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聾了
沈樂兮心中冷笑。
你一個堂堂恆王妃,跑到人家門口,不給緣由不問青紅皁白,上來擡手就打人,還把人耳朵打聾了……皇家的兒媳都如此惡毒嗎?
至於我以下犯上毆打皇家人……我哪知道你是皇家人!你腦門上又沒貼“我是恆王妃”的標籤。
什麼?你自報家門了?不好意思,耳朵被你打出血了,聾了,聽不見!
下次動手前記得先自報名號!
寧遠瑤自嫁給恆王后,便一直跟着恆王在其封地生活。
而恆王的封地距離京都有千里之遙。
這裡可沒有火車,更沒有飛機,連兩個輪子的自行車都是未知物,千里之遙的距離放在前世,也不過就是跟友人吃頓午飯便能飛過去的距離。
可是放到現在,卻得舟車勞頓月餘時間,真正的長途跋涉。
費時不說,關鍵是舟車勞頓的艱辛。
因此寧遠瑤已經有三四年沒回過京都了。
原主沈小姐自然也就不可能會認識她。
沈樂兮剛纔也是通過對方頭頂上的彈幕內容,這才知道眼前這位囂張跋扈滿身戾氣的少婦就是寧遠瑤。
寧遠瑤因爲是老夫人的老來女,所以雖然頂着個長輩的身份,但其實跟寧羨這輩人的年齡差距並大——只比寧羨大了七八歲。
而女主蘇璃月很早就被舅舅寧遠之接到了國公府裡住,加之與寧遠瑤年齡相差不大,所以在原著裡面,寧遠瑤跟蘇璃月倆人,她們既是長輩與晚輩的關係,又是閨蜜的關係。
寧遠瑤也一直都把蘇璃月當成侄媳婦人選。
只是奈何大侄子寧羨身子骨一直不好,說不定哪天就撒手人寰了,大哥寧遠之擔心唯一的外甥女日後有變成寡婦的風險,因此就一直沒有同意讓蘇璃月嫁給寧羨,想再等等看。
結果等着等着,原主沈小姐捷足先登了。
消息傳到寧遠瑤那裡時,跟她大哥寧遠之一樣,她也氣得掀了桌子。
然而寧遠之掀桌子只是砸了一個副將的腳,她掀桌子卻是 動了胎氣流掉了一個好容易才懷上的孩子。
養了大半年才把身子骨養好,寧遠瑤立馬便迫不及待地殺回京都要找罪魁禍首原主沈小姐報仇——
——在寧遠瑤看來, 要不是因爲原主沈小姐,她也不會憤怒之下動了胎氣。
想她嫁給恆王好幾年,肚子一直都沒有動靜,好容易懷上了,結果又沒保住,叫她如何不恨沈小姐?
在原著裡,寧遠瑤跟原主沈小姐屬於不死不休的仇敵關係——且還是殺子大仇,不共戴天。
如今更是又添了一個新仇——殺友之仇。
就跟當成寧遠瑤把自己小產的事情賴在原主沈小姐身上一樣,這次她又把蘇璃月的死也賴在了沈樂兮的身上。
在寧遠瑤的思維裡,如果沈樂兮不跟蘇璃月吵架,蘇璃月就不會失足落水,後面也就不會一病不起一命嗚呼,至於蘇璃月早就有隱疾在身,還隱瞞不說……她寧遠瑤纔不管這些。
反正只需要知道沈樂兮害死了她的孩子,還害死了她的閨中好友就對了。
也正是基於此,所以寧遠瑤纔會怒氣衝衝地跑來找沈樂兮算賬。
只是千算萬算,萬萬沒算到,她千里迢迢跑回來跟人算賬,結果沒想到賬纔開了個頭,就被沈樂兮狠扇了幾巴掌不說,還被沈樂兮踩到了腳底下!
此時此刻,寧遠瑤目呲欲裂,憤怒的肺管子都要炸裂開了,一會兒罵沈樂兮賤人,一會兒又擡出自己恆王妃的身份,想要壓住沈樂兮。
然而沒用。
不管寧遠瑤說什麼,沈樂兮都統統當做聽不見,繼續踩着她的胸口,居高領下地俯視着她,怒道:“哪來的瘋子!連本世子妃你都敢打,我看你是皮癢活的不耐煩了!再敢出言不遜,本世子妃撕爛你這張狗嘴!”
說完腳尖下的力道又加重幾分,狠狠一碾。
女人的慘叫聲驀地炸開。
寧遠瑤就像只被人踩住頭的飛鳥,驚恐地撲棱着翅膀。
沈樂兮不理會,擡眸望向一衆目瞪口呆的圍觀者,喊道:“你們都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過來幫忙將這瘋婆娘拉出去!”
