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爲政猛地擡起頭,眼中多了幾分不可思議的神色。
不可思議是因爲蘇瑤也猜得太準了,不僅猜中了蘇爲政的反應,也猜中了蘇爲政的用心。
“太子妃聰穎,正是如此。”蘇爲政緩緩垂下頭,渾身的勁兒都好像鬆懈下來,整個人看起來老態初顯,身形有些佝僂。
蘇瑤也低頭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父親與我倒是生疏,這等小事既然本身就是因我而起,父親至少該給我去一封信,問問我的看法,說不定我能幫你解決了?”
蘇爲政的眼中閃爍着希望的光,他的確是希望蘇瑤也能幫自己一把,可他又不太敢去找這個女兒,一來是因爲蘇瑤也在國公府根基不穩,蘇爲政怕自己找過去,除了讓國公府的人更加看不起蘇瑤也之外,沒有任何作用,二來也是因爲蘇爲政清楚,這個女兒從小不得自己寵愛,如今自然也不會情願幫忙。
可現在看來,是蘇爲政想錯了。
“如今都有人將主意打到了父親身上,這等事情自然不能縱容,不若這樣吧,這件事就交給我,我來處理,父親放寬心好好養病,待病好起來,事情也會有個圓滿的結果。”
蘇爲政心中激動,他撐着病體想要起牀,卻被蘇瑤也一隻手給摁住了。
“父親不必如此,我做這件事不光是爲了你,也是爲了我自己。如今我當上了世子妃,外面虎視眈眈之人不在少數,若是讓他們知道我蘇家軟弱可欺,便是躲過了這一次,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明刀暗箭。所以這件事我一定會解決好,也是讓他們知道,我這個世子妃也不是誰都可以捏的軟柿子。”
蘇瑤也的聲線泠泠清清,聽起來溫和清淡,也沒有多餘的溫度。
就好像一盆不冷不熱的水澆在蘇爲政的心頭,將他那番自我感動徹底滅了個乾淨。
蘇爲政的神色略顯尷尬,他垂下眸良久才道了一聲下官明白,隨後慢慢躺下去。
蘇瑤也慢慢起身,望着眼前這個略顯疲態的男人,若說心中沒有一點感情也是假的,只是她想要告訴蘇爲政,不要試圖喚起她心中所謂的親情。蘇瑤也給不了,也不想給。
人間冷暖,蘇瑤也已經看得太多了,不管是在國公府還是蘇家,蘇瑤也知道,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和世子,其他人都不過看中眼前的利益,若蘇瑤也沒了世子妃的頭銜,亦或是祁川不曾得到陛下的青眼,他們仍然會回到之前那樣的境地。
蘇瑤也不會再回去了,一定不會。
從屋中出來,蘇夫人還在門外焦急的等待,她見了蘇瑤也連忙走過去:“老爺如何了?”
“方纔我已經與他說清楚,這病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痊癒。不過還是按照我配的藥方去抓藥,至少要吃五天才能徹底好起來。”
蘇夫人捧着蘇瑤也遞過來的藥方,就跟捧着聖旨似的,小心翼翼的交到貼身婢女的手中,還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要弄錯了。
等做完這一切,她纔回過頭略顯討好道:“世子妃今日也在這兒忙了一下午,眼瞧着時候也不早了,不如就在蘇府用飯?”
蘇瑤也一想,祁川不在府中,自己回去也是冷冷清清,乾脆就應允下來。畢竟蘇爲政的湯藥自己還有幾處要叮囑的地方,看着些總是好的。
蘇夫人得了蘇瑤也的准許,越發眉開眼笑,立馬吩咐 廚房備上好菜,今夜一定要好好宴請蘇瑤也。
距離吃飯還有一小會兒,蘇夫人熱情的帶着蘇瑤也去了正廳賞桂品茶。
如今正是初秋,蘇府正廳的前院裡有一棵百年桂樹,開的恣意盎然,隨風浮動空氣中都帶着一種沁人心脾的香氣。
蘇夫人讓人上了一壺好茶,親自動手爲蘇瑤也烹茶。
蘇清塵也被叫來,坐在旁側作陪。
“世子妃在國公府的事務想必也不少,今日將您叫來實在是無可奈何,還請世子妃莫要怪罪。”蘇夫人自從得知蘇瑤也是板上釘釘的世子妃後,對她的態度可謂是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再加上柳家的事情,蘇夫人的態度足以用諂媚二字來形容。
“還算過得去。”蘇瑤也語氣淡淡,並沒有與蘇夫人交心的打算。
蘇夫人也不惱,她笑着將茶水倒入茶盞,規矩的放在蘇瑤也的面前,蘇瑤也拿起來抿了一口,出齒留香,回味悠長。
“好茶。”蘇瑤也讚賞道。
蘇夫人笑着低下頭,輕聲說:“原先我家便是茶商,這一手泡茶的功夫還是同我爺爺學的。只是這些年深居後宅,除了老爺,倒是無人喝過我泡的茶。”
蘇瑤也捏着杯沿緩聲道:“那今日倒是我的榮幸。”
“自然不是,如今阿也的身份不同了,這茶怕是都入不了你的眼。”蘇夫人三句話都離不開拍馬屁。
蘇瑤也將目光移向一旁的蘇清塵,只見蘇清塵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安靜的彷彿自己不存在。
蘇夫人也注意到蘇瑤也打量的目光,她皺眉看向蘇清塵:“清塵,世子妃難得回家,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蘇清塵的眼睫顫了顫,擡頭勉力衝蘇瑤也笑了笑。
“倒也不必拘束,想當初姐姐與我對掐時,模樣可比現在好看多了。”
蘇瑤也這句話說的刁鑽,說是誇獎,卻提起蘇清塵當初膽大妄爲的荒唐事,說是批評,卻又夸人好看。
蘇清塵臉上的表情僵了僵,最終停留在一個怪異的表情上。
還是蘇夫人乾乾笑了兩聲,打圓場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清塵也不一樣了,是不是?”
這話是故意讓蘇清塵接的。
蘇清塵乖順的點點頭,擡眸對蘇瑤也道:“往日是我不對,還請世子妃莫要記恨,那種事情日後定不會再發生了。”
蘇瑤也坐的有些壓抑,忍不住起身走動。
蘇夫人見狀,連忙起身跟過來:“世子妃可是有什麼想做的,您開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