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自你別後四年往事之肖禾篇

98自你別後(四年往事之肖禾篇)

當楊崢告訴肖禾,他和林良歡會結婚的時候,肖禾正站在機場大廳熙攘的人羣中,做好了和林良歡重新開始的準備。他想的太好了,以爲只要避開這熟悉的城市,她的心結總會打開。

可是他忘了,或許林良歡早就死心了。

看着黑了的手機屏幕,彷彿周圍的一切喧囂都靜止了,心臟陡然停止跳動,只能感覺到身上那層汗涔涔的溼意,全身刺骨般寒冷。

整個人好像陷進了昏暗,腦子裡只不斷盤旋着一個念頭——她要嫁人了。

林良歡會嫁給別人,肖禾這輩子都沒想過這種可能性,或許就是因爲太清楚她有多愛自己,所以纔會在肆無忌憚傷害她之後,依舊理所應當的認爲她還站在原地,即使現在變成這樣艱難的局面,他仍然覺得她是愛他的。

毫無緣由的自信。

不死心的又打電話追問,她居然坦然的承認了:“肖禾,你怎麼還能問我這種問題,還愛着害死我父親的兇手,我得有多賤吶。”

她每個字,都好像尖銳的匕首又往他心臟狠狠紮了一刀,汨汨的往外滲着血,卻全然感覺不到痛意,只是心裡那一點點希冀正漸漸變成了碎裂的玻璃珠,一點點落在了深淵處。

肖禾承認,在林勝東的事情上他的確處理不當,當初偏執的只想着爲肖牧報仇,可是卻忽略了妻子的感受,他甚至沒有想過林良歡知道後會不會傷心,即使他做的是正義的事情,可是在情感上,他也辜負了林良歡。

現在林良歡越發的不信他了,甚至懷疑林勝東的死和他有關。

肖禾啞着嗓子,喉嚨乾澀的厲害:“如果我證明這些和我沒關係,你還會回來嗎?良歡,我和過去不一樣了,真的。”

他艱澀的說着,漢語言文學那般神淬,卻找不到最好的詞彙來表達自己的決心,他要怎麼樣才能讓她完全信任自己啊?

林良歡那邊只傳來淺淺的呼吸,細聽之下,有壓抑的喘息聲,他能感覺到她在哭,默默地流淚,還要無助的掩飾,生怕他感覺到。

心裡很難受,既心疼她,又想保護她,恨不能第一時間衝過去將她抱進懷裡,可是他不能,他們之間隔了千山萬水,不是他幾句話就可以消磨掉的。

肖禾站在大廳中央,握着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的在信息框裡輸入:“你一定要等我。”

說出這些話開始,他已經下定決心要爲林良歡做一些事情,以前都是她在無條件爲自己付出,是該他爲這段感情做些努力了,他帶給她的傷痕,必須由他親手來縫合。

肖禾心不在焉的回家,肖母和肖父都在,他只隨意打了聲招呼就想上樓,可是卻被父親沉冷的聲音喊住了:“我有話跟你說。”

肖禾疑惑的停在樓梯口,肖父緩緩將手裡的菸蒂捻進菸灰缸,輕嘆口氣才擡眼看他:“你和良歡已經離婚了,可是我聽說你還總是糾纏不休……”

“聽誰說的?”肖禾眸色微沉,寒着臉看了眼一旁故作淡然的肖母。

肖父皺了皺眉頭:“你那什麼語氣?難道這一切不是你自己造成的。通過這件事你還沒想明白,你和她根本不適合在一起,你還要繼續牽扯不清?”

肖禾垂在身側的拳頭緊緊攥着,本來惡劣的心情更加暴躁,胸口有團熊熊的火焰燃燒着,有點控制不住幾欲爆發。

肖父沉吟片刻:“你這婚事都鬧了多少笑話,這次聽我們的,你母親幫你物色一個。”

肖父不容置喙的語氣,說完完全不看肖禾,在這件事上擺出的強硬姿態讓肖禾心臟微沉。

他眯了眯狹長的黑眸,冷冷勾起脣角:“不必。”

他說完就轉身準備上樓,肖父氣急,一旁的茶杯被他重重磕在玻璃茶几上,沉悶鈍響打破了僞裝的祥和。

“你是嫌在水城還不夠有名?”

