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夜裡格外安靜。
傍晚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現在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晰,月色明亮,整個天地被洗滌的乾乾淨淨。
今天的摺子比往常少了很多,顏景白難得的睡了一個早覺,殿中伺候的宮人被他揮退,只有窗外傳來的蟲鳴蛙叫之聲。
就在他昏昏欲睡,幾乎要陷入夢鄉之時,他忽然睜開了眼睛,左腔中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着,偌大的寢宮中似乎有一種讓人窒息的壓力。
彷彿一隻危險的野獸正匍匐在不知名的角落中,用一雙貪婪而又兇狠的眼睛在緊緊地盯着他。
那種感覺很奇怪,顏景白只覺得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然後他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窗外的蟲蛙的叫聲都已經消失不見。
他慢慢的坐起身子,掀開牀帳,“嚓!”一聲輕響傳來,黑色的夜中亮起一個小小的光暈,光暈照耀下,一張俊朗無塵的臉清晰地出現在他眼中。
顏景白瞳孔驟縮,握着簾帳的手瞬間攥緊,一截一截的指節凸了起來,微微泛白。
石之軒是笑着的,暮色沉沉的白髮上有的地方落了一層灰,有的地方被烤焦了,一身寬大的黑衣滿是褶皺,甚至隱隱的散發着一股血腥味,整個人一點都沒有了平日裡的整潔。
明明已經這麼狼狽了,他卻是笑着的,那笑容陰冷森寒,充滿着濃烈的殺氣。、
這樣的石之軒與往常截然不同,眉眼不再柔和,眉宇間也沒有了那層淡淡的憂鬱,目光如淬了毒的利刃一般,直直的射向對面的人。
顏景白僵直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漸漸走近,然後將手中的燭臺放在牀頭的茶几上。
“顏景白......”石之軒低喃,聲音輕柔的不可思議,“隋帝楊廣?我的——陛下?”
他接連換了三個稱呼,將兩人間隔着的那層薄薄的窗戶紙毫不留情的撕成粉末。
“我該叫你什麼?”
顏景白目光冷靜,淡淡道:“你可以叫我顏景白。”
石之軒點頭,“看來這纔是你真正的名字!”
他先是恍然,然後撩起衣襬坐在牀邊,高大的身子微微前傾,以一種充滿威勢的姿勢俯視着他道:“那麼顏景白,來好好地算一算我們之間的總賬吧!”
顏景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或者說他也不允許自己露出絲毫破綻,他雖然不會武功,但他身上一種屬於王者的威壓爆發而出,光看氣勢並不比石之軒弱!
石之軒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絲讚歎,這個世上,還有誰能夠在他的全力威壓下面不改色,除了他恐怕再也沒有了吧,單隻這點,如何讓他不對他高看一等?
!
那是讚賞來得快,去得更快,石之軒凝視着他的雙眼,問道:“首先,你爲何要殺我?”
對方的視線銳如刀鋒,顏景白卻不避開,他冷靜道:“因爲你太強大,朕不放心!”他回答的乾淨利落,一點都沒有隱瞞的意思,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他甚至已經打算向系統打探一下這個世界任務失敗的懲罰了。
石之軒目光閃爍,輕聲道:“帝王的疑心病?我自認並沒有損害到你的任何利益,甚至幾次三番出手相助,就算如你所說你不放心我,卻也不會現在就動手纔是,韜光養晦,時機成熟之時不是更好?”
“那樣確實更好!”顏景白冷聲道:“可惜你不該觸及我的底線!”
石之軒皺眉,還未等他問出聲,就聽顏景白接着道:“肆意的戲耍玩弄,不顧朕的意願意圖掌控朕,哪怕是一天,朕都無法再容忍!”
石之軒愕然,連身上竄動的殺意都似乎凝滯了一下,對方口中的那個人真的是在說他?他有這麼惡劣過?
沉默片刻,他纔有些恍然的說道:“你是指我帶走阿元的事?”
那時候他說的確實是陳述句,而非疑問,這種語氣對任何一個人說都不算什麼,頂多有些不痛快而已,可他面對的卻恰恰是一位帝王!
那種幾乎是命令的口吻對帝王來說是一種挑釁,是他們萬萬不能容忍的!
顏景白冷淡道:“還有半夜與朕搶被子的事情,戲耍朕很好玩很有趣吧,邪王一直是個喜歡看戲的人!”
石之軒的面色更加的奇特了,他道:“你認爲我半夜裡跑來和你睡,是在戲耍與你?”
