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按慣例,衆王公大臣入宮面聖。然而當各位大臣們剛剛步入宮廷時,一隊禁軍小跑着過來,在宮門兩旁站好,一臉的肅然。
諸位臣公對這情形,心中暗暗感覺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當下誰也不再交頭接耳,規規矩矩的分成兩隊緩緩走了進去。當還沒有過前宮太和殿時,就傳來一陣哭泣的聲音。
“皇上,皇上啊……”
當各位大臣們看清發出哭泣之聲的來人時,都爲之一震,居然是八王爺。所有的人都在太和殿的跟前停住了腳步,同時看向八王爺。
文思拿着手絹,帽子上扎着條白布,由於皇上駕崩之事還沒有傳出去,不適宜發喪,所以只紮了條白布條,其他人則有的戴有的不戴。
敖丙走上前,施了一禮,問道:“王爺,你這頭上……所爲何事啊?”
文思哭了一會兒,突然跪倒在地,嚎道:“皇上駕崩了……”
“什麼?”諸位大臣被突來的噩耗驚呆了。
半炷香過後,在御書房外,衆位大臣們跪在門前號哭。由於明宗皇帝是死在御書房,所以屍體倒也不適宜搬動,暫時停留在那裡。
“王爺,皇上他……他怎麼可能,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突然……”劉本傷心過後,提出懷疑。
文思嘆息道:“皇上不是染了什麼重病,而是被人謀害的,就連本王也差點死在刺客們的手上,好在祖宗神靈庇佑,本王才逃過一劫。只不過,明妃娘娘和安親王到現在不知所蹤。太后她老人家已經把皇上的後事處理全權託付於本王,本王希望諸位臣公,在國家危難之際能夠幫本王一把,不要讓那些對我大漢有不軌之心的人得逞。”
“王爺所言甚是。”部分臣公附和。
東方白站出來,問道:“請問王爺,能做出如此膽大包天的兇手,是何人?”他這個問題正好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全部的人將目光一起聚焦在文思的身上。
文思咳嗽一聲,然後仰天長嘆,“此乃我皇室不幸,我大漢不幸。禍起蕭牆,犯如此滔天大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九王爺和十王爺。他們對皇上素來有芥蒂,皇上登位以來,他們是深居簡出,卻不知他們是早有圖謀,在皇宮內早就挖好了秘道。昨天夜裡,他們放火藥發出劇烈的爆炸聲音,吸引禁軍過去,使得皇上身邊連保護的人都沒有,而他們就趁這個時候對付皇上。皇上死得冤啊……”
話一說完,下面的人又再一次哭泣。
東方白一聽是九王爺和十王爺所爲,眼睛立刻瞪的大大的,盯着文思,正準備踏上前去質問時,卻不料陳嘉成跪着,拉住他的腳,對他搖了搖頭。
其實就在文思說出九爺和十爺時,所有的人都爲之震驚,但奇怪的是誰也不說話。就連劉本也禁聲了,重新跪在地上,沉默不語。
文思看着各位臣公什麼也不說,他們正在艱難地接受皇上駕崩的事實。於是對身邊的一文官使了一個眼色,此人是四品御史,名叫戴春明,出自蕭貴中的門下,一向與八王爺府上的關係十分密切,死心塌地的跟隨着文思。
戴春明一見八爺的神色,便了然於胸,於是站起來,道:“各位大人,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今皇上突然晏駕,沒有指定繼承皇位人選,我提議由八王爺繼承皇位……”
“住口!”東方白豁然站了起來,指着戴春明道:“你這個奸佞小人,皇上剛駕崩沒多久,你居然要另立新主,你存的是什麼心思?況且選舉八爺爲皇上,八爺是昨天軍機值班大臣,皇上遇害他難逃干係。就算沒有關係,他也有護駕不周之罪,又怎麼能繼承皇位呢?”
當東方白豪氣干雲的說完那番話後,直視着文思,毫不退讓。戴春明被他的一番斥責,氣的臉都綠了,嘴脣顫抖,道:“你說什麼,我是奸佞小人,你又是什麼,我只是就事論事,皇上晏駕自然要立新君,八王爺素有賢名,立他爲君又有何不對!”
