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樓內,芙蓉獨自坐在後院的亭子上喝酒,月雖明卻沒有半分心思賞月。忽然一陣悠揚悅耳的琵琶琴音傳來,開始並不怎麼因起注意,可後來那琴聲越發顯得沉悶,彷彿有一肚子的委屈說不出來一般。
尋聲望去,聲音傳出來的地方赫然就是後院那間不許任何人接近的角落。燈火獨明,越發顯得孤寂和與衆不同。芙蓉好奇心起,便尋着聲音找去,剛到那後院門口,卻止了步。不是因爲沒有落,而是因爲怕打擾那奏琵琶之女子。
“你是誰,怎麼會到這裡來?”
一位穿紅衣女子很突然的出現在芙蓉的背後,事先一點都沒有徵兆。以武功自詡的芙蓉不由的一愣,如果在平時可能會發覺,但現在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屋內女子所吸引。
“我是好奇,所以想過來看看,沒有什麼的。我這就走。”
芙蓉說完就要離開,可剛轉身,那紅衣女子就叫住了她。“喂,你是新來的花魁吧?”
芙蓉轉身點頭。那女子笑了笑道:“我見過你,聽說冷大人用一萬兩的銀子做了你第一個座上賓,你卻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什麼,你也知道那是冷大人?”芙蓉驚訝之極。
紅衣女子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們這裡的人差不多都見過他,就是我們姑娘的院子也是他包下來的。本來他是要接我們姑娘出去的,可姑娘不願意,說外面不比裡面熱鬧,還說了些很奇怪的話,我也聽不懂。”
芙蓉越發的驚訝了,雖然早前聽那人說起冷無爲會來“萬花樓”,可沒有想到他與這裡的關係這麼密切。驚喜之餘,問道:“那冷大人一般什麼時候過來啊?”
紅衣女子顯然不是有城府之人,答道:“這倒不是太清楚,總而言之,冷大人會隔三差五的來一次,來看看我們家小姐。哦對了,你想不想見見我們家小姐啊?”
芙蓉可巴不得的了,忙道:“我可以嗎?”
紅衣女子笑笑,“你等一等啊,我這就去通知我家小姐。”說完就走了。
芙蓉待她離去,便心下開始盤算,暗道:如果能和這裡面的人關係交好,那見冷無爲可不就輕而易舉了,殺不殺他可就全看我的心情了。
不到一會兒,紅衣女子從裡面出來,從她臉上所表現出來的表情,芙蓉就知道這事情差不多了。果然,紅衣女子笑着走上來,“我們家小姐有請。”接着轉身帶路。
芙蓉初進屋子裡面,就被裡面的裝飾弄呆了,掀簾進去,擡頭一看,只見四面牆壁玲瓏剔透,琴劍瓶爐皆貼在牆上,錦籠紗罩,金彩珠光,連地下踩的磚,皆是碧綠鑿花。心下越發肯定這屋子的主人對冷無爲是相當重要的,否則有些不常見的稀罕物在這物資裡只是尋常的一件物品。
“你就是新花魁,芙蓉姑娘嗎?”
芙蓉還沒有參觀完,就聽到有人喚她,忙轉身找去,只見牀上躺着一女子,其容貌生得貌如良玉,質比精金,寶貴如明珠在胎,光彩如華月升岫。相見之下,不由的自慚形穢,尤其那高貴和俯視天下的氣質,讓自己不由的手足無措起來,這種感覺還是從來沒有過的。
“小女子正是,不知道姑娘您是……?”
秦雯笑笑看着她,請她坐下,柔聲道:“我自己叫什麼我自己都忘了,你要是不嫌棄就叫我楚姐姐吧。”
“是,楚姐姐。”芙蓉彎了下身子,福了一福。
秦雯仔細打量着她,忽然道:“我瞧你,似曾學過武功吧?”
芙蓉一驚,但迅速把驚異之色斂去,陪笑道:“姐姐說的極是,小我幼時身子弱,爹孃就請了師父教我武藝,可惜我笨的很學不了什麼。姐姐真是厲害,這一點都能看出來。”
秦雯笑笑,慢慢地爬起身子來,“這有什麼厲害的,我看你手上有繭,而這繭不是幹活而產生的,應該是常常耍弄刀劍才引起的。所以故有此一問。”
芙蓉聽她這麼一說,懸着的心放下不少,但同時也對這眼前的女子感到好奇,從她的目光和判斷力來看,不是個尋常的女人。便問道:“姐姐爲何會在這裡,我進來時,媽媽曾說這裡不讓任何人進來,開始我還以爲住的是什麼重要或危險的人呢,想不到卻是姐姐?”
