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節骨分明的手虛虛擋在了第五單岐面前,阻斷了他投向前方的目光。
第五單岐轉過頭,臉上還帶着沒來得及褪去的茫然。
“不可以,看嗎?”他問,說話時一雙黑眸定定看着沈青木。
呃,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讓這麼一雙眼睛染上別的色彩挺可惜的。沈青木盯着第五單岐的雙眼,暗暗想。
第五單岐的雙眼少有的純粹,就和他的人一樣。
是的,純粹。
他雖然有仇必報,但有恩也必謝,從不會因爲私心去迫害無辜的人。
沈青木寧願他永遠保持這幅模樣,也不要他爲了什麼稱霸天下的中二原因,成爲原著裡那個除了冷笑就只會獰笑的大種馬。
好像扯得有點遠了,沈青木伸出兩根手指,在他下巴上撓了撓,裝模作樣地誆他:“你還小,最好不要看。”
從各個方面來說,狗蛋的確還小。
“不小。”他皺眉。
大概是個男人都不願意承認自己小,又或者是什麼其他原因,第五單岐一搖頭,表情居然顯得有些執拗。
他連連追問:“他們,在做什麼?”
“又爲什麼,不可以看?”
沈青木仰頭望天,幾乎想哭,第五單岐這一連串的問題就和‘爸爸媽媽,我是怎麼來的’一樣難回答。
他琢磨着怎麼岔開這個話題,把這件事輕輕巧巧揭過去,就瞥見那個‘手抖哥’一拍第五單岐的肩膀,神神秘秘笑了。
“他們現在在做的事情叫親親,也叫□□做的事情。”一邊說,他還對了對手指,比了一個親吻的動作。
太猥瑣了,簡直太猥瑣了!在這麼陰森恐怖的環境裡,他居然還有心思教壞小朋友,沈青木怒:“你閉嘴!”
那‘手抖哥’自認和他很熟,擺擺手示意他別吵吵:“我看他年紀也不小,是時候該知道這些東西了。要是什麼都不知道,以後找不到老婆,你負責?”
沈青木幾乎想捧起第五單岐的臉質問他:這麼帥嫩的臉,難道不覺得,就算第五單岐是個傻子也會有人要嗎!
‘手抖哥’完全不理會他,拉着第五單岐繼續科普:“這種事呢,就是和喜歡的人乾的。”
“喜歡你懂嗎?”
破天荒的,第五單岐居然主動理會了陌生人,緩慢一搖頭。
得到迴應,‘手抖哥’更來勁了:“喜歡一個人呢,就是無時無刻不想和他呆在一起,他去哪呢,你就想去哪。你一看不到他呢,你就會想他。他摸你,你會覺得害羞,但他不摸你,你又不開心……”
越來越猥瑣了!
沈青木伸出一根手指,嫌棄地趕他,又拉着第五單岐往自己這邊靠,語重心長:“別聽他瞎說。”
‘手抖哥’不依不饒,提高聲音問:“小朋友,你有喜歡的人嗎!或者說,你有想親的人嗎!”
沈青木覺得自己腦門上的一根青筋快炸了:你快給我走!
一把掰正第五單岐的臉,重重開口:“別聽。”要聽也不要聽這麼猥瑣的版本,會學壞的,變成大種馬什麼的太可怕了!
第五單岐懵懵懂懂,目光在沈青木臉上轉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在糾結‘喜不喜歡’和‘親不親’。
他就這樣保持着這個動作,沉思了半晌,終於挪動身子向沈青木靠近了一點,同時也遠離那個一直要看好戲的‘手抖哥’。
沈青木摸上他的後腦勺,對他遠離‘手抖哥’的行爲倍感欣慰……個屁啊!
他眼睛倏地睜大,脣上被一柔軟的東西覆上了,而第五單岐的臉就這麼放大着擺在他面前。
他覆在第五單岐腦袋上的手還沒收回來,可已經在發顫,喉結微微一滾,幾乎是全身上下都寫滿了不可置信。
如遭雷劈!
第五單岐並沒有再進一步動作,只壓着他的嘴脣,細細觀察他的表情。明明他是主動的那一個,卻已經耳尖發紅。
只愣了一秒,沈青木就五指緊捏,揪着他的後領把他一把扯開。
他寒下臉。
被猛地拉開,又被冷眼對待,第五單岐就像被突然打上了一巴掌,整個人都愣了,耳尖上的那點血色瞬間褪了乾淨,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他吶吶:“小舅舅……”
聽到這個稱呼,沈青木臉色緩了緩,再看第五單岐這幅不安卻迷茫的模樣,心口一軟,卡在喉嚨裡的那句‘臥槽’也終究沒有砸在第五單岐臉上,被他又默默咽回了肚子。
哎,小孩子不懂事,不可以和他較真,嚇壞了他不好。
他‘咳咳’兩聲,教育道:“以後不可以亂親。”
第五單岐敏銳地感知到他情緒的變化,靠近一分,茫然問:“爲什麼?可,我喜歡,小舅舅啊……”
你才幾歲,就學着出櫃!