東方白冷笑道:“掩耳盜鈴之事,瞞得了別人恐怕瞞不了自己吧。九王爺和十王爺爲什麼要謀害皇上,謀害皇上對他們到底有什麼好處,難道他們不明白萬一刺殺不成等到的是什麼,再者就算是行刺成功了,他們也難逃一死。這怎麼看都是疑團,這些疑團一日不解決,恐怕八爺就難逃干係吧,誰都知道九王爺和十王爺與八爺素來交好,對八爺也是俯首帖耳,如果說八爺是幕後……”
“東方白,你亂說些什麼!”
出面阻止的人不是文思,卻是劉本,只見他眼睛通紅,鬚髮直立,一向和藹的人現在卻像一頭要打架的獅子,眼光逼視着東方白。
“東方白,說話是要講證據的,你隨意污衊王爺該當何罪。如果八爺真的是無辜的,你又當如何。幸好八王爺他賢明豁達,不會和你一般計較,你還不跪下認錯!”
“劉相爺!”
“跪下!一切聽八爺吩咐!”
劉本說完就跪了下來,東方白懊惱之極也跟着跪了下來。
本來面色陰沉的文思,看到劉本突然出面干涉,頗覺意外,剛纔東方白的那些話,使得他動了殺機。
戴春明見東方白縮了下去後,立馬又趾高氣揚起來,又把舊話重提。
重立新君事關重大,那些大臣們的表現並不像文思先前預料到一樣,一人起頭,其他人緊跟着擁護。就連原先和自己穿一條褲子的官員也在沉默。
陳嘉成起身道:“八爺,我大漢朝立國以來,向來是傳子不傳弟,傳弟不傳長。如今皇上已經有了骨血,就算沒有遺詔,理應也該有安親王來繼承皇位。八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啊?”
文思面色絲毫不變,嘆息道:“陳大人說的在理,但安親王和明妃娘娘現在是生死不明,朝中大事又不能無人主持,這個嘛……”
童維出列道:“八王爺可以當輔政王,就算將來安親王繼承皇位,以他年幼也無法處理朝政,八王爺文治武功舉朝皆贊,若爲輔政王,乃大善也。”
其他朝臣見不是現在就立君,立刻紛紛附和。就連劉本和陳嘉成最後也是贊同,認爲是良策,惟獨東方白自始至終對八王爺仇目相對。
文思也對此結果甚爲滿意,至少現在雖然不是皇帝,但卻有皇帝之實,也達到了目的,假意推脫了一會兒,便欣然接受,在朝臣的擁護下,在太和殿內就任爲輔政王。
後宮一角落,王英現在是故地重遊,再一次成爲這座宮殿的總管,心中的得意那是更不用說了。他一進宮,首先要找人報復的就是小順子,當初明宗皇帝初登大位後,八爺失勢,冷無爲進京護駕。他一個失了靠山的人,立時就成了別人的刀下肉。小順子果不其然派了幾個太監來要割掉他的舌頭挖掉他的眼睛,剁了他的手。好在,他在宮裡經營多年,這皇宮裡明的暗的,差不多一大半的太監都是他的心腹爪牙,小順子派出的幾個太監都是他派到小順子身邊的。
得知消息後,王英連夜躲在運送夜香的馬桶裡逃出了宮。至於那幾個太監,隨便找了個和王英差不多年紀的老公公,依足規矩處置。事後讓小順子過目,小順子看了一眼不忍再看,也無法辨別真僞,草草的讓人把“王英”扔出宮去。
王英現在躺在搖椅子上,留着兩個小太監在身邊捶背捏腳,閉着雙眼悠然自得。
“總管,我們總算等到你老人家回來了,可把我們這些奴才想死了。”幾個中年的太監跑過來哭道。
王英睜開眼睛,瞧了瞧,認出了來人,冷笑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們幾位啊,快起來吧,免得折了老奴的壽。”
這跟前的幾個太監正是當初王英手底下的幾個大太監,後來見王英失勢,就投靠了小順子,故此王英對他們是頗有芥懷。
“公公,咱們對您可是忠心耿耿的,當初我們投靠小順子,那是想打探他對您有什麼手段,我們的心可一直在您這裡啊。”這幾個大太監嬌聲嬌氣的邊哭邊爲自己辯解道。
王英是經過幾朝的人,他如何不知道做奴才的就是要見風使舵,罵了他們幾句,也就算了。
劉本府上。
“相爺,我的劉相爺,您這是怎麼了,八爺明明就是謀害皇上的真兇,您爲什麼還要保舉他爲輔政王,這是爲什麼啊?”東方白氣急敗壞道。
劉本閉着雙眼,什麼話也不說。他身邊的陳嘉成捧着茶杯,沉默不語。
堂內的三人神情不一,過了好久,陳嘉成對劉本道:“劉相,你說安親王和明妃他們到底在哪?會不會有什麼意外啊?”
