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雷州城快守不住了......”
樸興一臉興沖沖地跑了進來,看到樑冠那張冷俊的臉,纔不由暗叫一聲糟糕,再怎麼着,他們公子畢竟是在天熙王朝長大的,還是有頭有臉的候府,他實在不該如此一驚一乍的,再怎麼興奮也該收着些纔是。
樑冠卻只是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對着他和丁又安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人了。
丁又安又對着樑冠磕了兩個響頭,起身拉起樸興就灰溜溜地走了。
等兩人走得遠了,樑冠才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又換了一身衣服,從後窗跳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賀之愚聽到雷州城快守望不住的消息,急得團團轉,一骨碌從牀上坐了起來,匆匆裹了一件衣服就往外走。
“大人,外面有一位壯士求見,自稱是七小姐的護衛,說有要事求見大人!”
“七小姐的護衛?”
賀之愚先是不解,接着大吃一驚,又加快了速度往府們奔去。
“不知這位......壯士如何稱呼?”賀之愚衝樑冠拱了拱手,既然對方不想以正式身份相告,他自然也不便揭穿。
樑冠也回了一禮,上前一步小聲道:“雷州城即將被破,末將受七公主吩咐,前來保護賀大人,而今城破在即,請賀大人跟小人出城暫避吧!”
賀之愚搖了搖頭,“多謝七公主和這位將軍美意,只是賀某忝爲雷州父母官,理應與子民共存亡,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說罷,他又向樑冠拱手一禮,準備騎馬直奔城牆而去。
“賀大人這又是何必?雷州城破又非大人之過,也非大人能夠一力挽回,俗話說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大人何不暫退一步?”樑冠猶不死心,只要將賀之愚帶走,雷州城如何與他何干,反正他只要順利地完成了福枝公主的交待就好!
賀之愚已經麻利地翻身上了馬,聞言淡淡一笑,“武官有武官的使命,文官也自有文官的風骨,賀某縱然惜命,可當此危亡之時,也只好跟雷州城共存亡了,否則賀某以後也沒臉見人,青山尚且不動自塌,又哪裡還能再有柴燒?賀某告辭,將軍請恕賀某招待不週!”
說罷一勒繮繩,一聲高喝的“駕”聲後,他所騎的棗紅馬一馬當先地向着城門急衝而去。
樑冠看着賀之愚矮胖的身子隨着馬兒顛伏,去得越來越遠,心裡竟然升起了一股難以言說的豪情,無論前世今生都沒有體驗過的情緒霎時涌上心頭,讓他的鼻子有些酸酸的。
“你們賀大人的家眷呢?都送走了嗎?”
門房詫異地看了看樑冠,不知他爲何會有此一問,只是之前賀大人如此善待於他,想必這人也不是一般人,遂向他行了一禮,畢恭畢敬道:“賀大人未曾納妾,家眷只得夫人和一子一女,此時俱都在後衙住着呢。”
樑冠跟他道了謝,起身慢慢朝城門的方向去了。
賀之愚衝上城牆,一把抓住了正在指揮作戰的周華軍,“怎麼回事?島鬼子怎麼會衝開了城門?你莫要告訴我是他們硬行衝開的!你眼瞎心盲,有眼睛的人可多的是!”
周華軍崩着的臉立即耷拉了下來,高大的身軀也佝僂了幾分,原本十足的氣勢也消彌無形,頹然道:“是我對不起聖上的託付,對不起這雷州城的百姓,也對不起你......你還是逃吧,能逃一個是一個,如若有一天這雷州城還能收回來,別忘了到我墳前上柱香。
算了,估計我就只能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哪還能奢望入土爲安哪?你快走吧,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周華軍推了推賀之愚,握緊了手中的長刀,向衝上城牆的日不落人衝殺了過去。
賀之愚長吸了口氣,也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刀,跟在他後面衝了上去。
“我不是讓你走嘛,你快走啊,你一個拿筆桿子的能有什麼力氣殺敵?能跑得一個是一個吧!”周華軍一腳踢開了衝向賀之愚的一個高麗人。
賀之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以爲你以死殉城就了不起?這些死去的將士的命就不是命?那些枉死的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要是早知有今日,老夫就是跟你拼個你死我活也非得將你那幼子和小妾給斬殺了!周華軍,你真是丟你祖先的臉,你把你們周家祖上的德行全都給敗光了,你知道嗎?你要還是個男人,就活下來將這些島鬼子給趕出去,再親自把你那小妾幼子給斬殺了!
要不然,要是老夫僥倖活了下來,非把你那小妾幼子一刀一刀凌遲不可!”
周華軍的臉抽搐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殺起敵來更加勇猛了。
賀之愚也不再多說,和周華軍配合着往前殺去,他雖然是文官,但因爲雷州地處偏遠,他縱然中年發福,卻也沒有落下拳腳功夫,此時氣憤之下,更是生猛無比,幾乎手起刀落之間一刀結果一個敵人。
很快,兩人的手上、身上便沾滿了鮮血,卻都因爲心裡憋着一口氣,誰也不肯認輸。
周華軍雖然年長賀之愚許多,但到底他是武將出身,無論體力還是拳腳功夫都勝出許多,因此許多時候,他不僅默默解決掉自己面前的敵人,更是默默出手助賀之愚解決掉出其不意橫殺而出的敵人。
隨着涌上城牆的日不落國和高奉國的人越來越多,兩人身邊的護衛更是更分隔得老遠,就是想要顧及主子也是不能。
賀之愚到底是文官,周華軍也是上了年紀,再是保刀未老,終究也不如年輕時候勇猛,兩人氣力逐漸衰竭,只能互相扶持看護着將敵人一個一個斃於刀下。
“呵呵,沒想到,跟你鬥了一輩子,臨老了卻是要和你死在一起,真是諷刺啊!”賀之愚拄着長刀靠在圍牆上嘆氣,心有不甘。
周華軍斜了他一眼,惡聲惡氣,“我呸!誰稀罕跟你死在一起了,你要死死遠點,我可不想死了還看見你那張老臉!”
“呵呵,想激我走?你以爲我想和你死在一起?還不是被你連累沒辦了!現在主動求死,好歹還能落個好名兒,要是等到朝中發落,可就是跟你老一樣的名聲了,到時候我怕我賀家老祖也得氣得活過來親自拉我下地獄,哼!”
賀之愚不屑地呸了一口。
周華軍面色鐵青,卻也無話可說,只得握緊了手中長刀,向着越來越多的敵人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