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清明前後,村子裡鄉親要酒的很多。
阿碧推着酒車,雪衣幫忙拉縴繩,趕半個時辰的路到了饆饠山下的蒹葭村村口。
雪衣一襲白裳,頭帶蒹葭斗笠。
一開始,這是阿碧的要求,雪衣知道,此處雖離帝京皇城較遠,但還是沒有脫離帝京的範圍,自那一次逃亡後,阿碧心中極爲擔心她的安危,即使換了顏面,但還是不放心。
眶“五娘來了......”
“五娘下山了......”
雪衣出現的地方,總能引起一陣騒動,即使大傢伙瞧不清她的面容,但聽聞那些曾有幸遠遠一瞥的人相傳來相傳去,這兒淳樸的百姓都把這氣質出塵的世外女子當成仙子一般看待。
澡更別說,這大半年來,五娘給蒹葭村名百姓看病從來不收取報酬,鄉親們將她二人當菩薩看待,因此每每在看病後送給她們主僕二人一些生活上的用物和吃的。
而她釀的一手好酒,更是讓鄉親們愛不釋口。
有老村長笑呵呵的償着美酒,一邊捋着鬍鬚,一邊說道着想要給五娘物色個小夥子。
有大娘見她主僕下山,忙忙的從家裡包了些好吃好喝的送來。
一羣的小孩子圍着過來看仙子,
一些的小夥子過來討酒喝,雖心中多有愛慕,卻不敢對這仙子般的人物兒褻瀆了半分。
村子裡,一片和樂融融的景緻。
遠處,一騎駿馬緩緩朝着村口行了過來,黑馬高大壯實,馬背上昂揚坐着一人。
一身寬大的深紫色錦緞長袍,袍邊金銀線緙絲,繡着繁複的紋理,腳蹬長靴,披着暗花玄紫絨緞披風,頭帶一頂斗笠,斗笠四周垂着雲紡黑紗,遮盡了整個臉面,風輕掃,掀開一微微的一角,只見黑紗下,竟還裹着一層厚厚的面紗。
村子裡有人發現了他,朝這邊望來。
擡頭,望一眼遠處綿延的青山,清風裡送來一陣竹葉的翠香,還有一股溫醇的酒香味。
緩緩蹬着馬腹,上官鳳瀾漸漸的朝村口那堆吵鬧擁擠的人羣而去。
有人在村長耳邊說了什麼,年老的村長笑呵呵迎了上來。
村長對着上官鳳瀾打量了兩眼,斷定他是個年輕男子,便捋着鬍鬚說道:“年輕人,是,從外鄉來的吧?”看這一身的打扮,雖並不極盡富貴張揚,但也絕非一般人家。“從京裡頭來的?”
上官鳳瀾騎在馬背上,緩緩點了一下頭。
目光一掃,在吵雜的人聲人堆裡,視線落在樹蔭下那一抹勝雪的白衣女子身上。
那女子也帶着斗笠,白紗遮盡了容貌。
他微微眯起了眸子,似乎有些疑惑,在這樣的村落裡,這女子爲何帶着斗笠不肯見人?
那村長循着他視線望過去。
佈滿皺紋的臉上笑容呵呵擴張開來,“年輕人,你來得正是時候,瞧見了沒,那白衣裳的女子,可是咱們蒹葭村的活菩薩,人稱五娘,生得貌美如花,咱村裡頭的人都只當她是仙子下凡,五娘不僅長得美,心地品性極好,最好的,莫過於釀得一手好酒。”說起雪衣的酒,村長就口饞了,直招手熱情的笑喊道:“來來,你今日既來到咱村,又讓你遇上了,這五孃的酒,你可得嘗一嘗。”說完朝樹蔭下的雪衣喊了起來。
雪衣從人堆裡探頭望過來,阿碧亦擡頭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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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蹙起眉頭將視線落在那騎馬的陌生男子身上,那男子帶着黑紗斗笠,什麼也瞧不見。
雪衣聽了村長的喊話,對着阿碧道:“朱兒,妳來頂我一會,我拿碗酒過去給那陌生人解解渴。”阿碧應了,又看看那陌生人,叮囑了兩聲,這才埋頭又忙活了起來,雪衣端了酒朝村長走去。
一羣的小孩子圍上來,上官鳳瀾似乎並不適應這鄉村的熱情,又聽村長剛纔這一番話,因此不再將視線放在那白衣女子身上,而是掉轉馬頭準備離去。
等雪衣迎上來,他已經跨馬踏出了村口。
村長笑一回頭,目光轉了幾轉,卻見他已然策馬離去,“這,怎麼這就走了?”村長還在試着喚那年輕人,雪衣笑着說道:“村長,您別喚了,他還沒走遠,我把酒給他送過去便是。”
村長點頭呵呵笑着,“好、好,快去吧。”
雪衣端着那碗酒追出村口,連連在後頭喚了幾聲,“等等!”
