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出使談判的嶽真對絕望的北魏遼城的殘餘軍隊和官員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像一根救命草一般,嶽真剛進城就引起城內所有人的關注。
來到鎮南王府,鎮南王拓拔餘帶領文臣武將以高規格禮節親自前來迎接,對此嶽真只是微微的含下。
客廳之上,雙方彼此寒暄幾句,便進入正題。前幾日,拓拔餘在衆臣和親隨的遊說下,不得不放棄可憐的一點自尊,同意降漢。
拓拔餘隻留下柯必漢其餘的人都遣了出去,這個柯必漢嶽真在林相府時倒也見過,笑道:“原來柯大人是王爺的人啊,難怪爲和親的事情費了那麼大的力氣,孝和公主還好嗎?記得當初和親的時候,柯大人你可說好讓孝和公主當太子妃的,沒有想到一嫁過去就換人了,雖然你們北魏對大漢出爾反爾的事情經常有,但也太頻繁了吧。先皇對此事可是耿耿於懷,此次出兵之策便是先皇定下的,在遺詔中封我們大人爲大將軍,此事只有知情人知道,其他人還不怎麼清楚。”
柯必漢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本來皇上是有意讓貴國的孝和公主嫁給太子成爲太子妃,哪知道寧國也派來使者說要和親,因此皇上迫不得已才讓孝和公主嫁給我們王爺。再說我們王爺無論是人品還是文才都比太子強過好幾倍。孝和公主跟了我們王爺也沒有委屈她,嶽大人您說是吧?”
拓拔餘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手抓的褲子折了好幾道。
嶽真捧着茶,哈哈笑了起來,“皇家的事情咱們就不說了,先皇已經駕崩,作戰藍圖我們大將軍已經執行完畢,不日就可以拿下五鎮。王爺和柯大人大概已經清楚地知道,我軍現在最大的目標就是這裡的遼城。我來的時候,大將軍手下的衆將紛紛請戰,大將軍不希望再打下去,耗費人力和物力,因此派我來向王爺傳達大將軍的意思,你們要怎樣才肯投降,放棄無謂的掙扎。”
話說的如此直接,拓拔餘臉色氣的通紅,柯必漢眼睛也瞪着起來,但還是用強大的意志剋制住,他冷冷的看着嶽真道:“嶽大人,雖然我軍敗於貴軍之下,但現在我們還有一戰的實力。城中百姓和士兵加起來有幾十萬人,如果真打起來,恐怕貴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嶽真笑着看了看他們,突然道:“王爺想不想當北魏的皇帝?”
猛然的這句話把拓拔餘和柯必漢驚呆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柯必漢睜大眼睛,問道:“嶽大人,你這話什麼意思?”
嶽真搖着扇子,頗有仙風道骨之樣,笑着站起來,道:“當前北魏形勢可以說是窮途末路,危機四伏,而且分別於寧國、僞寧國和我們大漢三國相開戰,面對敵人的兵力一共是一百五十萬大軍,而貴國能派遣徵用的兵馬最多隻有一百萬。開戰處始,與楊純這位名將開戰,就折損了二十萬兵馬;而我大漢自從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峽谷關後,北魏南邊也只有集中在遼城一帶不足二十萬的守兵,現在也只剩下不到七萬。現在寧國張銳不斷東進,到現在還沒有打過一場硬仗,我猜用不了多久,貴國皇帝肯定會從衛靈關那裡的五十萬軍隊抽調二十萬過去應敵,至於我們大漢,看樣子是要求和。但如果現在我大漢和寧國突然停戰,藉口貴國太子不賢,要求王爺當太子,王爺你說你的父皇會同意嗎?”
拓拔餘的心立即砰砰地跳起來,結結巴巴地道:“這怎麼可能,打仗又不是兒戲,說停就能停。”
嶽真知道他已經動心了,笑道:“之前我已經說過了,我們大漢出兵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再打下去也沒有意思。倒不如支持一個臣服我大漢的北魏,何樂而不爲?再說只要我們大漢主動停戰,擔當協調寧國與北魏關係之人,這停戰也並不難。到時候貴國花點銀子,割些土地也就是了,最起碼亡不了國。王爺,您說是吧?”
拓拔餘看了看柯必漢,柯必漢冷靜地看着嶽真,說道:“貴國不會白給我們這麼一個便宜吧?”