肖禾步伐滯住,安靜的立在樓梯上,手指用力抓緊一旁的雕花扶手:“我老婆孩子都不要我了,我還要個名聲有什麼用。”

肖父的表情凝固住,有些複雜地注視着自己的兒子,肖禾鮮少會有這麼失落彷徨的樣子,他從小都目標清晰,一路順風順水,獨獨在婚姻上遭遇了最大挫折。

肖禾不再多說什麼,快步上了樓梯。

他躺在牀上,腦子裡空蕩蕩的,整個人都好像被抽走了神智,心臟這纔開始細細密密的疼痛起來,好像被鋸刀生生剖成了兩半。

父親的話讓他更加產生了危機感,他要爲將來鋪平道路,如果他沒有足夠的能力,將來很難保護林良歡。

過去他沒有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明明感覺到母親和良歡之間矛盾重重,卻極少關心她。想來她在肖家真的不快樂,爲了愛他,真的費勁了心血,難怪她會累,難怪她會絕望。

他瞞着遞了調令,居然從水城調去了江市的一個縣城。所有人都費解,跑去那種窮鄉僻壤還有什麼前途可言,肖禾只是但笑不語,眼底的神色卻更加堅韌了許多。

林勝東的死他始終懷疑和白友年有關,林勝東和鍾嶽林之前都是在幫白友年做事,他們一直在江市,他調查的方向就該從這裡開始。

而且江市環境不錯,母親和良歡的關係太緊張,他想的長遠,如果靠自己的能力在江市發展起來,將來良歡不必那麼辛苦爲難。

可是他呆的縣城條件實在不太好,離江市也有很遠的距離,因爲自作主張,父母一氣之下將他的所有財務都凍結了,甚至連他的車子都被扣了下來。

肖禾每天頂着烈日去江市查案子,忙完又乘城際公交回縣裡,而且住宿環境也不怎麼好,他從小也是嬌生慣養,這時候卻一點苦都感覺不到。

每每有一點收穫,就覺得心裡格外開心,他和良歡的距離又拉近了一步,這比什麼都讓他欣喜若狂。

他調到縣城的一個社區做片警,每天還算清閒,只是他的身體的確大不如前,有時候稍微忙碌一些就明顯感覺吃不消了,常常有種呼吸提不上來的錯覺。

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快到林良歡的預產期了,肖禾算着日子,每次她產檢他都會悄悄跟去,雖然只是遠遠看着她,心裡也覺得異常滿足。

唯一難過的,便是陪在她身邊的永遠是楊崢,他可以親暱的攙着她,看她衝自己微笑,甚至還可以伸手感受她肚子裡的小寶貝做運動,肖禾嫉妒得快要發瘋了,可是他什麼也做不了。

每次去看她產檢完,心情都格外失落。

可是還得從水城又趕回去,常常這麼奔波着,身體垮了也沒人照應,和父母的關係更僵了,肖母有次打電話,直言不諱讓他回家相親,甚至有了斷絕母子關係這麼嚴重的理由。

肖禾靜默片刻,最後還是拒絕了:“媽,母子關係不是您說斷就能斷的,但是相親,我真的不行。”

肖母氣急敗壞,怒不可遏的險些摔了手機:“你都被她害成這樣了,你怎麼就這麼執迷不悟呢。”

肖禾苦澀的笑了笑:“媽,她也被我害得很慘,我們倆都不好受,所以註定要爲自己的錯買單。”

肖母聽不懂他這些亂七八糟的話語,只是強硬道:“你要是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了!你以爲別人不看你爸面子,真能那麼容易給你調回市裡嗎?”

肖禾閉了閉眼,心裡更加無奈:“沒關係,回不去,在這一輩子也挺好的。”

“……”肖母覺着兒子是瘋了,一點道理都聽不進去。

肖禾繼續爲林勝東的事兒奔波,他現在只是個小片警,能力有限,若不是之前攢了不少人脈,做起這件事來還真是夠嗆,白友年身份特殊,想查他的事兒自然是困難重重。

直到醫院通知他林良歡提前生了,他焦急的往水城趕,那時候正下着暴雨,寒冬的天,他站在路邊等公交。一整天在派出所忙碌,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可是心裡卻激動得控制不住,連暴雨將半邊肩膀淋溼了都沒有感覺到。

終於等到了最後一班公車,輾轉幾次,等趕到醫院的時候卻過了探視時間。

肖禾心裡暴躁透了,換做以前的他大概會衝動的和護士理論,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學會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忍耐。

