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這就是你的家鄉啊,和我想象的真不一樣。”
剛進入高留縣,龍蘭對眼前的景色與自己心中多想的反差真的很大,在她的心目中,能孕育出相公這麼樣的人物,應該是天吉地靈的纔是,有山有湖,有淳樸的百姓和美麗的笑容。可眼前的景色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個小小的縣城,路上的百姓不時吐着髒話,有的甚至是在打架鬥毆,衣衫不整。就連賣笑的也不那麼專業,懶懶的揮着手絹,脂粉塗的簡直可以與殭屍媲美。
冷無爲對眼前的景象太有親切感了,一時感觸很多,就沒有聽到龍蘭說的話。
“快來啊,冷大老爺又在佈施了,快來領饅頭啊。”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聲音,吸引着路邊的乞丐全部往前面跑去。
“哇,這冷府真是有錢,還沒有過幾天,這又來佈施了。”
“是啊,真不知道他們家的錢是哪來的。這冷子信以前還只是幫別人打理生意,可自從幾年前他的兒子回來後,就徹底來個大翻身,成了本縣首屈一指的大士紳。”
“我也知道啊,聽說他數年前遭到別人勒索,搞的傾家蕩產。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過了一段時間後,他又回來了。不但所有的東西都要回來了,還把縣官給整死了。聽說這還是巡撫親自過問的案子,也是巡撫大人親自判結的案。”
“這事我也知道,據說那縣官有後臺,還是朝廷中的人呢,結果不知道是怎麼了,本來是秋後處決的,可那縣官託人上訴後,不到幾天,刑部就發來公文,說是判了斬立絕。而且所有的家產都歸於冷子信。而勒索冷子信的人,更慘,不但命沒了,而且家人都被判定爲罪人,三世都要爲奴啊。真慘啊。”
“你說,這冷子信到底有多大的後臺啊,現在凡是到這裡爲官的,所做的第一件事情都要備山重禮親自登門造訪,更奇的是連新上任的臬臺大人、道臺大人等等也都會到這裡來。真是不得了啊。”
路邊的路人所談的話一字不落的鑽進冷無爲的耳朵裡,他哪裡知道本省的官員對冷子信和他的關係早已經是心照不宣了。來這裡當官的人,要想太平的幹下去,首先得到冷府來求一張“保官符”,也就是讓冷子信寫一封讚揚的信,然後轉交給上憲。這樣,上面的人會看在冷府的面子上,不再找那官員的茬。
如今冷無爲的身份顯赫,權勢更大,殺誰免誰都是他一句話的事情,這冷府也跟着水漲船高,地位越加的重要。好在冷子信也算明白其中的利害,這“保官符”也不是見誰都寫的,如果此人官品還行,他會寫一寫。如果只是想往上爬的,那是大門一關,誰也不見。這不,朝廷裡傳來,考察地方大員的詔書後,本省的巡撫、臬臺、學臺、布政使等官員都急忙往這裡怕,指望能得到冷子信的隻言片語,可惜曉得其中利害的冷子信沒有那麼糊塗,他清楚一旦和兒子的關係沒有公開,做任何事情都會給兒子留下麻煩。因此那段時間,他跑上寺廟閉門參禪去了。
聽到路人這麼說自己的老子,冷無爲頗有些得意,第一次感覺原來自己做官家人還這麼榮耀,想想過去自己不喜歡讀書,老是跑出去鬥蛐蛐,沒少挨老子揍,可今天自己老子卻託自己的福,真是世事難料啊,一個從不被看好頑劣之徒也有今日才的成就,真是滑稽啊。
不一會而來到冷府門前。哇,這個“冷府”比當初李忠家鄉天揚縣的府還有奢華的多,從東看到西,都瞧不到邊,而裡面只能遠遠的看到樓臺。門是朱漆大門,門邊上坐立着兩個大石獅子,最醒目的是門前的兩根大支柱都雕滿了圖案。