秦雯站起來,親自斟了兩杯茶,遞給她一杯,自己吃了一杯,道:“也沒有什麼原因了,只不過是一個熟人照顧罷了。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看你的氣質相貌,家世應該不俗啊?”
芙蓉輕輕嘆息道:“我本是大夏國官宦之女,哪知道寧國滅夏,我便和兄長流落他鄉。由於盤纏用盡,兄長便將我賣到這裡,回想過去,卻……”說着說着嗚咽起來。
秦雯聽她這麼一說,聯想自己的遭遇,頓時對她產生了幾分好感,走上去拍拍她的肩膀,好言安慰了幾句。
將軍行轅府宅。
冷無爲自從接到嶽真的信後,這幾天就在尋思着今後的部署,順便透過白家老店打探京城中各勢力的舉動。現在他是越發肯定八爺在等什麼。
“冷少,這是魏崗樊之龍將軍託人送來的八百里加急文書,北魏看來要不保了。”匆匆而來的田大慌忙跑進書房內道。
冷無爲正在那裡玩骰子,左手和右手拋來拋去,絲毫不嫌膩的慌。看完急件後,冷無爲隨意的放了下來,躺在搖椅子上,道:“這事情我早就想到了,靠北魏一國的力量壓根就不可能和楊純對抗。他們現在就算舉國皆兵也無濟於事。北魏的朝廷太老了,根子已經爛了,老百姓們已經不願再爲這個破落的朝廷賣命了。楊純的到來,使那裡的百姓誤以爲看到了希望。我敢打賭,北魏之破不在楊純而在他們自己身上。不信的話,你就等着看吧。”
田大可沒有冷無爲看的那麼遠,他只想知道對計劃有沒有影響,忙問道:“楊純攻破北魏後,剩下的可就是大漢了。只要劉大將軍一敗,皇上肯定會重用你。”
冷無爲笑着搖頭,忽然道:“寧國方面有沒有什麼消息?”
田大道:“還沒有什麼新的消息。現在兩方面都在僵持着。本來高猛揚言要在短時間內結束戰鬥,可沒有想到張銳會舉全國之兵守關,高猛現在是寸步難行,彼此在僵持着。看樣子今後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冷無爲搖着椅子,笑道:“張銳吃了那麼大的虧那可不是白吃的。他比誰都害怕楊純,所以他不會讓楊純這麼輕易的西進。高猛雖是楊純手下四大將軍之首,可骨子裡卻是寧國人。讓他盡全力殺自己的同胞,這恐怕沒有那麼容易,此前雖然勝利極快,但那是張銳無心抵抗之故,現在可不一樣了。只要高猛心結不除,他就無法再前進一步。”
“那我們有沒有什麼好處,現在北方打的那麼熱鬧,而我們卻被放到這裡,這算怎麼一回事嘛。”
冷無爲笑笑,不再說話。
幾天後,這一天看似非常普通的一天,卻間接影響到這個天下的局勢。
這一晚,冷無爲心血來潮,這幾天老是自己和自己玩骰子,實在是無味的很,便一個人也沒有帶,獨自去了附近的賭坊去,聽見那熟悉的吆喊聲,整個人都輕鬆多了。雖然輸了近千兩的銀子,但沒有什麼可惜的,盡興而歸。離賭坊不遠的便是“萬花樓”,冷無爲一聽見女人叫喚,就走不動路,本想直接回去,但還是把腳步留下,往“萬花樓”的方向走去。
這裡的老鴇可不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見他就樂個不停,忙領人熱情的招呼。冷無爲現在是美女見多了,女這些庸脂俗粉不怎麼看上眼,直接往後院走,老鴇見狀也不說什麼,只吩咐一個姑娘帶路便是。
冷無爲不知道,就在他滿心想見秦雯的時候,他的背後多了一雙眼睛。
芙蓉看着他進入後院的屋子,手習慣的摸了摸腰上,見什麼都沒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是“萬花樓”裡的一員。
“芙蓉啊,你怎麼還站在這啊,還不過去招呼你房間的客人去。”老鴇看芙蓉從自己的房裡出來,傻愣的站在那裡望着後院看,就氣不打一處來。
“是,媽媽。”芙蓉挪動腳步往自己的房裡走去,可眼睛依然看着後方。
屋內,今天來芙蓉房內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嘴上兩顆暴出來的金牙,彷彿別人不知道自己有錢似的。
“芙蓉姑娘,咱們來喝一杯。”那老頭端着酒杯遞給芙蓉,“我先幹爲盡。”說着一飲而盡。
芙蓉冷笑着接過酒杯……