肖禾在樓下急診室門口坐了一夜,等天微微亮,急匆匆的就去了林良歡病房。

楊崢在陪護,這時候剛剛起牀在收拾東西,肖禾站在門口沒有進去,透過玻璃窗,看着病牀上身形瘦屑的女人。

她臉色還有些蒼白憔悴,眼底有濃重的烏青,可能是小孩子夜裡一直吵鬧睡不好,肖禾癡迷的看着她,目光再一點點落在她旁邊的小牀上。

他的兒子,小小的身形被包在被褥裡,安靜的躺在小牀裡,小傢伙呼呼睡着,小手緊緊的握成小拳頭。

他很想進去抱抱孩子,也想進去在林良歡脣上輕輕落下一吻,她那麼辛苦生下了孩子,這是他最親的兩個人,可是他卻不能進去看一眼。

肖禾失神的看了好一會,直到林良歡醒了過來,楊崢打來溫水給她洗臉,兩個人一直在說笑,偶爾還目光溫柔的看一眼孩子。

那氛圍,怎麼看他都是個局外人。

肖禾沒敢進去,好幾次都是這麼站在門口看着,直到又一次楊崢去樓下給林良歡拿藥,肖禾才悄悄走了進去。

林良歡正在補眠,小傢伙揮舞着小拳頭偶爾咗咗手指。

肖禾坐在牀沿,手指顫抖着悄悄撫摸她的額際,將她的劉海撥開,低頭吻她的額頭。

即使知道她感覺不到,知道她聽不見,還是傾身在她耳邊低語:“我愛你。”

他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對她好像魂牽夢縈一般,總是恨不能馬上就和她在一起,可是還不是時候,他必須有足夠的把握了,讓她再也不會想要逃離才行。

他常常就這麼悄悄的去看她,出院後能見她的機會就更少了,讓他欣慰的是,林良歡果然沒和楊崢結婚,只是楊崢搬回了林宅,他心裡更加緊張不安,生怕他們同在屋檐下,慢慢就發展了感情。

可是轉念一想,他們在一起那麼多年,如果真的能愛上,不會等到現在。

肖禾這時候也查到了一些林良歡母親陸榆林的消息,可惜陸榆林在越南,費了不少勁兒才查到她的住址。

肖禾等所裡不忙了,這才請了幾天假去了趟越南,他害得林良歡沒了父親,必須將她的母親找回來,即使這不能彌補什麼,可是能讓她見見心心念唸的母親,這也算是他爲她做的一件事吧。

陸榆林在越南做的生意也不光彩,而且她很難聯繫上,想見一面也並非那麼容易。肖禾假意要和她買貨,費了不少勁才見到了她。

而見到陸榆林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表面身份,直接就被陸榆林的手下給壓倒在了地板上。

他錯愕的仰頭看面前的女人,陸榆林冷冷坐在扶椅裡,目光復雜的俯視他:“你是警察,而且害我良歡難過,光這兩個理由,我實在想不明白你爲什麼還有單子來見我。”

原來陸榆林早就查過他的身份了,肖禾苦澀的笑了笑,並不懼怕:“既然你知道她現在的處境,爲什麼不去見見她?她現在過得並不好,她需要你。”

陸榆林神色暗了下去,眼底有些掙扎。

過了很久她才啞聲呢喃道:“我在這裡,有了新的家庭——”

肖禾一怔,想起良歡以前和他說起母親時故作不屑的姿態,心裡狠狠一疼:“所以你把她忘了?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陸榆林沉默的看了他一眼,緩緩舉起手裡的槍,冷冽笑出聲:“那你呢?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纔是讓她最難過的人。連她相依爲命的父親都害死了,你還有臉爲她鳴不平。”

肖禾看着指向自己黑洞洞的槍口,閉了閉眼,語氣沉了下來:“是,所以我想彌補她,不管你愛不愛她,請求你,去看看她。”

陸榆林若有所思的看着肖禾,肖禾認真的擡起頭:“良歡只是故作堅強,她心裡,一直很想念你。”

陸榆林之後沒有馬上和肖禾一起回國,她在越南重新有了丈夫和孩子,而她的丈夫並不知道她在中國的遭遇。

肖禾的長假不能呆太久,但是他抽了空就回去越南一趟,有時候還帶去林良歡的照片。

陸榆林嘴上不說,可是看着照片裡已經爲人母的女兒,眼眶漸漸溼潤了,哪有母親不愛孩子,如果不是形式所逼,她恨不能將她帶到身邊一直常伴膝下。

這期間林勝東的案子也有了大進展,而且肖禾表現突出,從縣城調去了江市,這是他靠自己一步步穩固的事業,不用忌憚父母,而且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妻兒了。

三個月後,陸榆林和他一起回國。

肖禾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站在林良歡面前了,他爲林良歡做的還遠遠不夠,比起他傷害她的,讓她失去的,他恐怕永遠都彌補不了,可是他會用一輩子來補償。

這次,不會再讓她受一丁點兒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