這一喊聲大如雷霆,衆人倏然驚醒,臉上的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驚悚有之,震驚有之,茫然有之……幸災樂禍者更多。
還有人跑過來用力拉扯沈樂兮,急道:“堂嫂你瘋了嗎!你怎麼可以毆打姑母!你快起來!起來呀!”
邊說邊大力拉扯沈樂兮,沈樂兮不悅,扯開嗓門大聲道:“惜言小堂妹,你拉我幹什麼……啊?什麼?你說什麼?你光張嘴巴又不出聲,我怎麼能聽見你說什麼!我又看不懂脣語,你大點聲兒說!”
“……”寧惜言小姑娘張大嘴巴怔住。
大聲?
還要怎麼大聲?
她已經很大聲了啊!
她嗓子都快要喊劈了!
大堂嫂該不會……被恆王妃那一巴掌打聾了吧!
這個念頭一出來,寧惜言忙看向沈樂兮剛纔捱打的那半邊臉,隨即面色一變,張大嘴巴,驚恐地望着沈樂兮的右耳。
沈樂兮的右耳在流血!
這時,一道欣長的黑色身影忽然急速奔來。
沈樂兮一見來人,眼睛一亮,也不管寧惜言了,忙大聲朝來人喊:“相公,你來的正好,也不知道從哪跑來個瘋婆子,莫名其妙過來就打我……我現在都不敢鬆腳,就怕這瘋婆子再跳起來打我……相公,你快幫我把這瘋婆子制住……啊,什麼?相公你說什麼?我聽不見,你大點聲兒啊!”
“……”寧羨的嘴脣動了動,視線落在沈樂兮臉頰上,落在那帶着血跡的巴掌印,再移到那隻還在往外滲着血漬的右耳上,面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
垂在身側的雙拳也猛地攥緊。
他站在那裡竟是半天沒動。
既沒有像沈樂兮說的那樣將地上的寧遠瑤拉下去。
也沒有把沈樂兮從寧遠瑤的身上扯下來。
就那麼任由寧遠瑤被沈樂兮踩着。
看起來就像是被眼前的情形驚住了一般。
直到寧遠瑤大叫了聲“阿羨”,寧羨這纔像剛回過神一般,先喚了聲“姑母”,然後才伸手將沈樂兮拽下來,沉聲呵斥道:“兮兒,你幹什麼!你怎可如此對待姑母……什麼?你聽不見我說話?怎麼回事?你耳朵怎麼流血了?兮兒?兮兒!”
第76章 顛倒
寧羨驚聲道。
可沈樂兮卻茫然地看着他,小臉越來越白,越來越白,豆大的汗珠子直往外冒。
手拿綠茶劇本的前奧卡斯影后沉迷劇情。
她抓住寧羨衣襟,白着小臉,驚慌道:“相公?相公你說話了嗎?你快說句話我聽聽啊……嗚嗚嗚,我聽不見……我怎麼什麼也聽不見……我的耳朵好疼相公……”
大眼睛裡的淚珠撲簌簌直掉。
她擡手摸了下耳朵,待看見白皙掌心上沾染的殷紅血跡,嚇得啊地一聲叫。
衆人也啊地一聲叫,都驚恐地望着她。
就連情緒鮮少外露的寧羨,此時亦是瞳孔一縮。
有人驚道:“七竅流血!天呢!她七竅流血了!”
沈樂兮:“……?”什麼意思?怎麼就七竅流血了?最多也就是耳朵出點血吧?!
剛纔寧遠瑤那一巴掌打下來後,沈樂兮確實出現了短暫的失聰,所以她索性將計就計演了回聾子,任憑寧遠瑤怎麼反覆自報家門,她都統統裝着聽不見,只管先把人狠狠揍一頓再說。
——揍恆王妃,跟揍一個上門咬人的瘋子,完全兩個概念。
可挨一巴掌就七竅流血……寧遠瑤的巴掌竟如此厲害嗎?!
沈樂兮心中狐疑,然而她現在是個“聾子”,“聽不見”衆人的話,更不能擡手去摸眼睛,於是便拼命墊腳尖仰頭,看向寧羨的眼睛,想要將他黑亮的眼珠子借來當鏡子照。
結果不等她看見自己現在到底什麼狀況,就聽又有人道:“別瞎說,哪有七竅流血了,只有一隻耳朵和鼻子流血了,才三竅……不過也怪嚇人的。”
立馬就又有一個聲音出來反駁道:“都胡說什麼,恆王妃什麼時候打她了?明明就是她打恆王妃好不好?你們看恆王妃的臉都被她打腫了!”