沈青木倒沒真把他那個‘喜歡’放進心裡,畢竟‘帥得被人砍’菊苣都用那麼大篇幅描寫狗蛋的戀愛史了,如果狗蛋這樣的人都彎了,那這世界上大概就沒直男了。
只當他錯認了感情,半尷尬半無奈,拿手肘把他推遠了點。第五單岐畢竟還是個少年,他一擡手,就越發六神無主。
畢竟是自己養了那麼久的孩子,沈青木也不忍心看他這幅模樣,手一僵,停在了半空,緩了緩語氣哄他:“你還小,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第五單岐一搖頭,不知道是反駁那句‘還小’,還是反駁那句‘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喜歡’。
一轉目光,就發現之前還生無可戀,氣勢低迷的衆人正目瞪口呆圍觀,至於罪魁禍首‘手抖哥’更是一臉看到了好戲的表情。
沈青木深深無力,一手覆上了自己的臉。不行,他得緩緩。
第五單岐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情是多麼驚世駭俗,只知道自己的動作引來了沈青木的抗拒,雙手抓上了他的小臂,慌張開口:“沒騙,我真的,喜歡。”
沈青木默默分出一隻手掩住了他的嘴巴。
弟弟我寧願你騙我!
第五單岐的聲音已經逐漸變得含糊,沈青木對他很瞭解,知道他的情緒已經開始激動。覺得一時跟他講不清,只能伸出另一隻手狂拍他背,先把他安撫:“小舅舅知道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親情的那種喜歡,我懂。”
親情?就像小舅舅對自己母親的那種?
第五單岐呼吸一緩,因之前激動而泛紅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歡悅色彩。
沈青木:有什麼不對勁的樣子。
被一個小少年突然強吻,就算對方長得不差,也照樣會引起微妙的不適。沈青木一掃眼,見他再次安靜下來,也不由長呼一口氣。
順帶冷眼一掃四周,正準備看熱鬧的人齊齊轉移視線,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
卻有人偏偏不讓他安靜,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語氣莫名地問:“你相信死而復生嗎?”
白羽反手握着一支狼眼手電,森綠色光線越過他的下顎打在他身前的壁畫上,這個問題就是從他口中提出。
他語氣幽幽,尾音極長,金絲鏡片反射着一片奇詭綠光。
沈青木一愣,就見他嘴角勾起,朝着他身前的壁畫一擡下巴。
支膝站起,轉身,擡眼,目光一寸寸描繪着壁畫看去。
沈青木的手指在微微發顫。
死而復生,他信,因爲他已經死過一次。但是,他並不信祭拜一個邪神能帶給死者重生。
他們兩人眼前的這副壁畫,顯然是緊接着他剛纔看過的兩幅。
第一幅講述那個民族的發展歷史,第二幅講述古墓的建造以及邪神的入殮,第三幅卻畫着無數的族民棺木被擡進了墓地。
每年無數的棺木都被擡入,族民獻上祭品,虔誠地跪拜祭祀……直到棺木中的族民再次醒來。
“你信死而復生嗎?”白羽又問了一遍,笑吟吟的。
沈青木搖頭,捏了捏指尖,發現自己早已經手腳冰涼:“就算有,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白羽可有可無一點頭,又問:“那你信長生嗎?”
腦海裡瞬間出現了第五那個神秘的家族,這次沈青木點頭了。
“不信轉生信長生?”白羽一摸下巴,“有趣。”
白羽:“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一樣東西。”
“恩?”
白羽折身,手電在另一面壁畫上晃過,又回身,在兩人面前壁畫上的某處照過,問:“這樣呢?發現了什麼?”
沈青木記憶力不錯,即使白羽只是短短晃了兩下,但也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
兩個一樣的人!
指揮古墓建造的人,和主持族人重生祭祀的人是同一個。
“事實上,一直都是同一個。”白羽手電在壁畫上緩慢劃過,可以發現,每年主持重生祭祀的人都是同一個。
同樣的服飾,同樣的面容,連表情都分毫不差。
祭司在古代的地位,特別是在古代某些小地區的地位非常高,更何況是主持重生儀式的人。就算祭司服歷代相同,但爲了區別這些身份尊貴的人,或多或少還是會標示出歷代祭司之間的區別。
但這兩幅壁畫上的祭司根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白羽側過身,輕聲問:“你說,這世界上,會不會有重生和轉身一起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