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
顏景白整個腦子都懵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個世界,這個地方聽到石之軒的聲音。
而且,他環顧整個帳篷,花了好一番的時間才終於確定,方纔的那道聲音是從自己的身體裡傳出來的。
他慢慢擡手,幾乎是無比忐忑的捂住自己的心口,小心翼翼的確認,“是你嗎?”
一陣漫長的沉默。
“是我!”再次響起的聲音讓顏景白連欺騙自己都做不到了。
他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陸秀夫,在確認除了自己別人無法聽到他的話之後,才調出系統質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石之軒會來到這個世界?爲什麼對方會和他一起進入了這個身體?
顏景白腦子都混亂了,就連一次又一次的臨危受命,收拾爛攤子都沒有這樣驚慌過,因爲這次的事情太過詭異了,任誰身體裡還住着另一個人都會不安的。
這簡直是必穿越還要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系統正在掃描!系統正在掃描!”
金屬的卡茲卡茲聲響起,“初步判斷原因可能出現在邪王石之軒身上。”
顏景白擰眉,還未等他再問什麼,石之軒的聲音忽然響起,讓他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剛剛說話的是誰?”
他的聲音驚訝、疑惑、慢慢的不可思議,顏景白幾乎可以猜出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他指尖微顫,牙關緊咬,最終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聲:艹!
“陛下?”
石之軒的聲音有些不安,雖然他儘量控制了,可還是透出了一些,只是顏景白正處於抓狂狀態中沒有聽出來而已。
他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說道:“在朕回答邪王之前,可否請你告訴朕,你是怎麼跑到這個世界來的?朕離開的時候,你究竟做了什麼導致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石之軒沉默了片刻,然後慢吞吞的說道:“也沒什麼,不過是突然想毀了那個世界而已,然後就去做了,再次醒來便已經在這裡了。”
顏景白沒有說話,低垂的眼中複雜之極,良久良久,他才咒罵一聲:“你這個瘋子!”
對方雖然說得簡單,幾乎是一句話概括,但顏景白不是傻子,他又如何不清楚這人絕對是因爲自己才這麼做的。
一直被包裹的密不透風的心在這一刻裂出了一條縫,顏景白不能再騙自己,對方之所以選擇了自己,不過是因爲想找個人陪伴而已
。
雖然被罵,但石之軒並沒有生氣,他有些遲疑的說道:“你放心,最後關頭我收了大半功力,不會造成太大損壞的。”
顏景白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剛纔出聲的是系統,並不是真實存在的人物,具體是什麼我也解釋不清。你可以將它看成是鏡中花水中月,無所不在的神明,又或者是虛無縹緲的影子。”
“你會不斷的在別人身上死而復生,就是因爲它?”石之軒到底是個聰明人,說出來的話幾乎是一針見血。
顏景白並沒有否認,對方已經知道了系統的存在,再想否認沒有任何意義。
他點頭道:“是的,一個世界結束去往下一個世界,就像是居無定所的浪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離開,也不知道下一個落腳處在哪裡。”
這樣的生活好像永遠沒有盡頭,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如果不是他的心足夠強大,就算是不發瘋,性格也要變得扭曲了。
“你以前是什麼樣的人呢?”石之軒低喃,低沉的聲音就響在他體內,連靈魂都酥麻起來。
顏景白頓了頓,臉上神情有片刻的迷茫,“我忘記了。”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的他連自己最初的面貌都已經模糊不清。
兩人極有默契的沉默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陸秀夫忽然向他這邊走來,在離他半步距離的時候撩衣下跪,小聲說道:“臣無能,讓官家受此奇恥大辱,臣罪該萬死!”
顏景白目光一閃,剛剛的軟弱傷感通通拋到腦後,整個人瞬間變得威嚴起來。
他看着跪在面前的文弱青年,對於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這一點總算是弄明白了,這樣一來事情也算是好辦了一點。
顏景白拉着他的手將人扶起,然後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過來。
陸秀夫先是一愣,然後才告罪一聲依言坐在他身邊。
如此兩人的對話便方便了,減少了被外面的人發現的可能。
陸秀夫小聲道:“臣擅自做主,將官家的身份隱瞞,改成了淮南王,還請官家恕罪。”
顏景白點頭道:“你做的對,一個王爺的身份確實比皇帝安全的多,若非你機警,此刻朕恐怕也不會暫時還算安全的坐在這裡了,大宋可能也要陷入生死存亡的境地。”
顯然是沒有想到傳言中昏庸無能,被所有人暗地裡稱爲白癡的皇帝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陸秀夫的眼中迅速的劃過一絲驚訝,但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緒,說道:“官家放心,李大人很快就會救我們出去的。”
“李大人?”顏景白皺眉
。
“淮安制置使李庭芝李大人。”陸秀夫答道:“臣是景定年間的進士,現在在李大人府中擔任幕僚。臣在路上留下了一些記號,李大人定能夠找來的,官家安心。”
顏景白其實很想問一下自己現在的這具身體貴爲大宋皇帝,到底是怎麼離了臨安,又是怎麼跑到這裡被蒙古人抓住的,只是面對陸秀夫那雙沉靜而又透徹的眼睛,他到底是沒有問出口。
對方是個聰明人,若他言詞稍有不當,定會惹來猜疑。如今兩人身陷囹圄,正是需要他的忠心的時候,有些事情等逃出去了再說不遲,如果他能活着逃出去的話!
