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死了。
彭東遠發瘋尋找李春花的時候,姑婆沒法交代,選擇了上吊。
碧鬆和絳椿到的時候,屍身已經涼了。
李家村的人把姑婆的屍體放了下來,找了個席子,暫時放在了屋子裡。
喬連連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消息告訴李春花。
她腹內胎兒已經有不穩的跡象,倘若再聽了這個消息,會不會直接刺激的流產?
可姑婆只有這一個直系親屬,李春花不出面,姑婆屍身難以落葬。
喬連連有些頭痛。
出發在即,卻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她真的有點懷疑自己沒算黃曆。
就這麼一猶豫,到了第二天。
李春花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似的,走到喬連連跟前,沉聲道,“我決定打掉這個孩子。”
喬連連抿着嘴,低聲道,“春花,姑婆出事兒了。”
“嗯?”第一遍李春花沒聽清。
“姑婆上吊了。”喬連連只能說了第二遍。
李春花還保持着微笑的表情,怔怔的望着她。
片刻後,身子一軟。
絳椿就在旁邊,反手接住了李春花,皺着眉頭道,“這女子也太弱了些,動不動就暈倒。”
喬連連沒顧得上理他,徑直按住了李春花的人中,連掐三下。
李春花悠悠轉醒,睜開雙眼,茫然的望着周圍,最後定格再喬連連臉上,“連連,我娘,沒了?”
喬連連不忍的點了點頭。
李春花嘴脣抖了抖,片刻後,嚎啕大哭。
“爲什麼,爲什麼死的不是我,爲什麼是我娘,都怪我,我要是不跑出來,娘是不是就不會上吊了,是我給她丟人了,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喬連連知道她現在聽不進去話,但還是喝道,“李春花,你冷靜點,這跟你沒有關係,這是姑婆自己的選擇。”
“怎麼沒有關係,我要是跟彭東遠好好地過着,娘就不會上吊,娘就不會死了啊。”李春花哭的涕淚滿面,身子發軟。
絳椿本來是想鬆開她的,結果她差點坐在地上,嚇得耿直侍衛兩隻手拖着李春花的身子,再不敢輕易動彈。
“等你被打死了,你覺得姑婆一個人會獨活嗎?”喬連連冷聲發問。
李春花的哭聲停了一瞬。
“姑婆的死我很遺憾,但她的心願你可別忘了,她一直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我知道你悲傷難過,但人要往前看,春花,你得帶着姑婆的希望,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活着。
李春花陷入了怔忪之中,哭也不哭了,鬧也不鬧了。
絳椿把她放到了椅子上,大氣也不敢出的往外走。
遇到了看熱鬧的碧鬆,嗑着瓜子道,“這小娘子手感怎麼樣?”
絳椿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走了。
其實……身材還挺好。
可惜是個農戶女子,嫁過人,還懷了孕。
可惜了。
……
喬連連以爲,李春花需要很久才能緩和過來。
她已經着人購買了一口上等的棺材,又威逼利誘着李家村的人幫忙給姑婆置辦了一場簡陋的葬禮,只等着停靈三日便可以下葬。
按理說該停靈七日,但一則天氣熱了,七日屍體必然腐爛,出現異味。
二來,喬連連也等不了那麼久,顧城的院試在即,耽擱不起。
結果第二天,李春花就主動找到了她。
“連連,我不想讓娘白死。”
“你想怎麼做?”喬連連認真的問。
大家親戚一場,不爲別的,就看在顧紹的面子上,只要她能幫的都一定會幫。
“我……我想……”李春花咬咬下脣,語氣充滿了恨意,“我想讓逼死我孃的人後悔,我想報仇,我想讓他生不如死。”
往常的李春花,是一個看起來有點潑辣的姑娘。
她牙尖嘴利,脾氣執拗,認準了一個人不回頭,也有點小任性,但總體來說,骨子裡還是一個較爲單純的人。
但現在,喬連連看着低頭輕撫小腹的李春花,彷彿看到一顆純白的靈魂在逐漸沾染上夜的幽深。
“好。”她一口應了下來。
殺人誅心,對付彭東遠這種垃圾,活着的確比死了更痛苦。
喬連連微微墊腳,湊到李春花耳畔,嘀嘀咕咕了片刻。
李春花慢慢點頭,良久後,眼底露出一絲陰冷。
第三天是姑婆的下葬日。
喬連連帶着幾個孩子出席了葬禮。
誰能想到,這個小院裡,兩個月前才辦了一場其樂融融的婚禮,轉眼,又舉辦了一場葬禮。
那個開明溫和的姑婆,永久的閉上了雙眼。
李家村裡許多跟姑婆交好的人都默默地擦淚,李春花更是哭的泣不成聲,身子幾乎癱軟在地上。
喬連連一邊扶着她,一邊暗暗地注意着大門口的位置。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就在幾個壯漢擡起姑婆的棺,準備送到地裡的時候,大門驟然被人踹開,彭東遠一身狼狽的出現在外頭。
院子裡的人全都嚇了一跳,有個李家村的族叔上前一步問道,“彭家小子,你這是怎麼了?”
彭東遠沒有說話,只是恨恨的走到了李春花跟前,將和離書扔給了她。
“滾,賤婦,滾出我彭家。”
李家村的人全都愣住了。
那族叔皺着眉頭道,“春花母親將逝,你現在就給和離書,彭家小子做事情太過分了呀。”
彭東遠頭也不回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這不就是你要的麼,找了兩個人將我打了一頓,又威脅我寫和離書,現在我寫了,你個表子趕緊滾出我彭家。”
李春花沒說話,默默的撿起了和離書,放在了懷裡。
彭東遠厭惡地看着她,扭頭看到門外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時,又露出了一臉的柔情。
到這個時候,衆人再看不懂他有新歡,那就是傻子了。
“好你個彭東遠,先是逼死春花娘,又將春花休棄,你是想作甚?欺負我們李家沒人了是嗎?”李家村好些男人都忍不住怒罵出聲。
彭東遠卻大大咧咧一笑,單手攔住徐徐走來的窈窕美人,“李春花不守婦道,我休了她本屬理所應當……”
剩下的話再沒能說出來。
因爲那纖細窈窕的美人忽然單手執起一把匕首,對準他第三條腿的位置,狠狠的刺了下去。
其穩準狠,嚇得在場男人全都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