劉本長嘆一聲,“唉,短短的一夜,整個天都變了。皇上駕崩了,十三爺也遇害了。現在八王掌握了京城的兵權和政權,實在是不宜硬碰。安親王和明妃看八爺的神情,應該是逃出宮去了。只要出了宮,我想他們的目標應該是常武那裡,也只有到那裡,才能保住他們的性命。”
東方白一聽安親王會去常武那裡,擔憂道:“劉相,常武那裡也不安全啊,那裡東西兩側有皇甫遠的二十萬兵馬,還有騎兵編制。常武那裡雖然有十萬,可沒有戰馬,他們就是別人的嘴邊肉,隨時都有性命之危啊。”
陳嘉成不同意,“皇甫遠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他要真的敢那麼做,他就得罪了天下人,會搞的一身罵名。依我看他恐怕只是封鎖消息,不許任何人接近那裡纔是。皇甫遠會站到八爺一邊,並不奇怪,奇怪的就是,以八爺的智謀,明妃他們是怎麼逃出去的,從跡象上看應該是提前得知消息,而且外面還有人接應。而能做到這一點的,朝中會有誰呢?”
忽然,劉本睜開眼睛,站起來,走了幾步,“這個人除了他有這個力量,其餘的人就是做了也沒有任何好處。”
陳嘉成忽然驚醒,“你是說……他?”
劉本點點頭。
東方白看着他們,不知道他們在揣測什麼,忙道:“劉相爺,陳大人,你們說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人,怎麼他也和這事情有關嗎?”
劉本看着他,忽然正色問道:“東方白,如果將來有一天,一個你十分感激的人突然成爲皇室對立的人,你是維護他呢,還是維護皇室?”
東方白一愣,“劉相,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回答我,這對你對我都很重要?”劉本忽然變得嚴肅異常。
東方白想了想,道:“如果他對百姓、社稷有益,我就維護他,反之,皇室中人比如八爺,身爲皇上的兄弟居然幹出這種事,我不但不維護,還要反抗到底。”話說的是斬釘截鐵。
劉本和陳嘉成彼此都愣了一愣,但都暗暗地搖了搖頭。劉本拍了拍東方白的肩膀,嘆息道:“今日的事情,你太沖動了。越是艱難的時候越要保全自己,只有先保全自己,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俗話說的好: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日無論我們支持還是不支持八爺,這輔政王的位置還是他的。記住,不要硬來,相信我,要不了多久,時局又要發生變化了……”
東方白雖然不明白最後一句話什麼意思,但還是曉得劉相他們不會就這麼算了。心裡有了底後,告辭走了。
待他走遠後,陳嘉成道:“東方白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對朝廷社稷和百姓來說,十分難得啊。冷無爲在提拔人才方面,的確有超乎常人的能力。”
劉本沒好氣道:“你別忘了,趙澤也是他提拔起來的,可結果又怎麼樣呢,差點就栽到他手上。冷無爲的確是與衆不同,可越是與衆不同,我就越是擔心。如果讓他真的撥亂反正成功了,那掌握大權的人就是他,可是我大漢還有誰能制衡得了他。以他軍中的威望和百官的關係,我真的不敢想了。”
陳嘉成捋了捋鬍鬚,忽然笑了起來,道:“未必就真的沒有人能制衡於他。”說着在劉本的耳邊嘀咕了幾句,說完後劉本的神色大變,忽然笑了起來,“好你個陳嘉成,原來你纔是個老狐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