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夢到他娘了。”
劉季把自己裹在棉被裡,可憐又無助的對秦瑤如此說道。
乍一聽,秦瑤還以爲他在罵娘。
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是莫家人的詛咒生效,劉季成功完成了對自己的心理暗示,夢到了死去的莫氏。
都說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劉季這反應,明顯就是幹多了虧心事才這樣。
屋外冷風颼颼吹進來,秦瑤示意大郎去把門關上,順便跟幾個小的說一聲沒事。
大郎應下照做,而後又披了件外套回來,把門關上,自然的跳到牀上,和他爹劉季擠一個被窩,這樣暖和些。
可能是心裡害怕吧,劉季反倒把大郎一把抱在了身前。
大郎微愣了愣,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簾。
秦瑤坐在父子兩對面,頗有些好奇的問:“夢裡什麼內容?”
劉季支支吾吾半天,講不清楚,反正就是很恐怖的畫面,掐他脖子,罵他不得好死,要索他的命云云。
從前,劉季根本沒做過這樣的夢,這是第一次夢到死去的莫氏,着實驚到了他。
秦瑤聽完他混亂的描述,無聊的打了個哈欠,“我還以爲有多刺激呢,就這?”
“大郎,回屋睡了。”秦瑤起身,衝大郎招招手,開門走了。
“哎!”劉季慌了呀,攔不住秦瑤,便一把抱緊大郎,“乖兒子,跟爹睡,咱們爺倆也親近親近。”
大郎:“.”
不過聽到阿爹提起死去的親孃,小少年心裡也難以平靜,順勢點了點頭,父子兩拜託秦瑤幫忙關下門,一塊兒躺倒在被窩裡。
秦瑤無語的搖搖頭,不甚耐煩的幫忙關了房門。
距離天亮沒兩個小時了,秦瑤回房淺淺睡了個回籠覺,便爬起來晨練。
等她完成晨練,往日起得最早的劉季屋裡才傳來一點細微動靜。
看樣子這回籠覺他睡得還挺香的。
水磨廠裡沒什麼活了,廠內原先的工人們全部遣散回家,秦瑤來到廠裡轉了一圈,就只有劉木匠領着他兒子在裡頭刷漆。
年後交貨的散單也已經完成得差不多,就等過了十五,送到客戶家裡去。
見到秦瑤過來,劉木匠看着她嘆了一口氣,“咱們不會關門大吉吧?”
“看不起散單?”秦瑤戲謔反問。
劉木匠忙搖頭,“那怎麼會,從前也是一單單接起來的。”
“就是先前那麼繁忙,突然一下子閒下來,有點不習慣。”
秦瑤檢查要交換的石磨,一邊看一邊淡定的笑着說:“沒事啊,正好能歇一歇,而且等十五過了,估計會有很多人過來找咱們維修,到時候還有得忙呢。”
純木質的水車容易出問題,她家那套小水磨她是隔上半月就要認真檢查一次。
主要還是水流環境的限制帶來的問題,沒有水泥可以建立起光滑平整的入水渠,沒有鐵網絲做濾網過濾水中雜物,水車就容易捲入雜物卡住。
不過秦瑤已經讓劉木匠研究竹編的過濾網了,先前幫她編的那幾個炭盆竹套手藝就很不錯。
就是這種原材料成本低廉的東西,賣不出價格。而且聰明點的村民,自己早就吧竹編過濾網做出來了。
“不要着急,回頭再看看情況,興許會有好消息傳來。”秦瑤離開水磨廠前,特意跟心焦的劉木匠說了一聲。
白善拉了五十套水磨南下,要是反饋好,他們的生意不就來了?
要是反饋不好,只能說明市場需求並不高,及時停下也能止損。
劉木匠也知道急不來,乾脆不想了,做好眼前的事就是,他還要修房子呢,到時候也忙。
秦瑤回到家時,劉季已經準備好了飯菜,並多燒了兩塊肥肥的五花肉,單獨用一個青瓷碗裝着,放在一個竹籃裡。
竹籃中,還有一些香燭紙錢。
“瑤姨,我們一會兒想去看看我親孃。”大郎有點忐忑的開口跟秦瑤說道。
秦瑤詫異的看了劉季一眼,良心突然發作了?
不過,他這人什麼時候長出的良心?
秦瑤對大郎囑咐,“帶上鐮刀,把墳頭草也清理清理。”
想了想,自己也沒去過,也有心想看看劉季這個渾人要做什麼,又問四個孩子,“我跟你們一起去可以嗎?”
大郎一喜,“真的嗎?”
他還以爲秦瑤會介意的,沒想到她不但同意,還想跟他們一起。
秦瑤點點頭,又問一遍,他們同意不同意。
當然同意啦!大郎和二郎頭都要點斷,特別開心。
於是,吃完了上午這頓要早不晚的早午飯後,一家六口,帶着祭品和鐮刀鋤頭,朝着南邊山腳下行去。
這裡是劉家祖地,埋着劉家死去的族人。
不過因爲劉季當年把他那份祖地也賣給了劉大福,所以莫氏的墳墓只能孤零零的建在祖地對面那座小山頭上。
距離墳頭越近,劉季臉色就越奇怪。
他像是從沒來過這個地方似的,吃驚的看着那早已經塌陷得只有一個小小隆起的墳包,和墳上野蠻生長的雜草,雙腳被定住,楞在原地。
“怎麼變成這樣了?”他獨自低聲喃喃。
秦瑤也有些吃驚,這個墳好潦草。
隨即剜了劉季一眼,“你真該多做點噩夢。”
來到墳包前,因爲沒有錢,當年莫氏只是草草下葬,劉老漢心裡也有愧,所以求了劉木匠幫忙做了個木牌匾。
現在,經過風吹雨打,牌匾上的字跡都已經模糊,木頭也被侵蝕得差不多了,秦瑤感覺自己輕輕捏一下,木頭就能變成碎屑,消散在風中。
大郎偶爾會悄悄過來祭拜,雜草裡有殘留的紙錢痕跡。
三郎和四娘看看身前雜草叢生的土包,又回頭看看家裡大人,眼中都是迷茫。
她們不知道大人來這裡幹什麼,大哥二哥說親孃在這裡,可是她們並沒有看到人啊?
二郎看着兩個弟妹這懵懂的眼神,無奈的摸了摸兩人的腦袋,囑咐他們在邊上站着,別亂跑。
大郎把鐮刀塞到劉季手上,劉季像是纔回過神,父子兩沉默的收拾起那些雜草來。
二郎則取出竹籃裡的祭奠物品,一一擺好,又去把莫氏的木牌立好,擦拭乾淨上面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