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前面就是定南城了,大人爲何命大軍停下,現在定南城正是人心渙散之時,如果現在發兵圍城,一定是手到擒來。”齊海道。
冷無爲坐着馬車,看看外面,從出發到現在已經過現了兩個半月,可以說皇上交給的差使已經完成,大局也定了下來,但冷無爲的心還一直在懸着,不爲什麼,就爲這十三皇爺,他這個人,這個身份。
冷無爲明白這十三皇爺一旦被定罪,按照皇上的脾氣,那肯定是要株連其他各等人員,上次大獄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來,皇上對有二心的人是從來不會手軟,李忠的下場那更是證明了,一個權力高度集中在手裡的皇帝已經不再是人,而是神。
“齊將軍,你讓軍隊安營紮寨,沒有本官的許可,不得離開軍營半步,違令者斬。”
齊海雖然不怎麼明白,但還是道:“末將領命。”說着傳下令去。
尤三甲靠過來,問道:“大人,爲什麼現在不攻城?”
冷無爲笑笑,“咱們身後是什麼人,是南李,這次和約之所以能籤的這麼快,那是因爲我一直是按他們的意思籤的,如果現在我們有對付定南的舉動,難免使得南李懷疑我們大漢有內亂,萬一他們這個時候發兵攻過來,我們一定會措手不及,損失將十分的慘重,所以現在駐兵觀望,形成一種壓力,我要讓城裡的人乖乖的過來。”
尤三甲明白冷無爲的意思,笑了起來,暗道:想不到大人居然還懂兵法。
其實尤三甲錯了,冷無爲懂的不是兵法,而是人性,知道只要不要逼迫太狠,人自己就會打起來。
冷無爲看着手上的和約,上面寫着南李與大漢的疆域劃分,和退兵協議,這些具體內容冷無爲連爭都沒有爭,就這麼簽了,那欽差大印蓋在上面,怎麼看怎麼都那麼不順眼,不知道怎麼忽然笑了起來,對着尤三甲道:“你去把樊將軍和姚將軍、常將軍、廖將軍找來,我有事情要交代他們。”
“是。”
不一會兒,樊、姚、常、廖等將領過來。
“樊將軍,這次和約是怎麼籤的,你是看到的,南李實在是欺人太甚,如果不是因爲十三皇爺的事情,我斷不可能這麼輕易就簽了字,所以我想讓這個和約變成廢紙,你們認爲如何?”
姚、常、廖三位將軍愣住了,單方撕毀和約,這可是很不道義的事情。
樊之龍明白冷無爲的意思,道:“大人是想在南李對我大漢放鬆警惕的時候,突然發兵南下,攻取南席城。”
冷無爲點點頭,“對,我就是這個意思,現在和約的事情還沒有上報皇上,而且你們知道皇上最想做的是什麼?”
常武將軍道:“從皇上這幾年來看,應該是推行新政吧。”
冷無爲搖搖頭,道:“錯了,哪一位帝王不想在開疆擴土上做上一篇文章,現在機會就放在我們的面前,如今西楚和南李打的正歡,南席城的二十萬大軍,不日南李就會抽走,到時候我們一鼓作氣攻下南席,那時候南李再想簽署這個便宜的和約可就難了,什麼維持過去現狀,什麼互不侵犯,都是狗屁。有了南席城做前沿,我們進可攻,退可守。我看了一下南李的地圖,只要有南席城在手,離南李都城交支城只有八百多裡,他們能守的也只有三百多裡處的劍南關。”
廖迂點頭,笑道:“大人的意思是在西楚取得更大成果之前,直搗龍窩,滅了南李。”
冷無爲搖搖手,笑道:“錯了,我要的只是劍南關。你們想想看,如果把南李的都城給滅了,我們要消耗多大的兵力,而且就算攻下,南李的君臣都把我們大漢當成仇人,到時候治理也是件相當麻煩的事情,所以我們只要攻下劍南關,便可以坐山觀虎鬥,南李的都城被滅,那些君臣只會求助我們,我們不費一絲一毫的力氣,就可以得到南李人的民心和大批的降兵,這比攻城哪個效果更好。如果我們想要取哪座城,大可以讓這些降過來的人爲我所用,到時候功勞是咱的,損耗是他的,不是更好。”
