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小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注意的事情很多,雖然顏景白不是第一次養,但卻沒有養過這麼小的嬰兒。
他養過的最小的孩子是趙諶,當時他只有兩歲多,可那個孩子大多數時候還是由他的母親照顧的,他作爲父親,又是皇帝,最多不過在他的教育學習上把把關,生活瑣事並不需要他操心。
可現在這個孩子卻是沒有母親的,他後宮裡也沒有人,顏景白擔心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會受到底下人的怠慢,免不了在生活方面多多關注一二。
不是沒想過把這個孩子送回親爹身邊,只是從石之軒口中知道孩子是怎麼來的之後,他果斷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相信,君鈺卿是絕對不想再看到這個孩子的。
是以,他只能暫且將孩子帶在身邊。
只是這樣一來他就更忙了,難免有些忽視某人。
石之軒的目光漸漸不善起來,他首次明白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悲憤之下,他拉着顏景白的手,迅速的將人壓倒在牀榻間,去進行某項非常有愛的運動去了......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半啓的窗戶灑了進來,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讓人昏昏欲睡。
才一歲多的孩子睜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胖乎乎的小手一揮一揮的,小腿使勁的蹬着,看上去煞是可愛。
一條堅實的臂膀將孩子小心的圈在懷中,俊美的的青年微微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溫暖的陽光傾灑在一大一小兩個人的身上,好一幅溫馨安逸的畫卷。
石之軒撐着下巴,靜靜的看着這兩人,脣角含笑,眉眼間格外的柔軟。
而看似已經睡着了的人卻正在向系統查看着自己目前的各項屬性值。
憑着前幾個世界積累的經驗,他最近敏感的察覺到自己身上的異常,顏景白知道,離開的時間又要到了。
看來有些事情必須要去做了。
於是,當次日,石之軒提出暫時放開朝政,去江南遊玩的時候,他很爽快的就答應了,只是他堅持要把孩子帶在身邊。
本意是想來個二人世界的石之軒頓時臉綠了,卻又沒有辦法,最糟心的是,這個超級大燈泡還是他自己費盡心思的親手弄來的。
離開京城前,顏景白瞞着所有人去了一個地方。
普普通通的民宅中,白衣英俊的男子在看到他的瞬間,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再也沒能維持住面上的冷漠。
顏景白無視對方霎那間的緊張和防備,徑自在他對面坐下,然後淡淡道:“好久不見,堂兄別來無恙
。”
宮九緩緩地舒了口氣,緊盯着他道:“不敢,在下罪臣之身,當不得皇上一聲堂兄之稱。”
半年前,他與陸小鳳的爭鬥,如顏景白所料,以他的徹底失敗而告終,如果不是有人相救的話,恐怕他的一條命就要交代在那裡了。
而他對皇位的覬覦之心,這位精明的皇帝陛下不可能不知道,這從太平王府之後的沒落,太平王心甘情願的交出兵權可以窺見一二,這位皇帝陛下絕對獲利匪淺。
他雖然現在等於是個“死人”了,只能活在黑暗中,卻也不是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的。
顏景白彷彿並沒有看到對方臉上的冷漠一般,說道:“堂兄言重了,君家人丁單薄,這一輩只有你、我、南王世子三人,對於你們不到萬不得已,朕並不想殺人。”
宮九沉默,他消息靈通,君鈺卿的事情,以及現在的去向他大致都是瞭解的,也正是這樣他知道對方說的都是真的,對待背叛之人,他確實過於寬容了。
換了自己的話,他捫心自問,絕對會斬草除根!
宮九的面部輪廓比岩石還要堅硬,他盯着對方那雙讓他看不透的眼睛,沉聲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顏景白微微一笑,然後拍了拍手,一個黑色的影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小小的院子中。
宮九的眼睛微微泛紅,他一下子就認了出來,這個穿着黑衣服的人就是當初突然出現救了他的那個。
“原來是你派的人!”宮九聲音緊繃,並沒有絲毫見到救命恩人的激動和感激。
顏景白也不介意,他淡淡道:“朕說過,君家的人太少了,死一個少一個,未免太過可惜。”
“即使你救的那個人想要搶你的皇位?!”宮九笑容譏諷,“我倒是不知道,一向手足相殘,沒有父子親情的皇家竟然出現了一位聖人。”
顏景白並沒有因爲他毫不客氣的嘲諷而感到生氣,他冷靜的說道:“朕當然不是聖人,朕從來就沒有說過救你是沒有條件的。”
宮九英俊的臉龐再次變得冷漠,他問道:“什麼條件?”
顏景白伸手,旁邊那位站着的黑衣人躬身,將一道明黃色的聖旨放在他的手中,然後消失不見。
顏景白晃了晃手中的東西,在對方緊皺的眉心中將聖旨擺在他面前的石桌上,然後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他打開。
宮九看了他一眼,還是照辦了,他倒要看看對方弄得什麼懸殊。
但當他看清聖旨上的內容時,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瞬間起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
“字面上的意思。”顏景白從容道:“若朕有什麼不測,你會是大溯下一任的皇帝!”
宮九胸口起伏,眼角微微泛紅,他努力地剋制着自己,一字一句的問道:“皇上正當年少,比我還小上幾歲,且身份尊貴,能有何不測?況且你還有一個兒子!”
不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而是給一個一心想要奪取自己皇位的堂兄,這人的腦袋絕對是被驢給踢了!