“哐啷”一聲,那老者連人和椅子都跌倒在地上,身上的血咕嘟咕嘟地流的滿地都是。
芙蓉拿着手絹擦拭着手上的寶劍,身上的行裝已經換了,是一身夜行衣。
秦雯的屋子裡,冷無爲坐在那裡大吃大喝,賭了一晚上了,肚皮早就受不了了。開始時,秦雯還陪他喝了幾杯,到後來就剩他一個人在那裡吃喝了。 щшш◆ ttκΛ n◆ C ○
“我的冷大人,今天怎麼有這麼好的胃口啊?”秦雯笑道,自從和芙蓉交上朋友後,她的心情好轉了許多,畢竟女人之間說話最容易解開心結。
冷無爲一抹嘴,拍拍肚皮,笑道:“真他孃的痛快。秦公主,我告訴你,剛纔我做了十回莊,連賠了十把。我還從來沒有這麼倒黴,真他孃的邪行。”
秦雯笑道:“人家輸了那是垂頭喪氣,你輸了反而胃口大好。我還真是服了你了。”冷無爲呵呵笑道:“秦公主,你可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可不就是在賭桌上見的。記得當時你們還贏了我一把呢,那是多少兩銀子來着,現在想想還心疼呢。”
秦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也想起了從前的事情。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深夜。
一個黑影突然的一閃而過。
守在門外的紅衣女子軟綿綿的倒下。
門慢慢的被推開。
一把帶着夜色的劍刃挑開珠簾。
“是啊,當初我們還真是有趣,我還記得你當時那機靈的樣子。”秦雯笑着說着,忽然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也長的大大的,有一種想喊又喊不出來的衝動。坐在對面的冷無爲發覺她有些不對,忙轉過身來。
好涼,心口處真涼。
冷無爲吃驚的看着胸前,只見自己的血從劍上涌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從腦子裡閃過,“我要死了。”
“救命啊,有刺客!”秦雯尖聲叫起來。順勢將桌子上的東西朝那黑衣人身上砸去。
冷無爲手抓着插進自己胸膛的那把寶劍,怎麼也不肯鬆手,當他看到劍身刻着“楊”字,一下子全明白了,慘笑道:“我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楊純會派刺客來,看來楊純到底是怕我了……”話剛說完,口中突然狂噴一口鮮血,身子軟軟的倒下。
黑衣人慾補第二劍,怎奈秦雯不停的拿東西砸過來,無法再出第二劍,再者從她猶豫的動作來看,她似乎並不想傷害秦雯。遠處而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時間已經不允許她猶豫了,立刻奪劍,匆忙逃去。
“無爲,你怎麼樣了,你怎麼樣了?”秦雯抱起躺在地上已經昏迷不醒的冷無爲哭叫到道顧不得身上沾滿紅色的鮮血。
冷無爲已經毫無知覺,身子也越來越涼。
一道人影一下子出現在屋子裡,來的人卻是田大,他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雯只是忙點了冷無爲胸前的幾個大穴,緊接着將他抱上牀,跟着忙找人去叫大夫。
“這到底是誰幹的?”田大抓着秦雯情急追問道,嚇壞了的秦雯只是叫着冷無爲的名字,兩眼一片木然。
隨田大進來的除了萬花樓的人還有小寇子。田大和小寇子來這裡是向冷無爲報喜來的,因爲在今天下午,馬娉婷突然感覺嘔心,便找來大夫瞧一瞧,誰知道卻是喜脈,全府上下被這喜訊弄的沸騰了。田大和小寇子迫不及待的要把這消息告訴冷無爲,幾家賭坊沒有找到,剩下的只有這萬花樓了。剛到後院就聽到秦雯“救命”的尖叫聲,頓覺不妙,三步併成一步趕到屋子內,卻不想看到如此情景。
田大的眼睛紅了,看着自己最好的兄弟生死不明,想着冷無爲還不知道他又有孩子的喜訊,心中發誓絕對不放過行刺之人,拳頭死死的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