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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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任叫來援軍,花子隊作鳥獸散,天星又回到了土改工作隊。經過那一夜的折騰,院子裡一片狼藉,天星、小任和幾個工作隊員、農會幹部收拾院子。小任悄聲對天星說:“你弟弟可真夠混的。”天星說:“他從小就調皮搗蛋,可是沒想到混到這個地步。”

天星說:“他不認我這個姐姐,我也不認他那個弟弟。兩個山頭碰不到一塊,兩個人總有相見的時候。”“怎麼,見面了你還能崩了他?”天星恨恨地說:“不崩,留着他禍害這個家,給國民黨當炮灰禍害老百姓!”“到時候,你就下不去手了,終歸是自己的弟弟。”天星說:“到時候你把眼珠子瞪圓了,看我能不能下去手!”

一位農會幹部過來,拿着一枚衣釦給天星看:“我咋看這像是天好的扣子。”天星接過衣釦,看了看:“對,是我姐的。”小任嘆一聲:“咳,也不知你大姐和道兒去哪了?”一農會幹部:“肯定沒在咱這周圍,農會的人都找好幾天了。”天星說:“她是叫虎子氣瘋了,連家都找不着了啊。”小任說“這冰天雪地的,叫大姐和道兒可怎麼辦呢?”天星黯然神傷:“怎麼辦?聽天由命吧。”

一位解放軍戰士騎着馬飛奔而來:“宋營長,你的信。”天星接過戰士手中的信,看完信朝小任:“任參謀,團部命令你我馬上歸隊,有新的任務。”“那這村裡的事咋辦?”天星朝幾名農會幹部說“走,咱們開個會,商量一下。”天星安排好了村裡的工作,立即和小任返回了部隊。

虎子所在的國民黨軍在雪原上行進,一個士兵說:“當官的全他媽的抽瘋,剛剛摸着南滿共軍的尾巴,又叫往北滿開。”另一個士兵說:“沒聽當官的說嗎,這次去北滿,是和共軍的主力決戰,這場仗打完了,弟兄們就可以回家摟老婆抱孩子嘍。”虎子板着臉說:“把嘴閉上,還嫌道走得少是不是?”

一輛吉普車從後面上來,胡團長帶着成子坐在上面。胡團長說:“宋老弟,辛苦啊!上車,老哥帶你一程。”虎子不搭理,繼續走着。成子說:“宋連長,團長喊你呢。”虎子仍不搭腔。老驢子說:“譜兒不小啊,非得團長下來請你嗎?”

虎子說:“不用他請,他招下手,就有人替他上來綁我了。”胡團長一笑,跳下吉普車來到虎子身邊:“宋老弟,氣大傷身哪,上車,咱們弟兄好好聊聊。”他連拉帶拽把虎子弄上吉普車。

胡團長遞給虎子一支菸,又爲他點燃:“宋老弟,那天下令綁你也是老哥不得已而爲之。咱們剛剛撤走,共軍就殺到了,晚一步後果不堪設想。”“可是我不能不管我大姐呀。”“宋老弟,當兵的最忌諱腸子軟。”虎子說:“這我明白,心腸軟我就不當兵了,就不跟你胡團長鞍前馬後出生入死了。知道嗎,俺爹、俺娘走得早,全都是俺大姐把我拉扯大的。”

胡團長掏出一沓錢來:“宋老弟,家裡的事,你說過多少遍了。這是老哥的一點意思,一千塊錢,找個空寄給你大姐,給她壓壓驚,補補身子。”虎子不接。“怎麼,還得叫我親自上門給你大姐送去?你別忘了,你我軍命在身,我手下還帶着兩、三千號的弟兄!”虎子接過錢:“別甩大的了,替俺大姐謝你了。”

胡團長說:“不過,你那個二姐可不叫物啊——鐵桿共匪。”虎子說:“能不能不提她?一提她,我腦仁兒氣得都亂蹦。”“不提,不提,只要宋連長腦仁不亂蹦比什麼都強。”

胡團長身邊的步話機響了,胡團長抓起話筒:“喂,是我,大點聲聽不清楚……明白,兄弟明白。”虎子問:“怎麼了?”“又改令了,叫按原路返回。”南滿的共匪又竄出來找死了!”胡團長朝身邊的成子說,“傳我的命令,全團向後轉,後隊變前隊,按原路搜索返回。”

夕陽照耀着白雪皚皚的山林,山林披上了一層金光。山半腰,天星帶着隊伍匆匆地往山上走。小任說:“宋營長,蔣匪軍真聽話呀,咱們往哪兒領,他們就往哪兒奔。”天星說:“跟吧,不跟到鬼門關,他們不能歇腳。”

山底下,虎子帶着國軍正往山上爬,後面傳來口令:“往前傳,原地休息,團長有話說。”口令由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口耳相傳,最後傳給了走在隊伍前面的虎子。老驢子罵了一句:“奶奶的,眼看追上共軍了,團長又鬧什麼新花樣。”

山半腰,小任望着山下說:“宋營長,蔣匪軍怎麼停下來了?”天星停住腳步,向山下望着說:“是他們跑熊了吧!”