反駁的聲音就在沈樂兮右前方,眼簾掀一掀就能看到。
那是一個穿一身淺藍色羅裙的少女,十五六歲的樣子,鵝蛋臉,小嘴巴,高鼻樑,一雙標準的丹鳳眼,十足十的美人相。
就是膚色略顯黯淡了些,似乎沒怎麼休息好的樣子。
此時,那藍衣少女看向沈樂兮的眼神彷彿在看一灘屎尿,滿眼的厭惡,重申道:“恆王妃千里迢迢回家探親,結果回來第一天就被世子妃打成那樣,世子妃如此以下犯上不說,且還目無尊長,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外面的人會怎麼看我們國公府?人家還不得嘲笑我們國公府的人沒有家教,藐視皇威,連皇家兒媳都敢打。”
藍衣少女說完,清冷的目光環視了衆人一眼,見衆人都乖覺地閉上嘴巴,少女眼中閃過一抹冷笑。
看向沈樂兮的眼神裡也多了抹得意。
沈樂兮聽的暗暗咋舌,心道這少女雖然說的並非全然不實,她的確動手打了恆王妃不假,可那也是恆王妃先動手打的她,所以她才反擊回去的呀。
這位倒好,顛倒黑白扭曲是非,直接把罪名全扣她一人腦門上了——她成了施暴者,而真正最先施暴的恆王妃卻成了可憐的受害者。
這藍衣少女誰呀,瞧着年齡不大,人心倒是盤的順溜,捏死了人性的自私心理——她和寧遠瑤,一個是皇家兒媳恆王妃,一個是名聲狼藉的爬牀世子妃,分量就不在一個等級上,真要追究,衆人肯定都一邊倒地站到寧遠瑤那邊去——
不過好在沈樂兮也沒指望這幫公子小姐們會幫她作證。
她是老夫人給寧羨備下的爐鼎,只要老夫人不死,誰也動不了她。
最多再罰她跪幾天祠堂面壁思過。
這些結果沈樂兮早算好了,不然她剛纔也不敢那麼痛揍寧遠瑤。
再看寧遠瑤,本來見沈樂兮又是鼻子流血又是耳朵流血的,她也嚇了一跳——如果沈樂兮真被她一巴掌打死了,哪怕她貴爲王妃,恐怕也逃不了一頓責罰。
還要擔上一個惡毒的兇名。
恆王對她本來就冷淡疏離,要是再出了這種事……寧遠瑤不敢再往下想。
悄無聲息弄死一個深宅婦人的法子有很多種,她竟然愚蠢地選擇了大張旗鼓的方式……她真是舟車勞頓顛昏了頭!
如今聽藍衣少女這麼一說,寧遠瑤頓時醍醐灌頂——她可是恆王妃,還是寧家人,真要出了什麼事情,這些寧家的小輩們肯定會站在她這—邊幫她作證。
這麼一想,寧遠瑤慌亂的心登時大定,兩眼紅紅地看着寧羨,哭道:“阿羨,你媳婦她……”
“姑母。”寧羨冷冽的聲音響起,“真相如何暫且不說,還是先找大夫過來爲兮兒診治重要。”
寧遠瑤哭聲頓止——
真相?
什麼意思?
阿羨要爲了這麼個聲名狼藉的女人跟她這個做姑母的掰扯真相嗎?
寧遠瑤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地看着寧羨,後者一句解釋都沒給她,沉聲道:“快去請大夫過來爲世子妃醫治!”
紅桃早在他開口的瞬間便提着裙襬飛快跑出府,直奔春暉堂。
自打老宗大夫告老還鄉後,國公府裡雖然又請了一個新的老大夫常駐府中,但小丫鬟覺得這個時候還是請宗離過來最爲穩妥。
等紅桃將宗離請來,就見青竹院裡擠滿了人,老夫人,寧遠之夫妻倆,其他幾房的人,還有得到消息過來的恆王……烏泱泱一大羣,全擠在院子裡。
“宗大夫來了,宗大夫來了,麻煩讓一讓!”紅桃扯着嗓子喊。
衆人忙唰的讓出條道,見請來的大夫竟然是宗離,沈樂兮脊背瞬間繃直。
神醫宗離醫術高明,望聞問切,這位僅憑一個“望”字,便能準確斷定出你有沒有病。
更重要的是,這位風骨出塵彷彿不食人間煙火般的謫仙人兒,一看就無比正直特別誠實,且明顯傳達出他不想沾染侯門恩怨後宅傾軋的態度……萬一他拆穿自己裝聾的把戲怎麼辦?
到時候可就不是罰跪幾天祠堂那麼簡單了。
紅桃你個小笨蛋,請哪裡的大夫不好啊,幹嘛非要請神醫宗離呢?就不能給我請個醫術一般的大夫嗎?
只要不是神醫宗離,任何一個大夫看見沈樂兮現在耳鼻出血的樣子,都不敢斷定她耳朵沒問題。
可請來的大夫偏偏就是神醫宗離……沈樂兮頂着一張血漬未淨的臉,幽怨地望向宗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