“就是這麼便宜,我們只要你們肯照我們的意思去做,全力抵抗僞寧國。柯大人,你也知道脣亡齒寒的道理,現在的北魏很有可能就投降僞寧國。一旦到那個時候,我大漢肯定免不了與僞寧國交戰,這對還沒有進行戰爭準備的大漢來說很不利。所以我們大漢會全力支持你們,甚至在必要的時候會出兵支援你們。但前提是,必須是值得我們大漢信任的北魏。先皇曾經提議出兵支援貴國,但由於貴國反覆無常,使我大漢不得不考慮自身安全後,決定佔領貴國的峽谷關這道名關來據敵,這也是無奈之舉,迫不得已。因此對我大漢來說,威脅最大的敵人不是北魏而是僞寧國。現在你們該相信我大漢的誠意了吧。”嶽真仔細打量着他們,把事情的真相毫無隱瞞的告訴他們,現在這些內幕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柯必漢看着拓拔餘,微笑着點點頭。拓拔餘豁然起身,道:“好,我以天神發誓,我若爲將來北魏皇帝,必與僞寧國誓死周旋,決不背叛盟友。如違此誓言,我不再是天神的子民,死不得有安葬之地。”
嶽真含笑,拿出一道文書,交給拓拔餘,裡面寫着如何送他們回朝廷,如何在什麼適當的時機提出建議,大漢做什麼樣的配合等等,無不詳盡。嶽真在一旁解說這個計劃的詳盡過程,和一些聯繫消息等細節問題。
拓拔餘和柯必漢看着這麼詳盡的計劃,本來只有五成信任現在又多了兩成,他們怎麼也想不到丟一座被困之遼城卻換來將來的帝王之位,真是因禍得福,世事難料啊。
在短短的不到兩個月之內,號稱“大漢第一精銳”出兵北魏所取得的一連串耀眼、輝煌的勝利後,這些激動人心的消息傳到大漢京城,所產生的一系列的反應是冷無爲這些身處前線的人怎麼也想不到的。
離京城不到百里,駐紮近三十萬大軍的北方軍團,自從得知西北軍出伐北魏並取得峽谷關後,突然將急進的行軍速度停了下來。皇甫遠、郭奇兩位統帥,他們在觀望,觀望“天”字軍團下一步的動靜,把只要兩日到達的路程,硬生生的停了下來。
“報……”
大將軍帳營裡,一位校尉大口喘着氣,:“回將軍,前線方向來報,‘天’字軍團已經成功拿下遼城和安、平、定、幽、營五州。峽谷關以南的北魏所有地方都被‘天’字軍團所佔領。離我們最近的是齊海、廖迂所部,共有十萬兵馬,現在正往我軍防線靠攏。”
“什麼!”皇甫遠吃驚道,他看了看郭奇,郭奇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喃喃地道:“這個冷無爲是不是瘋了,他到底想幹什麼,難不成想造反嗎,把軍隊壓到我們防線上來。”
皇甫遠皺眉頭問那校尉道:“他們要趕到這裡大約需要多少天?”
“七天。而且還把衝破我軍防線與守軍五萬開戰的日子算在內。”校尉回道。
皇甫遠擺擺手,讓他下去後,對郭奇道:“這個冷無爲以前我和他交過手,不是省材的料。七天就可以趕到這裡,第八天就可以趕到京城。他們不比我們,只有十萬騎兵,他們可都是輕一色的重騎兵,衝刺起來相當的厲害。根據戰報,齊海等只用十萬騎兵就與北魏的近二十萬大軍相抗,折損才一千多人,其他的八千多人也只是傷亡而已。如果冷無爲要是領軍救駕,八天之內先頭部隊就可以趕到京城,京城附近虎威營後驃騎營、驍騎營,皇上能掌握其一半的兵馬。如果守城也能撐的上幾個月,硬打我們沒有勝算。到時候冷無爲領三十萬大軍而來,我們敗定了。”
郭奇點點頭,道:“北魏軍隊的戰鬥力,咱們是最清楚,我們和他們相比還差一些。‘天’字軍團號稱‘大漢第一精銳’果然是名不虛傳。我看咱們現在這樣,先觀望觀望,一邊看朝廷的動靜,一邊看冷無爲那邊的動靜。如果冷無爲鐵了心的要救駕,那咱們第一個救駕。如果他和我們一樣只是觀望或者是任其發展,那咱們也就沒有必要考慮他了。”
皇甫遠深以爲然,道:“好,咱們就這樣辦。”
與此同時,東路軍也在離京城二百里的方向駐紮下來。
將軍帥營裡。
“將軍,北路軍隊駐紮在離京城一百里的地方,看樣子是在觀望局勢的發展。那咱們……”副將彭石道。
趙奕看着地圖,拿着筆在北路軍駐紮的地方畫了個圈,“天”字軍團所在的地方也畫了個圈,笑道;“咱們的兵馬和北路軍相比,在相同人數下誰強些?”
彭石猶豫一下,憑着良心,道:“北路軍強,他們有十萬騎兵,而且都是以前北方軍團的老底子,又經過戰爭的磨練。而我軍長年駐紮的地方沒有發生過一次戰役,戰鬥力和北路軍相比太弱。”
趙奕笑了笑,道:“不錯。我軍比不上他們,我再問你北路軍和‘天’字軍團相比誰強些?”