“別搶啊,今天是我們冷大小姐的生日,我們家老太爺高興,所以特別擺了這場佈施。每個人都有份啊,待會兒還發酒呢。”一個家奴扯着嗓門在喊道。
“冷大小姐生日,那她怎麼不出來,見見大夥啊。以前啊,她每次出來都會找我們這些乞丐說話,我老人家還第一次見到這麼沒有架子的小姐呢,模樣長的也好,和少婦人像極了。”一老乞丐笑道。
家奴看樣子對這乞丐熟悉的多,笑道:“本來大小姐是要過來的,可真是不巧,姑奶奶從外面做生意回來了,帶了些好些東西,現在正瞧禮物呢。而且姑老爺也帶着表少爺回府,小姐有伴,恐怕走不開啊。”
“哦,原來是姑奶奶回來了。這冷府上就這姑奶奶厲害,記得上次我們一個小乞丐弄髒了她的衣服,差點沒讓她差人打斷手,好在大小姐求情。哦,對了,我們這幫乞丐想給大小姐立個長生祠,不知道老太爺介意不介意咱們身份賤啊。”
“哈哈,誰說要爲我的靚兒立長生祠啊。”
熟悉的爽朗笑聲傳到冷無爲的耳朵裡,透過車簾,只見一六十多歲的老爺從府裡走過來,身邊還帶着兩個孩子,一個穿着上好錦緞衣服的小女孩,那模樣可愛極了,她很大方的向那些乞丐打招呼。而站在她身邊的小男孩則有些拘束,感覺怕怕的,一直低着頭偷偷的看着前面。
“給老太爺請安。”一大批人都下跪叩拜。
“免了,免了。大傢伙都起來吧,都鄉里鄉親的拜什麼啊。管家把酒拿上來,這壽酒上面的酒字可是靚一筆一筆的寫上的,小心別弄壞了。”
冷子信說完,蹲下身子,對小女孩道:“靚兒,你看也看過了,他們正在吃飯就不要打擾了,待會兒你姑姑和你母親要到寺裡去爲請長命鎖,那可是大禪師頌了三千多遍經的,你要是戴上了,以後準能生活的幸福。”說着抱着小女孩回去了。
等他們一走,這些乞丐忙上前去搶那些食物和酒水。
“靚兒?難道是……”冷無爲神情頗爲激動,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手指在不斷的掐算着,忽然道:“沒錯,我和飛靈分別是在德武十二年,現在正好是六歲,那小女孩看樣子也是六歲左右,難道飛靈離開的時候她已經懷上了我的骨肉了,這……”越想內心越激動,恨不得馬上跑過去,聽孩子叫他一聲“爹”。
“相公,你在說什麼,什麼你的骨肉啊?”龍蘭驚訝道。
冷無爲這才醒悟原來自己身邊還有個龍蘭,馬上搪塞道:“蘭兒,你有所不知啊……”說着神情痛苦極了,淚水也落下來,緩緩將紀飛靈的來歷說了一邊,自然紀飛靈的身世又坎坷了許多。
“……爹孃見她可憐,又無處可去,怕有人欺負她,便讓她當我的媳婦,算是給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那時候爹孃還以爲我已經死了,你要知道她一旦答應,那就等於是一進門就成寡婦,可她居然願意。你說我還能拋棄她嗎,要是我拋棄她,那我還算是個人嗎,她替我默默盡孝二老,而我卻什麼也不能做。我對不起她啊。”
單純的龍蘭被他的幾句話就給打動了,她哪裡知道冷無爲這個人是個騙子大王,或許他真的感覺有些對不起紀飛靈,但還沒有到達哭的要死要活的地步。
“相公,你放心,我一定會和姐姐好好相處的,不會讓你爲難。”龍蘭抹着眼淚道。
冷無爲心裡狂喜,但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還是一臉的悲傷,“現在人多不方便進去,還是等到晚上吧,咱們再進去。”
晚上。冷府門前依然被大大的紅燈籠照的光亮。
小寇子小跑着上去,重重的敲門,大聲喊道:“快開門,人哪。”
“喊什麼哪,誰這麼大膽子,敢在冷府撒野。”一門子從大門上探出頭來。
