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裕帶着臨易找了個涼亭坐下, 強拉着臨易,死皮賴臉的非要阿易坐他腿上。臨易瞪他,極具殺傷力的神色硬是讓西北王理解成了像一隻氣鼓鼓的急需要被順毛的貓。
“阿易, 你還想不想聽我接着說?”西北王惡意滿滿的拉着他的胳膊, 你是我的人, 讓我抱一下怎麼了?“我剛剛說了那麼多, 可不是免費的, 你必須讓我抱着當做補償。”
臨易看着君裕坐在凳子上一副你不讓我抱我就不往下說的樣子,像一個要糖的小孩。他挑起了嘴角,眼裡全是惡意的作弄, 下巴揚起,忽的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我偏不讓你抱, 你能奈我何?”
君裕一看阿易這一掌, 明顯是來真的,連忙跳了起來, 左手接住臨易的這一掌,順勢轉了一下,把臨易帶到自己懷裡,臨易伸手格擋,擡腳就要往君裕下面踢去……
君裕連忙放手, 飛身躍出涼亭, 苦兮兮看着他, “阿易, 你來真的?”
臨易雙手環胸, 擡着下巴看他,眼睛眯起, “好好的說你的事,怎麼,今晚想打地鋪嗎?”
西北王呆愣楞的。
沒辦法,他又被自家阿易的美貌俘獲了。阿易怎麼可以連跟他生氣的樣子都這麼好看,像一隻傲嬌的貓咪,好像抱抱他,給他順順毛……
君裕一把飛身過去,抱住他。臨易有些措手不及,現在連說不準上牀都不管用了嗎?
君裕親親阿易的額頭和臉,一把橫抱起他,臨易下意識的環住他的脖子。君裕連忙坐到涼亭裡的凳子上,雙手抱緊了臨易的腰,把他往自己懷裡帶,笑嘻嘻的開口:“阿易莫氣,我這就給你接着給你往下說。”
臨易見他抱了抱了,自己也已經在他腿上了,便索性放棄了抵抗,環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君裕如蒙大赦,把他抱得更緊一些。
“我想講的都已經給阿易講完了,阿易還想知道些什麼?”君裕向懷裡的人問道。他和母親的相處和普通的母子相處並沒有什麼不同,他記得的,珍惜的,都已經告訴了阿易。
臨易思索了一下,“你爲什麼不喜歡慶武帝?”
君裕對臨易問的這個問題並不意外,他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說詞,便開口:
“我小的時候,慶武帝就很不喜歡我,不是隱忍的嫌棄,而是太監宮女都能看的出來的厭惡。聽母親身邊的嬤嬤說,我出生的時候,他都沒出現,後來知道生的是個醜八怪之後,更是連玉福宮也不進去半步了。”
他的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盛開的月季花上,彷彿想起了小時候母親站在臺階上看他在院子裡玩耍的樣子。
“從小母親待我沒有半分不同,所以我從來不知道我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君裕的聲音低沉柔和,溫暖的就像在講述着別人的故事,“後來我五歲的時候進了太學院,接觸了其他的皇子和太監,我才知道,我原來長的很醜。那時候,慶武帝高興的時候,也會去太學院檢查一下各個皇子的功課,他從來沒有點過我……”
“我知道自己丑,也看的出來他很討厭我。這些我並不在意,畢竟他去玉福宮的次數很少,讓我母親傷心的人,我自然也很討厭他,所以他的認可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因爲他的默許,其他的皇子都會欺負我,還有那些仗勢欺人的小太監,”君裕說到這裡笑了笑,“雖然小時候被他們欺負吃了點苦,但我有一個很厲害的母親。母親時常告誡我,不能隨便欺負別人,但也不能任由別人欺負到自己的頭上。”
“他們打架的話,很少有打過我的,我也不笨,他們欺負我,我就打回去。”
“母親時常對我說我是宗嶽的六皇子,凡是做人做事都要考慮皇家的臉面,不能被人瞧不起說是一個軟骨頭。”
“生在皇家,本就要比別人經歷的更多……”君裕對懷裡的臨易笑了笑,“我想阿易也明白。”
臨易點了點頭,他低垂着眉眼,靜默不語,君裕雖然說得輕巧,但一個不被皇上重視,甚至默許其他皇子欺負他的小皇子,在皇宮裡的生活可想而知,所以他才那麼在乎從來沒有欺負過他的宣文帝麼?