樊姚等將領都笑了起來。
姚勝笑道:“大人,屬下這就準備兵馬。”
常武道:“屬下這就派人去刺探南席城的虛實。”
廖迂道:“屬下立刻通知後續部隊。”
冷無爲笑道:“好,你們這就去準備,樊將軍,你立刻去派人聯繫西楚方面,向他們說明我們大漢與南李談和是假,攻城是真。”說着把和約撕了個粉碎。
樊之龍笑着領命離去。
定南城。
今天十三皇爺剛有些好轉,可心腹上來的奏報一個比一個壞,更讓他差點昏倒的是,前線近七十萬大軍居然在城外五十里地的地方,駐紮下來,有觀望的意思。
“皇爺,敖將軍與各位將軍前來問安。”侍衛道。
元直冷笑一聲,“他們哪是問安,綁人是真吧。請他們進來吧。”
侍衛下去。
元直晃晃悠悠地從牀上下來,周圍的心腹想扶,都被他拒絕了。元直穿上昔日的戰甲,黃亮亮的,如果仔細聞還依稀可以聞到當初的血腥味。對着銅鏡看看自己,沒有想到昔日的英雄,如今成了老暮衰若的樣子,頭髮近一半都白了,戴上頭盔也沒有當初的豪氣了。
“皇爺!”王忠等人跪下叫道。
元直忽然大笑起來,彷彿要把這多年的怨氣都要釋放出來。
“我元直縱橫沙場多年,該威風的我已經威風過了,殺過的人就是寫名字也要寫好幾本書,我這一輩子值了,”忽然嘆一口氣,道:“皇上啊皇上,我到底還是輸了,看來我只懂軍事不懂政治,我輸了,還沒有反抗我就輸了,皇上你不愧是父皇的兒子,也不愧是真命天子……”
悲憤的力量彷彿讓十三皇爺高大許多,鮮血從他的口裡噴了出來。
“皇爺!”
這時敖丙等將領正好到來,其中有不少是元直的心腹,有的剛想去扶,但又生生的把腳步收了回來,畢竟這一伸手就等於和反賊牽涉到一齊。
“報……,皇爺,欽差大人送一個箱東西給皇爺,說皇爺有什麼話想說的儘早地說,他能幫的上的就幫一下。”一禁軍侍衛跑來說道。他身後有幾個人正搬着箱子,還有一個人拿着包裹,那箱子經過的地方,都有血流出來,流了一地。
王忠接過包裹一看,嚇得扔在地上,結巴道:“是是……是王將軍的頭。”
侯將軍掀開箱子,全是人頭,而且都是自己認識的人。
元直傻傻的看着這些人頭,臉色蒼白。
敖丙等人也不忍看着這些人頭,轉過臉去。
“手好狠啊,是誰幹的!”元直大喝道,彷彿所有的力量都發泄出來了。
禁軍侍衛道:“欽差大人說了,這些人貽誤軍務,剋扣軍餉,事關重大,來不及和皇爺說了,就代皇爺先行軍法,欽差大人說了這是以皇爺爲榜樣,是向皇爺學的。”
元直愣了,氣極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好你個冷無爲,本王是小瞧你了,是小瞧你了!”用力把桌子掀翻,桌上的公文飛的到處都是。
敖丙暗道:冷無爲這一手真的好狠,以牙還牙,看樣子十三皇爺的病是好不起來了。整理一下衣袖,道:“皇爺,如今您的謀反之心衆所周知,按現在的情形,是必敗無疑,末將勸皇爺不爲自己想想,也要爲手下的人想一想,難不成皇爺還想再看到一箱人頭嗎?請皇爺早做決斷。”
元直看着身邊臉色發灰的心腹愛將,不忍再將他們連累,嘆口氣,道:“罷了,罷了,你下令吧。”說着慢步將三軍大印交了出來。
敖丙也不客氣,接過大印,舉過頭頂道:“三軍聽令,奉皇爺之令打開城門,各軍將領駐紮軍營等待欽差大人到來,凡違另令者按謀反亂,株連九族。”
“末將遵命。”跪下的將領包括元直的心腹。
敖丙等人一出皇爺府,就招集人手,將整個府衙圍了個嚴實。
此刻的冷無爲正坐在湖邊,這湖還沒有取名,寒冷的天氣卻擾不亂他的思緒,沒錯,他想家了,在想自己的兩個老婆在幹什麼,但更多的是在想現在蘇雨馨在幹什麼。
