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着膀子,嘴裡還哼哼着小調,葉伯煊幾步路走的七扭八歪,帶着那副毫無追求、愛咋咋地的樣子爬上了樓。
玩世不恭的大少爺樣兒,瘋起來猶如墜入雲端。
二十歲出頭時,他沒有恣意狂妄。三十多歲了,惡劣的那一面兒全找上了門,一直嚴於律己的葉伯煊,也沒有幸免。
葉伯煊的心裡,實際什麼樣呢?
他思路非常清晰,感受更加強烈。
喝完一斤半白酒後,滿腹委屈齊上頭,只覺得自己一顆愛國紅心啪嗒掉地,摔的稀碎稀碎的,他還顧及什麼啊!
在公婆臥室裡哄着寶寶們的夏天,憋悶着一口氣!
她都不用出現在客廳,完全能夠想象得出來葉伯煊的那副死樣子,那副耍驢欠削的死樣子!
夏天面對孩子,此刻是臉上帶笑,實際心裡有個小人在瘋狂地叫囂:“抽他!用武裝帶抽他!”她祈禱着,然而……
葉伯煊回屋睡大覺了,葉志清差點兒沒被他兒子氣瘋!
“他!他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葉志清慶幸啊!慶幸最疼葉伯煊的兩位老人都不在場,如果在,可想而知得多失望!
宋雅萍順着葉志清的後背,幾次張口又閉上了嘴,最後憋了幾秒鐘,只說出了一句:
“他爸……”希望以此能給葉志清降降火。
臥室裡的夏天,從聽到葉志清只是喊了那麼一嗓子後,她猛然大喘氣嘆息了一聲,祈禱的支離破碎。
“媽媽?”
“媽媽?”
龍鳳胎都擠在了夏天面前,想仔細瞧一瞧媽媽怎麼了。
夏天一手一個,撫摸着孩子們的臉:“尿完了,咱們得洗澡嘍。”
葉伯亭受不了了!她怕自己不吐爲快會被憋瘋!
葉伯亭冷哼一聲推開臥室門,手裡還端着個孩子們的尿盆:
“您看看!您瞧我哥喝那樣兒!上半身癲癇、下半身中風的!還捨不得吶!您就該……”
“你給我滾回自己屋去!”這回宋雅萍嘴皮子利索了,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葉伯亭。
“媽,偏心不偏心啊!您罵得着我嗎?”
“我怎麼罵不了?你們一個個的。目無尊長!他再不對,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去指手畫腳跟他又喊又吵的?我和你爸還在這站着呢!輪不到你們!”
一口一個“們”,夏天心裡明白,婆婆是罵給她聽呢。捎腳帶着葉伯亭。
葉伯亭嘴欠吃了掛嘮,大小姐脾氣上頭,她把尿盆擺在客廳中間,擺在葉志清和宋雅萍腳邊兒:“真偏心!偏心!”
喊完了,葉伯亭使勁跺了跺腳。一扭頭轉頭噔噔蹬地也爬上了樓。
宋雅萍那心中的怒火啊,忽閃忽閃地:“夏天!有衛生間不用,用什麼尿盆!你怎麼當媽的!啊?!”
嗷嗷地兩嗓子,葉志清一手捂着心口窩的地方,一手指向宋雅萍,用着他從沒有過的嚴厲態度:“你!你講不講道理!”
宋雅萍被嚇着了,氣焰馬上消失:“志清,我錯了。我、我這不是被兒子女兒氣着了嘛!”
宋雅萍認錯態度極好地坐在葉志清身邊,她小聲啜泣着:“好好的日子,怎麼變成了這樣?伯煊到底是怎麼了?”
……
只敢呆在廚房裡的吳嫂。對着王荷花小聲唏噓道:
“這家也太嚇人了!”
王荷花立起了眼睛,小聲警告道:“出門管好你的嘴!”
“嗯!嗯!我會的。”吳嫂連連點頭答應。
“唉!誰家能一輩子順順利利的,總是會有點兒糟心的事兒,咱們普通百姓家就更是了。吳姐,咱們在葉家,是一家人。”
軟硬皆施的態度,王荷花怕壞事傳千里,尤其是這種家事,通常都是她們這些勤務人員傳出去的。
王荷花進了客廳取尿盆,又靜悄悄地坐在廚房裡隨時候命。
她從前連想都不敢想。不對,是壓根想不到啊?葉家原來多和睦啊!
……
略帶苦澀又讓人無奈的夜晚,伴隨着寶寶們熟睡了,宋雅萍跟着葉志清去了書房。慢慢變的寂靜下來。
夏天託着略帶疲憊的瘦弱身軀,兩手揉着太陽穴回了房間。
一推開臥室門,滿屋子酒氣,嗆地她差點兒一口氣沒喘上來。
打開所有的窗戶,有蚊子就有蚊子吧,他面積比自己大。最好蚊子能咬死他。
夏天直愣愣地站在牀邊兒,她藉着月光看向躺在那睡的安安穩穩的葉伯煊。
睡着的葉伯煊,褪去了清醒時的那份“天老大、他老二”的飛揚跋扈。
他略顯乖巧的歪頭平躺着,十指糾纏的繞在一起,鼻息間兒往外直噴小呼嚕。
鬧鬧就這樣,連擰眉頭搭積木,倒了再搭、搭了再倒,直到搭成他心裡的高度,他才拉倒。
那份執拗勁兒,兒子全部遺傳了。
那份不講道理還義正言辭,女兒全部繼承了。
基因啊基因!
夏天對着酒鬼小聲道:
“你這是要鬧哪樣啊?就算我不對,那你也要告訴我怎麼才能讓你出那口氣啊!
別作了,晚了!你這不是逆生長,你這是更年期啊!三十多歲了,害不害臊啊?”
葉伯煊擰了擰眉頭,丫誰啊?真聒噪!
他翻了個身,磨了磨牙,嚥了咽口水,沒一會兒的功夫,呼嚕聲接踵而至。
夏天拉下了臉,真特麼的!
她扭頭去了衛生間,沒一會兒的功夫,站在牀邊兒拿着個擀麪杖和小碗兒,裡面是香蕉、牛奶、蜂蜜、雞蛋清,她把自己做美容的那套工具拿了出來。
“哐哐哐,哐哐哐……”
她站在牀邊兒拿香蕉當葉伯煊,搗碎!混合一切怒氣、怨氣加大力度搗碎!不計較後果!大不了自由、自由了!
可惜啊,葉伯煊膈應碎碎念,但喜歡有節奏的敲擊聲,睡的雲山霧罩。
夏天敷着香蕉泥,躺在窗邊兒的躺椅上,身上蓋着個小毯子,她本意假寐,她覺得心情煩亂,她認爲自己會睡不着,她嘆息自己命好苦,卻不想……
葉伯煊在凌晨一點,渴醒了。
他迷茫的坐起,搖了搖混沌的大腦,在黑暗中恢復了視覺,側頭端起牀頭櫃上的水杯,仰脖幹掉時,心裡泛酸。
原來他還能喝到口涼白開。
即使他已經看到夏天了,可手仍舊不自覺的摸了摸身邊的空位,他木呆呆的望着妻子的輪廓。
眼神柔和、想念、清明、閃爍了兩下。
夜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