君裕愣了一會兒,接着道:“母親的身體不好,是從孃胎裡落下的病根,本就不適合生育,生了我之後,身體更是消瘦的厲害,幾乎每天都要吃藥調養……”
君裕說着,“但我從來沒有見慶武帝關心過母親,一兩個月纔會來一次,即使來了也是待不了一刻鐘就會走。”
“直到我八歲那年,母親病入膏肓,已經撐不了幾天了,她眼巴巴的等着慶武帝來看她,可他就是不來,我去承乾殿跪了一天一夜,頭都磕破了,他纔出現。”君裕的手不自覺的握緊,聲音已經有些隱忍的憤怒。
臨易被勒的很緊,他有些不舒服的動了動,君裕才恍然所覺,放鬆了力氣,“母親如願見到了他最後一面,但他什麼表情也沒有,連裝一個悲痛的臉色都嫌耗費力氣,就像死了一個跟他毫不相干的人,從那以後,我就恨上了他。”
“我不願意再叫他父皇,我甚至覺得身體流淌着他的血脈我就覺得噁心,如果有可能,我連他的祭禮都不遠參加。”
君裕說完,親了親懷裡阿易的額頭,低頭抵着他的鼻樑,四目相對,呼吸交纏,君裕慢慢平復他有些激動的心情。
不知不覺已經夕陽將落,李文德噠噠的跑了過來,君裕聽見了響動,擡起了頭,不遠處的大總管低着頭,恭恭敬敬的開口,“王爺,公子,晚膳已經準備好了,皇上來派奴才請您過去。”
君裕道:“本王這就來。”
李文德又疾步着退了出去,按照規矩,他必須給西北王帶路,請他過去,但明顯的王爺正與臨公子你儂我儂,他可不好意思在那裡礙眼。
臨易起身,君裕也站了起來,拉着他下了涼亭。
臨易跟着他走,忽然開口:“慶武帝爲何以後沒了子嗣,你可知道原因?”
君裕很老實的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臨易皺眉,看着他,問:“你真不知道?”
君裕又大力的點了點頭,後問道:“阿易怎麼覺得我一定知道?”
臨易搖搖頭,“宣文帝說這是一個秘密,他說你可能清楚。”
君裕失笑,愣了一會兒,“二皇兄說是秘密,那就是他一個人清楚的秘密,別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臨易看着他,“要不是慶武帝的原因,你也不會被趙敬然扣上‘不祥’的帽子。就沒想過要給自己正名?”
君裕愣了一會兒,“朝裡的重臣都不是傻子,有幾個信怪力亂神之說的,他們要的只是一個藉口罷了。這事情已經過去了,二皇兄也有他的難處,再說了,阿易不是已經幫我報仇了嗎?”