“難道不是?!”顏景白冷笑。
“呵呵呵呵......”石之軒低笑出聲,笑聲中卻沒有絲毫歡快的意味。
在顏景白漸漸擰起的眉頭中,他忽然動手,整個人如同一隻獵豹一般,將對方撲倒在牀鋪上。
他牢牢的將青年禁錮在自己的身下,無視他的掙扎與冷喝,冰冷的雙脣緊緊的貼上他的額頭。
顏景白不動了,渾身緊繃,漆黑的眼睛用一種不可思議,甚至是看傻瓜一樣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石之軒胸腔震動,低低的笑聲一出喉嚨,然後他再次低頭,這次的目標是對方的嘴脣。
顏景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一條溼熱的舌頭在自己的口腔中來回舔砥,然後捲起自己的和他一起共舞。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腦袋有片刻的時間亂成一團漿糊,直到一隻冰冰涼涼的手探到他的頸邊,他才猛然回神。
顏景白雙膝屈起,用力往身上的人踹去,右手同時緊握成拳,揍向他的鼻樑
。
石之軒頭一偏,輕輕地扣住他揮來的拳頭,雙腿一夾一伸,泄了顏景白撞上來的力道。
再次低頭在殷紅的雙脣上吻了吻,石之軒坐起身子,一隻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輕薄的紗帳落了下來,將兩人困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
但他們之間的氣氛絕對沒有絲毫的旖旎味道,而是充滿火藥味。
顏景白慢慢的坐了起來,他雙頰泛着紅暈——那是氣的!
漆黑的眼睛亮得驚人,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擡手,惡狠狠的擦着自己的脣角,聲音冷的幾乎要掉出冰渣子來,“戲弄朕很有意思?!”
不知爲何,石之軒忽然就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連身上的殺氣都消減了下來,他凝視着對方道:“你怎麼就認定了我是在戲弄?而不是因爲喜歡你才這麼做的?”
說着他搖了搖頭,這人的腦子也不知道怎麼長得,他都表現的這麼明顯了,竟然還是認爲他在戲弄。
顏景白其實並不是這麼遲鈍的人,以前不是沒有過愛慕他的人,男的女的都有,畢竟他足夠優秀。可是他這次真的沒有往這方面想,因爲對方是石之軒啊!
對方不是沒有在他面前說過曖昧之詞,只是被他理所當然的陰謀論了,就是再給他一個腦袋,他也不會往感情方面想的。
當初的冷血還好,只是換成石之軒,他實在想象不能!
他不是對自己的妻子一往情深的嗎?怎麼可能會喜歡他,下意識的,他又開始往陰謀方面想。
石之軒嘆氣,“我真心待你,換來的卻是你想要我的命,陛下當真狠心之極!”
顏景白被他控訴負心漢一般的口吻弄得嘴角抽搐,,他冷笑道:“你是真心待我?難道幾次暗中流露出來的殺意都是假的不成!”
氣氛凝滯,顏景白心中警鈴大作,右手悄悄地向枕邊探去。
良久,石之軒嘆道:“我確實有很多時候想殺了你的,對我而言你太危險了。”
石之軒靜靜的凝視着他,接着道:“要殺你太容易,可我卻偏偏下不了手,一個讓我下不了手去殺的人,對我來說,豈不是最危險的存在?”
顏景白握在手中的東西松了鬆。
石之軒道:“既然下不了手那就不殺,你也是喜歡我的不是嗎?在這個世界,你我都是寂寞之人,彼此陪伴又有何不可?!”
我什麼時候喜歡過你!
顏景白想要反駁,但他忽然腦子裡靈光閃現,硬生生的將脫口的話咽回肚子裡,然後話鋒一轉說道:“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喜歡你,否則當初也不會將邪帝舍利送給你
。”
望着他柔和下來的眉宇,顏景白再接再厲,發揮百分之二百的專業精神,接着道:“可是我除了喜歡你,更是一個國家的皇帝,我必須爲自己的言行,爲江山社稷負責。你太強大了,對大溯太危險,對我也太危險,我——無法容你!”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微微的垂下眼簾,看上去竟是無比的黯然。
石之軒是做過他的臣子的,曾經在他身邊看了許多年,他知道對方是個盡心盡職的好皇帝,絕對不會因爲私情而害了江山社稷。
否則上一世又怎會直到臨終前才袒露自己的情意?!
上面是他自己腦補出來的想法。
這樣想着,他的眉眼更柔和了,就算知道對方真的想要殺自己,也不禁有些釋然,甚至幫他開脫,反正他也殺不了自己不是嗎?而且這樣的他纔是真正的他,如果對方真的是個因爲私情而不顧大局的人,或許他也不可能看上他。
石之軒道:“本座承諾,永遠不會對你的江山不利,更不會傷害你。”
說着,他傾身,親了親對方的眼睛。
顏景白僵着身子,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將雙手環上對方勁瘦的腰身。
總算是將這隻兇獸暫時穩住了,不到萬不得已,他一點都不想同歸於盡的。
至於以後,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反正也就幾年的時間而已,或許他完成任務的速度快一點,幾年都不用就可以去下一個世界。
他就不相信,對方還能繼續破碎虛空的和他一起離開,就算破碎虛空了,也不可能還在同一個世界。
接下來,考驗他演技的時候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是趕出來的,粗糙了點,妹紙們將就着看一下,以後再補個石爹的情感歷程的番外麼麼噠~
最後謝謝依韻黎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7-23 14:25:07
依韻黎扔了一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4-07-23 14:2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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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作者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7-23 17:3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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