“孩子太小了,朕怕是等不到他長大。”
“你......”宮九面色驚疑不定。
“朕要死了。”顏景白毫無壓力的睜着眼睛說瞎話,“朕得了絕症,太醫說活不過三年,而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
宮九震驚之極。
顏景白道:“朕早就打算好了,在你和南王世子裡面選一個出來繼承皇位,經過這幾年的觀察,朕發現,你比他更加適合做皇帝。”
這人的心機手段,武功謀略,都不是君鈺卿比得上的,這樣的一個繼承人,他還是比較滿意的,若說缺點的話,恐怕也只有他的那個病了。
罷了,顏景白暗暗嘆了口氣,人無完人,他時間緊迫,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左庭之和元昊瀾那裡各有一份旨意,到時候他們會幫你的。”
顏景白事無鉅細的交代着,“各地藩王都被朕削弱的差不多了,你一上位就削藩,無論是哪一個王爺享受朝廷供奉即可,封地自治終究是個禍害,這一點看你和君鈺卿就知道了。”
“還有左庭之那裡有一些東西,等到時機到了,他自會給你。”
那是關於石之軒在這個世界的勢力,一旦他死了,以對方的性子再沒有人牽制,到時候不知道他會幹出些什麼,若是於百姓有害的話,就是他死了,他所留下的一些佈置也不會讓他好過,而宮九不是蠢人,怎會放心留下這麼大的一個隱患。
趁他病要他命,到時候將他徹底斬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顏景白交代的詳細,可宮九卻是越聽越窩火,他怒極反笑,“你憑什麼就一定會認爲我會接下你的位置?”
顏景白驚訝,“你不是想當皇帝?”甚至還處心積慮的要造反來着,不是嗎?!
宮九冷笑:“我確實想做皇帝,可那要靠我自己去爭去搶,靠你施捨的皇位我不稀罕!”
聞言,顏景白毫不客氣的嗤笑:“得了吧,若朕不死,一直活着,你永遠不可能搶到朕的位置。而一旦我死了,你贏了君鈺卿,贏了朕那個連話都還不會說的兒子,算個什麼本事?朕活不長了,難道你還能在朕活着的時間之內奪了朕的皇位?!”
他起身,過了裹身上的披風,然後將石桌上的那道聖旨塞進宮九的懷中,最後說道:“朕給你的你就好好受着吧
!”
說完,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四月份的時候,顏景白拖家帶口的帶着石之軒和孩子去了江南。
他除了幾個宮人之外,並沒有帶其他人,護衛根本不需要,石之軒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護衛,有他在,連一隻蒼蠅都進不了他的身。
草長鶯飛,萬物復甦,江南的水是清的,柳是綠的,天是藍的。
一切都美得如同一幅水墨畫。
顏景白第一時間就去了花滿樓的百花樓。
百花樓還是那座百花樓,一切都沒有改變,裡面的花依舊開得那樣的好,那樣的豔,清幽的香氣在他踏入樓中的時候就縈繞在鼻尖。
對於他的到來,花滿樓很高興,更高興的則是對方遞過來的軟綿綿的孩子。
顏景白微笑着看着他被孩子攥着頭髮有些吃痛,卻又脣角含笑的模樣,手裡捧着的是對方沏的茶水,時隔兩年,他倒還是挺想念的。
他笑道:“瞧你倒是很喜歡孩子的樣子,即使如此,何不早早娶妻,生上一個?”
花滿樓面色微紅,道:“我一個瞎子,就不禍害好人家的姑娘了。”
“我看不想禍害姑娘家是假,想留着禍害陸小鳳纔是真。”說話是一直沒有作聲的石之軒。
顏景白眨了眨眼,看着滿臉不自在的花滿樓,大笑。
顏景白幾人遊江南,身爲主人的花滿樓自然陪同,幾天下來,一行人都很開心。
顏景白更是一直掛着笑容,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鬆的遊玩過了,這種什麼都不用操心,什麼都不用過問的日子,老實說,非常不錯。
只是,在他沒有察覺的角落,石之軒看着他的目光一日比一日深沉。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的,誰也沒想到意外竟來的那般突然。
當一身素衣的太后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顏景白怎麼也想不通,她到底是怎麼來的?石之軒不是說把她關起來了嗎?爲什麼她會突然就出現在這裡?
船上的宮人都已經死了,血腥味瀰漫,濃烈的血腥味中卻又夾雜着一種濃郁的花香。
不知道爲何,當聞到那股花香時,他的腦子竟混沌起來,顏景白下意識的去找那個黑色的身影,卻什麼都沒找到。
他似乎聽到花滿樓正和太后對峙,然後襁褓中的那個孩子被高高地舉了起來,塗着丹蔻的手指在陽光底下閃閃發光,亮的像這滿船的鮮血。
他什麼都沒來得及想,身子已經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撲了過去,想要接住那個正飛向船外的孩子。
噗
!一個沒有聲息的手掌結結實實的印在他的後背,顏景白喉間一甜,哇的一下吐出大口鮮血。
刺目的顏色將孩子白白嫩嫩的小臉蛋弄髒了。
無處着力的身子似乎被擁入一個非常熟悉的懷抱,模糊的視線對上一雙驚懼的眼。
顏景白皺了皺眉,他實在不適合這樣的表情。
“叮——”
耳邊響起久違的金屬聲,“玩家慈父之心,勇救落水兒童,道德+20!所有屬性達標,成功進入下一個世界!”
他的視線徹底暗了下來,他並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這個世界的一切他都安排好了。
唯有石之軒,他忽然有些遺憾,還沒有和他告別一聲呢。
他的身子慢慢變冷,他的靈魂正漸漸抽離,忽然一股巨力傳來,脆弱的靈魂發出尖銳的疼痛,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花滿樓緊緊地抱着孩子,耳邊是轟隆隆的巨響。
他的面前,大水遮天,精緻的畫舫,瘋狂的女人全都碎成粉末,被巨大的波濤席捲淹沒,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