“沒想到你還挺會給宣文帝找藉口的,”臨易停下腳步,目光能把君裕戳一個窟窿,“那你還要我幹什麼,爲你的二皇兄盡忠職守去吧。”
君裕嚇得連忙抱住他,“阿易莫氣,你知道你在我心裡是最重要的,我爲二皇兄做事只是兄弟之宜,完全沒有可比性。”
蒼天可鑑,王爺在臨公子面前嘴皮子也溜了不少,一改以前只會臉紅詞窮的毛病,可喜可賀。
吃了晚膳,天已經完全黑了,皇宮裡的晚上更顯嚴謹,肅穆的連大口喘氣都不敢。宮燈輝煌,照着腳下的路清晰無比,出了皇宮,君裕停下了腳步,“勞煩李總管了,就送到這吧。”
李文德連忙謙卑的笑了笑,“王爺說的是哪裡的話,能送王爺出宮,是奴才的福氣。”
君裕擺擺手,牽着臨易的手上了在外等候的馬車。
君裕的臉色隱隱很是高興,因爲宣文帝同的說的那段話……
“趙敬然要聯合羣臣彈劾你在躍州私自調動兩萬兵馬的事,”宣文帝被揹着手,對在他面前站着的君裕說到。
君裕一聽是趙敬然便眉頭緊皺。
“朕已經把這件事暫時壓下去了,”宣文帝嘆了口氣,“但這件事始終要想個解決的辦法,趙敬然那個老狐狸,這大半年來都沒見他拿這件事大做文章,恐怕就是等你回了酈都再向你開刀。”
君裕恭敬的聽着,宣文帝走到了案前,說:“好在這幾年他的權力朕已經削弱了大半,他也沒什麼能力接着蹦躂……”
宣文帝拿起一道聖旨又走了下來,“朕給你補了一道聖旨,你拿回去吧,到時候別串了口供。”
“皇兄?”君裕驚訝的看着他。
“好在朕發現這大半年來沒讓大臣們查過上書房,朕發過幾道聖旨沒人清楚,現下就是再讓人去添一筆罷了。”皇上每下的一道聖旨,上書房那裡都是有記錄的,但基本上也沒人會認真去查看覈對,因爲皇上不可能幫着朝臣瞞天過海。
君裕傻傻的看着皇兄手裡的這道聖旨,不知不覺已經紅了眼眶。
宣文帝看他的樣子,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裡的聖旨遞給了他,“這是二皇兄該做的,我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
君裕呆愣愣的盯着手裡的東西,臨易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並不顯眼的棕色綢緞,裡面好像裹着一副畫?
臨易看他的樣子,想着這是他們兄弟去裡間商量事情,君裕出來的時候拿着的,應該是宣文帝給他的東西。
君裕看了一會,把它放了起來,一把抱着身邊的臨易,像個大狗狗一樣在他身上蹭來蹭去,“阿易,我好高興,我好高興。”
臨易看他這麼高興的樣子,便順勢摸了摸他的頭,“嗯,我看的出來。”
“阿易,你快問我,爲什麼這麼高興?快問!”君裕興奮的看着他,眼睛彷彿能發光。
臨易心裡嘆了一口氣,又來這個?不過面上仍是順答如流,“你爲什麼這麼高興?”
君裕於是樂呵呵的把他和二皇兄的剛剛給他聖旨的事講給了臨易聽。
宣文帝用完了晚膳依舊在批閱奏摺,白鵲青從屏風後面出現,“皇上爲何要給西北王一道聖旨?趁着這個由頭奪了他的兵權豈不是更好。”
君祚對他的出現見怪不怪,仍舊提筆批閱,不答反問,“你在那躲了多久?”
“從趙敬然來這。”
君祚筆走龍蛇停了一瞬,“想不到白侍郎的耐心這麼好?”從傍晚一直待到天黑,白侍郎好清閒。
宣文帝放下了筆,“他是朕的兄弟,也是這世上朕唯一能信得過的兄弟,朕要他的兵權,不想讓兄弟之間生嫌隙,想讓他心甘情願的給朕。”
“皇上,您真卑鄙。”
“呵呵,”宣文帝看向他,眼裡閃過一道幽光,“知我者果然莫過白侍郎啊。”
白鵲青低頭垂目,對皇上的誇獎不予置評。
“只可惜他身邊有了個臨易,”宣文帝搖了搖頭,“朕這種小把戲怕是被他看了個通透……”
宣文帝放下筆,嘆了口氣,“老六就是太過老實了些……”
“王爺不是老實,他是相信您。”白鵲青頓了頓,但還是說道。
“是啊。”宣文帝頷首,“朕也不想辜負了這種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