山底下,胡團長氣喘吁吁地趕到虎子和老驢子身旁說:“炮隊還沒上來,咱們先陪共軍玩一會兒。”虎子問:“咋玩?人家和你玩呀?”胡團長舉起手中一個洋鐵皮做的喊話筒說:“和共軍聊會兒天。看老哥的。”他拿起喊話筒,朝山上喊,“共軍弟兄們,跑這幾天累了吧?停下來歇一會兒,敝人和你們說幾句話。不認識敝人吧?敝人姓胡,是國軍的上校團長,你們聽見了嗎?”

山半腰,天星說:“喲嗬,猖狂的,他還喊起話來了,任參謀回他的。”任參謀把雙手攏到嘴邊,朝山下喊:“聽見了,有啥話你就說吧!”

山底下,胡團長朝山上喊:“都是些好話,共軍弟兄們,共產黨就像這西邊的太陽,眼瞅着要落山了,你們跟着共產黨跑,只能鑽到山後的黑夜裡去,投降吧!你們也累了,也餓了,投降了,國軍款待你們。別的好東西沒有,美國麪包、罐頭,管你們吃個夠兒!”

山半腰,天星朝山下喊:“你們認美國洋爹,我們不認,我們只認自己的兄弟姐妹、父老鄉親。”

山底下,老驢子朝虎子說:“這不你二姐的動靜嗎?”“我沒那個二姐。”又小聲地說,“當初你就不該放了她。”老

驢子也是小聲說:“我是看你大姐可憐!”胡團長朝山上喊:“共軍這位妹妹不要嘴硬了,你們跟着共產黨,整天鑽山溝,吃糠咽菜,有什麼奔頭,圖些什麼?敝人我實在是不明白呀!”

山半腰,天星輕蔑地一笑:“他不明白,任參謀領大夥唱個歌,就是你教給大夥的——《我們是紅色的戰士》。”天星朝山下喊,“山下那個敝人,還有國軍的弟兄們好好聽着,這就告訴你們!”小任朝着戰士們,唱着起了個頭:“爲土地又爲着自由——預備唱。”

戰士們高聲唱起來:“爲土地又爲着自由,同志們勇敢地向前進,紅色的隊伍給人們帶來了一切自由。勞動的人民宣誓,進行最後的鬥爭,在激烈的戰鬥裡,高舉起自己的旗幟。”

山底下,老驢子說:“奶奶的,死到臨頭你們還有心思唱歌。”說着他拿過喊話筒,朝山上也唱起來:“共軍兄弟你聽真,今天是吉日又是良辰,金童送你向西去,玉女爲你斷紅塵。別怨爺爺下手狠,來生轉世再爲人。”

山半腰,天星大聲問戰士們:“唱的好不好?”戰士們高聲回答:“不好!”,天星又問戰士們:“唱的妙不妙?”戰士們高聲回答:“不妙!”天星又問戰士們:“再來一個要不要?”戰士們高聲回答:“拉倒吧,回家哭他爹爹去吧!”

山底下,胡團長問:“老驢子,你唱的什麼調?”老驢子說:“這叫《辭靈歌》,老百姓出殯唱的,我改了幾個詞,罵罵他們。”虎子說:“太難聽了,再換一個。”胡團長說:“老驢子你也就會這樣東西,咱們新六軍能唱這個嗎?虎子起個頭,唱國民革命軍陸軍軍歌。拖住他們,炮隊馬上到了。”

虎子答應着,起了個頭:“風雲起,山河動——預備唱。”士兵們跟着唱起來:“風雲起,山河動,黃埔建軍聲勢雄,革命壯士矢精忠。金戈鐵馬,百戰沙場,安內攘外作先鋒。縱橫掃蕩,復興中華,所向無敵,立大功。”

山半腰,天星聽着山下的歌聲,皺起眉頭:“怪了,這些王八蛋今天咋想起來對歌了?”小任說:“宋營長咱們也唱。”天星說“唱。”說完她舉起望遠鏡,向山下觀望。小任起了個頭,戰士們唱《人民解放軍軍歌》。戰士們唱得堅定有力,歌聲嘹亮,山底下卻唱得有氣無力,參差不齊。

天星在望遠鏡裡發現山下敵人的炮隊上來了,她放下望遠鏡說:“同志們,別唱了!敵人的炮隊上來了,往山後撤!”戰士們收住歌聲,迅速跑向山後。

山底下,老驢子發現山上的歌聲停了:“團長,共軍咋不唱了?”胡團長罵道:“媽的,八成是發現咱們的炮隊了。傳我的命令,趕緊開炮!”虎子說:“玩花樣吧!叫共軍跑了!有這功夫,早幹掉他們了。”炮聲響了,炮彈在山半腰炸響。可是,天星的隊伍已經翻過山坡,山後,又傳來《人民解放軍軍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