小寇子微笑道:“去回你們家老太爺一聲,說我家主子要拜見他,請他行個方便。”
“都這麼晚了,行什麼方便啊。今天是我們家大小姐的生日,老爺發過話,說是誰來也不見。你快走吧。”門子說完,“哐啷”一聲將門關上。
“你……”小寇子氣的說不出話來,要不是這裡是主子的老家,他早就給那不識擡舉的門子幾個耳光了。
“咚咚咚……”
“喂,你是聾了不成,我話沒所明白嗎。”門子惱火的又探出頭來。
這回小寇子不和他羅嗦了,只說道:“你等會,我去和我家主子回一聲。”說完就跑了回去。
冷無爲一聽,臉馬上就落下了,親自下車走到門前,二話不說,上去就是幾個耳光,罵道:“孃的,老子本來好好的心情,都讓你給破壞了。難道我進自己家還要給帖子嗎,給我滾開。”說完一腳踹到門上。
“來人啊,有強盜拉,快來人哪。”捱打的門子見到冷無爲如此野蠻的行徑,嚇得跑到院子裡大聲叫起來。
不到一會兒,數百個家丁全部涌了過來,部分人看樣子是護院的,練過把式。
“嘖嘖嘖……,薔薇呢,快把她叫過來,真是邪門,我堂堂一個忠賢公回自己家居然被當成強盜……”
“忠賢公?”有的人聽到關鍵字,驚訝的叫了出來。
這時已經有人去向裡面報告,冷子信帶着女兒和姑爺就趕了過來,當他看到冷無爲時,頓時呆了。
“你……你……怎麼,回來了?”
冷無爲也看到冷子信了,思念之情再也抑制不住,“老爹,你還沒死啊,我想死你了……”說着就跑上前,抱着冷子信就大哭。
旁邊的那些人都傻了,都納悶:“難道這就是大少爺?”
過了好一陣子,父子兩才分開,管家見狀,笑道:“小的給大少爺請安?”
“大少爺?”冷無爲對這個稱呼感覺有些陌生。
冷子信笑道:“什麼大少爺啊,你們記住要稱呼‘公爺’,我兒子是一等公,朝廷賜的爵位。現在可是輔政大臣兼大將軍,你們這些不開眼的,以後別亂叫,別讓外人見了以爲我府上都沒規矩。”
衆人震懾,都呆呆的看着剛纔一口粗話的人,和文質彬彬的老爺形成極大反差的人,居然是當今朝廷裡最有權勢的人,以前老爺對大少爺的事情是一字不提,原來是這麼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妹薔薇給哥哥請安。”冷薔薇笑着跪下來,冷無爲忙將她扶起,笑道:“別那麼多的虛禮。母親呢?”
妹夫蒙生卻還跪在地上,由於他是入贅冷府,在家裡一切都聽薔薇的,被管的很牢,平常做個生意應酬什麼的,都有人跟着對此他很是無可奈何。
“母親在堂內,還有……你的女兒。”冷薔薇笑道。
冷無爲正要走時,看見蒙生,好奇道:“我好象在哪見過,他是你夫婿?”
冷薔薇臉紅了,點點頭,然後一擺臉色,“你還跪着幹什麼,還不進去通報,呆頭呆腦的,一點用都沒有……”
蒙生被一陣痛罵,連忙往裡面跑。
冷無爲見了,大概也瞭解到是怎麼個情況了。
“我的兒啊,你在哪,在哪?”
沒多時,冷母就被衆人攙扶着走了出來,看見冷無爲忙跑了過去,“我的兒……”
多年的思念,在欣喜、悲傷、感懷中流過。
全家人聚集在一起,臉上都笑眯眯的。尤其是二老見到龍蘭這麼出色的美人後,都暗讚自己的兒子有眼光,尤其是她身上的香味,暗贊真是“佳人”。
紀飛靈好久沒見到冷無爲,見他連吃飯都抱着“靚兒”,簡直喜歡的不得了,內心幸福極了,至於他身邊有沒有多個女人,這些她早有心理準備。
就在冷無爲一享天倫的時候,北方出現了大的變故,北魏突然向僞寧投降。這事情發生的非常的突然,突然的使大漢朝廷爲之一震。而這個消息,也很快的在田大傳遞下,傳到正在高留縣的冷無爲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