冷無爲不知道的是在京城,十三皇爺謀反的言論已經傳開了,他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起先整個京城風聲鶴唳,每段時刻,都有某些人被抓被抄家,最後刑部的人、大理寺的人、宗人府的人更是鋪開大網抓人。
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寒風颳起,落葉與灰塵捲起,慢慢地飄向某一府門,一眼看去,醒目的封條赫然在上。
但也有的府門是張燈結綵的,例如將軍府,皇上的賞賜是一堆堆地往裡面送,現在整個將軍府都被修了個新,裡面的人是要多風光有多風光,據說凡是與將軍府有關的官員的都被升了一級。
楊雪兒每天都會問管家,相公什麼時候回來,有書信沒有,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在得知十三皇爺有謀反之心時,楊雪兒沒有一天的覺是睡安穩的,人也憔悴了很多,但從來沒有悲觀過,因爲她知道冷無爲自己的相公是能解決這個問題的,也一定可以化險爲夷。一向關心楊雪兒的呂賢在得知冷無爲掌控前線兵權後,特地跑來一趟,告訴她這個喜訊,當時楊雪兒聽後,哭了,她就知道自己的相公會沒有事。
過不多久,皇上的聖旨也下來了,盡是封賞,由於自己已經是一品誥命,皇上又封她只有皇室之人才擁有的稱號,被封爲秦國夫人,這在女人中已經是最高的了,可以說這一封號至今爲止還沒有任何一般臣子能夠擁有的。
文靜看着楊雪兒,不知道怎麼了,打心裡有些嫉妒,“雪兒姐,我真是羨慕你,你嫁了這麼好的相公。”
楊雪兒撲哧笑了起來,“公主,你不是說笑吧,你會羨慕我?無爲他可不是一個好人啊。”
文靜道:“我不這麼認爲,雖然他平時一副流氓習氣,可一旦遇到正事他可從來沒有含糊過,經過他手上的差事沒有一件辦的不是漂亮的。如此能吏,正是我大漢所缺少的。”
楊雪兒笑道:“你這話可不要讓他聽見,否則他又不知道跳到什麼地方去了。”
文靜忽然看了看周圍,小聲道:“雪兒姐,你知道父皇封冷無爲什麼官嗎?”
楊雪兒還以爲什麼事情呢,道:“這誰都知道啊,是撫軍大將軍兼兵部尚書銜,怎麼了?”
文靜想說什麼又好象不敢說,道:“你最好別讓冷無爲接這個官,這個官不吉利。”
楊雪兒不明白,道:“公主,您說的是什麼意思啊?”
文靜嘆一口氣,道:“這個官反正不吉利,如果冷無爲接了這個官的話,恐怕……”說到一半不說了。
楊雪兒忽然明白了,以前爺爺在世的時候就曾經唉聲嘆氣,自己小時候曾經問爺爺爲什麼嘆氣,爺爺當時說了,擁兵自重歷來是帝王的心頭大忌,自己現在已經站在浪尖上了。過不了多久,孝文帝下旨賞了爺爺一個文職,軍隊讓別的將軍帶了,如果不是邊境出現危機,爺爺有可能不會再當上大將軍了。
以前自己不懂現在卻懂了。現在冷無爲被封撫軍大將軍,他手裡可是有近百萬大軍,當初爺爺出征的時候,開始是呂賢跟着,或許皇上覺的呂賢本是爺爺的人,因此換成了十三皇爺以作牽制。現在軍中冷無爲獨領三軍,皇上會放心嗎?也正因爲不放心,所以將軍府纔會不斷賞賜,目的就是安撫,好可怕的帝王心理啊。
“公主,我這就寫信給無爲,讓他說什麼也不要接這個官職。”
文靜點點頭。
京城西城裡的冷無爲買的小園。
蘇雨馨在畫着畫,樣子很專心。自從冷無爲走了之後,自己不知道怎麼了就牽掛這個人,前些時候還擔心的人現在成了朝廷裡的紅人,紅的發紫。
這畫現在缺少的只是臉部,蘇雨馨遲遲無法下筆,因爲自己知道他的眼睛是最難畫的,現在或許看的是這個神情,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神情又變了,好難琢磨不透的表情。