顏景白冷靜道:“不說李庭芝是否能夠發現你留下的記號,就算他當真能找來又如何?難道他還能打得過蒙古人把我們就出去嗎?”
“官家......”陸秀夫怔怔的看着他,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其實他說那番話也不過是寬慰皇帝而已,他又何嘗不知蒙古人鐵騎彪悍,天下無敵,宋人是萬萬及不上的。
李庭芝的部隊雖然也很厲害,但那是在宋人中,遇上蒙古鐵騎怕是勝算渺茫。
如果是他一個人也就罷了,大不了斷頭流血,寧死不降而已,可現在一國之君也和他一般做了俘虜,他不敢想象,如果皇帝出了事大宋會怎樣,到時候他就是百死也難贖自己的罪孽了。
他想安撫對方,甚至說些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話來試圖穩住皇帝的情緒,可是事情與他想象的貌似有點不同。
陸秀夫幾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顏景白一揮衣袖說道:“靠人不如靠己,與其等着別人的救援,不如自己想方法逃出去。”
“這是在開玩笑。”陸秀夫吶吶的說道:“這裡是蒙古軍營,所有軍隊加起來足有十萬之多,就憑我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想要出逃簡直是天方夜譚。”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沒有試過你又怎麼知道一定不行?!”
顏景白麪色無波,一點都沒有受到打擊的樣子。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國之君,不是大宋的皇帝的話,陸秀夫肯定會毫不留情的嘲笑出聲,而現在他雖然臉上一點表情都不露,但心底卻是絲毫不以爲意的。
顏景白並不在意對方是怎樣想的,他摸着下巴,在帳篷裡轉了幾圈,心思已經飄到了蒙古大汗身上。
想了半天,他忽然出聲問道:“你可知道蒙哥爲什麼不殺淮南王?或者說他留着一個小小的宋朝王爺打算做什麼呢?朕可不認爲他是忽然善心大發。”
陸秀夫收起先前所有的情緒,沉聲說道:“這也是臣想和官家要說的事情。”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蒙古大汗曾多次派兵南下,企圖滅我大宋,但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此次蒙哥親自領軍一路南下,幾乎無阻,卻在攻打襄陽的時候再次受到挫折,一座襄陽已經困了他三個多月,百戰之師講究的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時間一久,軍心定會不穩,所以蒙哥必須要在短時間內拿下襄陽。”
顏景白閉了閉眼睛,負手說道:“而拿下襄陽的關鍵就看淮南王有沒有這麼值錢了。”
陸秀夫看他一眼,小心道:“淮南王確實是一個很好利用的人質!”
這一招雖然狡猾,卻也很巧妙,誰讓原主人愚蠢,正好撞到了敵人的刀刃上?現在卻要他來承擔這樣的苦果。
顏景白暗暗皺眉,這樣一來,他的真實身份就更加不能暴露了。
兩人各佔了帳篷的一角開始冥思苦想,一個在想要怎麼樣才能逃出去,另一個則在想要怎麼樣才能通知外面來個裡應外合,把皇帝給安全的救出去。
兩人身上都有傷,一天下來又都是疲憊不堪,想着想着竟然歪着脖子睡着了。
顏景白是被遠處傳來的嘶殺聲吵醒的。
他幾乎是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和正揉着脖子的陸秀夫對了個正着。
兩人面面相覷,一起往門口方向走,挑開簾子的瞬間,他們看到了一片火光,那種鮮紅而又刺目的顏色將整個黑夜都點燃了。
雖然只是片刻的時間,看守他們的蒙古兵很快就把他們推回了帳篷內,但兩人已經明白到,出大事了!
“若想逃出去的話,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說話的是石之軒。
顏景白微微一愣,老實說,如果他不開口的話,他還真的忘記了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