上官鳳瀾勒緊繮繩,側身回頭,只見那名喚五孃的女子緊緊追了上來,手中還端着一碗酒,山裡頭清風如絲,那垂在蒹葭斗笠上的白紗不停地隨風晃漾着,晃出柔美的弧度......
他無意喝那酒,欲夾馬肚子奔踏離開,只是沒想到她追得倒快,一會已然到了他面前。
雪衣上下隨意的將他打量了一眼,舉高碗酒遞給他,“公子遠道而來,想必途中勞累了,不如嚐嚐五娘所釀的酒,也好解解渴,這也是村長的一番美意,公子莫要嫌棄纔好。”
他看一眼那碗酒,又定定的看着那白紗,只模糊瞧得見臉的大概輪廓,瞧不清五官。
雪衣含笑舉着那碗酒。
他遲遲沒有接下。
正待開口回絕,忽然雪衣身後的池塘裡撲騰起一隻白鶴,那白鶴高而大,一對偌大的翅膀撲哧撲哧扇動了起來,雪衣穩着手裡的酒碗,此時那翅膀撲來一陣風,打在斗笠上,直將斗笠掀翻,青絲垂落,散於鬢邊,風捲起卷落,送來一聲低呼。
那斗笠已然落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她呼了一口氣,從散落的青絲間擡頭,有些懊惱的去尋那作惡的白鶴,只是那白鶴已然隨着遠處另一隻振翅而飛的白鶴遠遠的飛走了。
她有些惱的瞪了一眼,回頭含笑道,“抱歉,酒裡濺了些許水滴,但應該不礙事。”
“......公子?”
等到舉着酒碗的手幾乎麻木了,她才連連喚了他幾聲。
那黑紗下模糊的陰暗一片,什麼也瞧不見,她也不知道他是在看着她,還是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或者他是坐在馬背上看風景?
還是......他在乎這濺了池塘水的酒?
想了想,她笑着道:“公子若是嫌棄,不如你在此等我一等,我這便換一碗來。”說完轉身要奔回去,只是才挪了一步,一竿馬鞭子抵在酒碗上,將她身子撥了回來。
她擡頭,狐疑看着那黑紗斗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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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用馬鞭指了指她手裡的酒碗,她似乎是瞭然了,微微蹙了眉頭,道:“......你,不能說話?”莫非他是啞巴?。
緩緩,他點了點頭。
她面上忽然露出些尷尬,“抱、抱歉。”
他依舊沉默,用馬鞭指着酒碗。
她道:“你要喝?”
他再一次點了點頭。
她把碗舉高遞給他,見他伸手接過了,然後微側過身,將碗從黑紗底下送到嘴邊,一手揭開面紗,先是抿了一口,而後一仰而盡。他指了指遠處的村口,把碗遞給她,又指着空碗,她看了他一眼,道:“公子,還想要一碗酒?”
他點了點頭。
雪衣露出個笑容,“不妨,公子在此等我一等,我去去就來。”她蹲下來撿起斗笠,先將斗笠帶好了,這才快步回到村口。
“小姐,那人有些奇怪,不如讓我送去吧。”阿碧遠遠的看着那馬背上的人,有些不放心的道。
雪衣笑着搖搖頭,“他不過是個路人,是個啞巴罷了,只是想要一碗酒喝,哪裡有什麼奇怪的。”
“啞巴?”阿碧更是狐疑的蹙起了眉頭。
雪衣捧了一壺久,又從一旁籃子裡用絹布包了兩塊餅,“別擔心,我去去就回。”
遠處,黑紗斗笠下。
深邃而邪魅的眸子始終一瞬不瞬凝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
......五娘?
那張臉,那雙眼睛......
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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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