這下彭石連猶豫都不猶豫,很乾脆道:“當然是‘天’字軍團,它號稱是我‘大漢第一精銳’,且從上次與北魏那場仗看來,所言不虛。從將軍到士兵都透着殺氣,而且聽說他們的大將軍冷無爲是很會撈銀子的主,只花兩年的時間就把三十萬大軍的裝備換爲一新,連軍餉也跟着漲,戰鬥力能狂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再說現在他們夾勝之勢,士氣旺盛,北路軍和他們直接對抗,恐怕不容樂觀,而且北路軍能抵抗的也只有十萬騎兵,那二十萬步兵對‘天’字軍團來說,那就是靶子。”
趙奕哈哈一笑,道:“所以現在他們在觀望,觀望冷無爲他們的具體動向,如果冷無爲是來保駕的,皇甫遠他們估計第一個去京城護駕,八爺什麼的也顧不上了,如果冷無爲他們我行我素,根本不把當今皇上放在眼裡,那皇甫遠他們是第一個逼向京城。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和皇甫遠、郭奇他們一樣,先觀望觀望再說。”
彭石伸出拇指,諂媚的笑道:“將軍高明啊!”
京城,皇宮。
在御書房內,自從戰報傳來後,裡面四人也不知道是感覺到喜呢,還是悲呢。
“真想不到冷無爲動手這麼快,而且這麼快就完成了先皇的宏偉藍圖,選他當大將軍還真是沒有選錯人啊。”呂賢由衷的讚揚道。
劉本也微笑道:“是啊,我大漢的疆域又擴大了不少,這開疆擴土之功,皇上可足於留名青史。臣爲皇上高興啊。”
然而明宗皇帝依然沒有高興之色,卻冷冷地道:“皇甫遠他們有什麼行動沒有?”
文祥道:“皇上,皇甫遠、郭奇率領的北路軍駐紮在離京城一百里之處,而趙奕率領的東路軍駐紮在離京城二百里之多。看樣子他們都是在觀望局勢的發展,冷無爲在北方的一系列輝煌的勝利,讓他們不得不重視‘天’字軍團的動向。現在臣擔心的就是冷無爲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劉本看了看呂賢,問道:“呂將軍,你與楊公府關係最爲密切,可以不可以讓他夫人寫封信,讓他帶兵趕回京城護駕。只要冷無爲能有心思救駕,二路軍隊就不敢再動。”
哪知道呂賢卻搖了搖頭,道:“這事情我早就去找過楊雪兒,但她說這是朝政之事,雖然她是冷無爲的夫人,但也不好參與,否則壞了朝廷的禮法,還說這麼重大的事情,相信冷無爲有自己的想法。”
文祥忽然道:“不如我們把他一家老小全部扣押起來,逼他回京城護駕。”
“不可,絕對不可。”劉本急忙反對,道:“十三爺,我雖然與冷無爲共事時間不長,但我太瞭解他的性子,這傢伙屬狐狸的,非常狡猾。我們如果將他一家子扣起來,只要他放出風聲去,回京不是真心救駕,再和八爺他們通一下氣,那兩路軍隊馬上就會攻打京城。而冷無爲則可以將行軍速度放慢,就算到了京城也不會真心賣命。城池一破,八爺他們作爲內應,皇上可就危險了。”
明宗皇帝忽然冷笑起來,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父皇葬禮之事被老八他們一拖再拖,說要等各路將軍回來奔喪,才能行大葬之禮。他安的什麼心,朕如何不知,可氣的是那幫官員還死命的附和,彷彿他纔是真的皇上。”拳頭狠狠的砸在桌案之上。
八皇子府。
“八哥,咱們是不是給冷無爲那裡通通信,讓他表明一下態度。聽說他把軍隊壓到皇甫遠他們的防線上,這分明是在給皇甫遠他們施加壓力。但現在他的態度很曖昧,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不是喜歡銀子嗎,多給他些好處,並答應事成以後封他個王什麼的。先讓他把兵給撤了,只要一撤兵,皇甫遠他們什麼都明白了。”文堂道。
在文思府上,還有一大幫子的官員,每個人既是激動又是愁,本來有十成把握的事情現在突然出現一個不安定的因素,讓這事情變得複雜起來。
文思看了看魏青書,問道:“魏先生,你怎麼看?”
魏青書皺着眉頭,手拿着扇子,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冷無爲這人我一直都在琢磨他,這傢伙是事不驚人死不休的那種,他總弄搞出一些事情吸引大家的注意,這次也不例外,我想就是冷無爲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把軍隊壓到北邊防線那裡,按我的想法他是在告訴我們,別把他給忘了,換句話說這傢伙又在敲竹槓,想撈銀子。這是他的本性,但是給了銀子就不等於他能安分下來,大家別忘了他可是出了名的‘愣要錢’。光拿銀子不辦事,可現在這當口,咱們不能不給他錢,他是在威脅我們,不給他錢他就帶兵南下,這中間壓根就沒有什麼忠君什麼的,他就好比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商人。”
這些話所有的人都贊同,文諤大咧咧地道:“他要銀子咱們就給,只要他安份的在西北呆着就成,別壞我們的事。我們也不指望他能爲咱們幹什麼,只要八哥當上了皇帝,還怕收拾不了這個傢伙。”
其他的大臣紛紛點頭,立刻又笑了起來。
文思拍案道:“那好吧,咱們派個人給他送銀子去,不過咱們送銀子要有名堂。他不是打了勝仗嗎,就從國庫拿銀子犒軍就是。他也知道皇上現在一點權力都沒有,銀子是誰出的,自然心裡有數。”
“王爺英明。”
衆官員把心裡的石頭總算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