“冷無爲,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
此時門外突然吵了起來。
“你們這些人想幹什麼?”薛貴家的卡着腰,藐視着來的這幫人。
來的人是大理寺卿謝再興家的人。
“我們老爺懷疑你們這裡窩藏罪犯,所以請你們離開這宅子,讓我們搜一搜。”小廝叫道。謝再興現在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可一世,朝廷上誰也不敢得罪,否則被他咬上一口,那可不得了,這幾天路過西城的時候,覺的這宅子挺別緻的,便起了賊心。
如果是別人家的,忍了也就忍了,可現在薛貴家的是這裡的管家,最近得知自己的主子已經在朝廷上紅的發紫,她哪會把眼前這人放在眼裡,雖然知道他們是大理寺卿家的,可自己的後臺比他們的更硬。
“笑話,我們這裡有罪犯,你們也不看看這裡是誰買的園子,說出來嚇死你們。”
小廝笑道:“喲,是哪位大人的,我們惹不起啊,說出來瞧瞧,告訴你,還沒有我們大人惹不起的,你最好給我滾開。”
有後臺就是不一樣,以前薛貴家的遇到他們肯定是繞着走,可現在不一樣了,大聲道:“告訴你們這些不長眼的傢伙,這園子是撫軍大將軍,二等忠賢伯冷大人買的,怎麼,你們說我們家大人是窩藏罪犯,這不是笑話嗎?我告訴你們,等我們家大人回來,我就說大理寺卿謝大人說他買的房子是窩藏罪犯,要我們都搬走,不知道他會怎麼做?告到皇上那裡,皇上會幫誰,你們可要想清楚了。”說着瞪着眼睛。
小廝帶着的人都傻了,小廝聽他家大人謝再興喝醉酒時提過,他現在什麼人都可以得罪,但是除了軍機大臣和將軍府,冷無爲是什麼人他太知道了,現在整個京城裡沒有不知道冷無爲的,那可是大漢朝廷的大功臣,皇上的賞賜那是每隔幾天就要賞一回,恩寵之隆,古今少有啊。
小廝結巴道:“你你你……是說,這這這園子是冷無爲冷大人的?”
“放肆,我們家大人的名諱也是你叫的?”薛貴家的發起雌威。
小廝忙道:“哦,不不不……,是我們誤會了,我們這就走,如果冷大人回來,請奶奶代我們賠罪,我們這就告辭。”說着帶着他們的人灰溜溜的走了。
薛貴家的看着他們,得意極了,活到現在還沒有這麼威風過,連感覺路過的人看自己的眼光也不一樣了。
薛貴家的回頭看着還呆在那裡的下人,卡着腰道:“你們找死啊,還不幹活啊。”
下人忙幹活去。
一丫鬟過來,她可是蘇雨馨的貼身丫鬟。
“薛媽媽,小姐說這幾日有些無力,你最好弄些人蔘粥讓小姐用用,小姐瘦了你可擔當不起。”
薛貴家的忙陪笑道:“小紅妹子,這事情我馬上就辦。哦,剛纔有沒有吵着小姐啊?”
小紅用手絹擦擦臉,道:“有是有一點,以後最好小心一點。最近小姐正在畫大人的畫像,可費心神了。還有,小姐的屋子裡有些冷了,你知道怎麼辦吧?”
薛貴家的忙道:“我馬上命人多加些暖爐過去,小紅妹子,不知道今天小姐晚上用些什麼,我也好準備一下。”
小紅想了想道:“小姐沒有怎麼特別交代,只不過最近小姐說現在要有蓮子羹吃就好了,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薛貴家的笑道:“哎喲,這我當然有辦法了,就怕小姐什麼也不說,你也知道小姐不慣和我們這些俗人說話,就有牢妹子通傳了。”
小紅哼了一聲,拍拍屁股回了。
小紅一走,薛貴家的立刻又擺出威風來,拿着雞毛撣子看誰不順眼就打上幾下,好不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