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雜的腳步聲,鍾離娉婷全身毫無力氣,只有聽覺分外的清晰。
“到底怎麼回事?”是鍾離澤的聲音,渾厚威嚴,詮釋着一方豪商一家之主的威嚴。
“老爺。”二夫人楊氏伶牙俐齒,迅速將娉婷的事仔細地說與老爺聽,巧妙地省去了娉婷在祠堂與自己的爭執,也避過管家莊鐮的事情不談,只說是娉婷與人私通,現在畏罪自裁了。
大夫人介懷娉婷“起屍”之事,詢問老爺的意見:“老爺,二夫人說娉婷這是心有不甘起屍還魂,恐對家中不利。你看……”
起屍?
鍾離娉婷一震:自己難道真的被那個男子扼死了?鍾離娉婷想起那男子對鍾離家的刻骨恨意,那雙陰鷙冰寒的狹長鳳目和脣邊殘忍的笑,他也許真的會殺了自己。
鍾離娉婷心中顫抖了一下,瀕臨死亡時的感覺她還記得一清二楚。
“起屍?”鍾離澤看了一眼被重新安置在牀上的鐘離娉婷,面無血色,臉泛灰白,和死人無異。不知怎麼地,叫他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個女人,“那就照玉蝶說的辦吧,趕緊料理了了事。”
大夫人莊氏猶豫了一下:“可剛剛娉婷似乎有喘息之聲。”
“大夫人您太慈悲了,那就是起屍的徵兆啊。你看看娉婷如今這個模樣,哪裡像是個活人啊。”
鍾離娉婷聽着他們三人在自己身旁定奪着自己的生死,她很想開口告訴衆人她還有知覺,她沒死,但是任憑她怎麼努力開口,都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有個圓潤冰涼的東西壓在自己的舌下,鍾離娉婷能感覺到那裡面傳來的微弱藥香,好像就是它接續着她艱難的呼吸,吊着她的一口活氣。
是誰暗地裡救了自己一命?
“來人啊,擡屍入殮,蓋棺釘釘!”
鍾離娉婷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擡了起來,挪進了一個狹窄的空間裡。
劣質的木材,甚至沒有添加一層粗麻,鍾離娉婷一動不動躺在棺材裡,外面是準備着釘棺的家丁。
他們明明知道自己還在喘息,爲什麼不肯請大夫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們就能發現她還活着!爲什麼要活葬了她,即便二夫人要害她,大夫人懼怕她報復,爲什麼自己的親生父親不肯救她?
她是鍾離澤的親生女兒啊!
鍾離娉婷在心裡哭叫着,頭頂的光亮暗了下去,她能敏銳地察覺到棺材蓋已經要被闔上了。本就艱難的呼吸因空氣的陡然稀薄而愈發困難,她想發出一絲聲音都無法做到。
她恨,恨夫人們的狠毒,恨靜園裡男子的殘忍,但是她更恨鍾離澤的寡情。她一直安安分分地活着,只求能嫁個真心待她的夫君,相夫教子恬淡度日。爲什麼他們要這麼對她,先是誣陷自已未婚產子,又狠心毀她容顏,不問緣由就要殺她,如今她的生身父親還要活葬了她?!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這麼被活葬了,她要活,要活着看這些人遭受報應,要活着去報復他們!
不知是不是這念頭太強烈,她竟然霍地坐起身來,鍾離娉婷終於睜開了眼睛,刺目的陽光晃花了她的視線,但她還是模糊地看到了驚慌奔走的衆人。而自己跟前,站着一個婦人。
大夫人一時間被嚇得腿軟,只能直愣愣站在棺材跟前,眼看着鍾離娉婷直直地坐起身來,眼神迷濛地看着她,嘴巴翕動地喚了一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