而洪禹則是繼續向後衝出去數十丈,一往無前,威勢不減
只差三丈,就要襲擊到了家族祠堂的圍牆
管事忽然渾身一寒,忍不住一個哆嗦,他明白自己這一輩子,也不會願意站在洪禹那一擊之前——哪怕是將來他晉升爲一品合真。
一片清冷的空間之中,能看見日升日落,能看見月圓月缺,能看見斗轉星移。與正常世間所不同的是,這三種景觀在這裡是同時出現的。
空間內有一道道奇異的光帶緩慢飄蕩着,長的不見首尾,短的只有手指大小。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些光帶的飄舞似乎遵循着某種深奧而神奇的規律,但是如果有人想要認真去研究這種規律,沒有一品六星以下的實力,必定會覺得頭昏眼花,修爲震動,噁心於嘔。嚴重的很可能會導致境界跌落。
那是一道道空間裂縫,看似美麗,卻危險無比。一旦被靠近,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會詭異莫名的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那些奇特的光帶,將這個空間自然的分割成了一個個小部分。在其中一些“小部分”之中,端然而坐一名名年輕男女,他們閉目打坐,修行不輟。這裡的天地元氣濃郁程度乃是外界的數百倍在這裡修行,甚至比在外面不斷吞服靈丹更加有效。
那些年輕男女身上不斷騰起一道道的光芒,顯然是修行上又有斬獲,值得欣喜。
沒有來過這裡的人不會明白,在那些“小部分”之間細微的空間大小會有多麼巨大的差別。這裡的天地元氣濃郁無比,空間越大,容納的天地元氣越多
因而雖然大家都是家族的天之驕子,可是進來之後的待遇還是有差別的。能夠分到一個更大的空間,背後往往意味着大量的角逐,各種籌碼堆加的結果
而即便是進入此地的家族驕傲們,也並不知道實際上在這片空間正中央,天地元氣最爲濃郁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小部分”,所佔的空間,比第二大的“小部分”大了六倍還多
在這裡,幾乎沒有什麼別的東西,一隻蒲團,一張石桌。石桌上擺着同一種藥瓶,那是紀家量產的一種靈丹,用來抵抗飢餓,補充營養。
而在蒲團上,盤膝坐着一名端莊典雅的中年婦人,眉眼之間和洪禹有幾分相似。
當洪禹那一劍刺出的時候,還沒有到地心月開啓的時間,理論上來說,地心月的空間和河左大陸,應該還是被一道獨特而神秘的天塹隔開,並未連接在一起。
但是中年婦人的雙眼卻睜開了。
而就在她心絃微微一撥的那一瞬間,整個空間內的天地元氣也如同水波一樣盪漾開來。
中年美婦全身上下,都給人一種恬靜淡雅的感覺,更有一種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的從容氣度。
如果洪禹很瞭解自己的外公和母親,一定會非常奇怪,性情暴躁的外公,怎麼會覺得靜如止水的母親是最像他的孩子?
親情有時候也是這麼不可理喻的。
母親擡頭望向不知名的深邃之處,似乎能夠穿過那無盡的虛空,將目光落在家族祠堂外那一條石板路上,看到自己孩子那不可思議的一劍。
她激動起來,或許當年和洪承業大婚之日,纔有這種程度的激動。
於是她一擡手,有一道道奇特的光芒折線飛舞出來,匯聚在周圍那些飄舞的光帶上,將那些切割了空間的光帶慢慢挪開。
母親起身,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