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御醫讓齊玉乾的事情說簡單也簡單,說不簡單也不簡單。
他讓齊玉將他所有收藏的醫藥典籍都給抄一遍,說是都給書香備用的。
要是書香在,她肯定會反駁一句:我這眼睛都看不到了,還需要書?
齊玉知道黃御醫是什麼意思,也不反抗,倒是乖乖的坐着抄寫起來。
這一抄就是一整天,他也不叫累。直到書香在晚飯的時候纔不由狐疑的問:“二師傅到哪兒了?怎麼今天一天都不見他?”就是要懲罰,也要露個面吧。
可很顯然,黃御醫做事從來光明磊落,大手一撐,嘴脣微啓,“你二師傅面子薄,說了就要給你一個道歉的禮物,今天早上就求着我呢,我和他說,你需要一些東西,他就馬上爲你去弄了。”
“什麼東西?”書香接口問,心裡卻想明白了齊玉怕是現在正在受苦着。
她的話音才落,門邊就傳來齊玉的聲音,“就是一些東西而已,書香,你需要用到的。”
黃御醫奇怪的撇看了齊玉一眼,不意外齊玉剛纔聽到了他說的話,他意外的是齊玉竟然幫着他隱瞞。
齊玉踏前幾步坐在了書香的對面位置,然後漆黑的眼眸掃過了桌子上的那些菜式,輕笑贊:“今天的菜不錯,有葷有素。”
書香覺得奇怪,似乎有哪兒不太一樣了,可是哪兒呢?
“書香,你定是喜歡吃這個的,紅燒排骨,來,多吃點。”齊玉很自然的夾起了一塊紅燒排骨在書香的碗中。
書香驚,略一遲鈍,“二師傅,我自己會來的。”視覺壞了,嗅覺更靈敏得多。
接下來,除了偶爾聽得到一兩聲交談聲,卻是再也沒有聲音了。
黃御醫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齊玉的成果,吃飯吃得飛快,一下子就下了桌,朝着暫時佈置的書房跑去。
這一看,就打擊到他了。
齊玉這小子的字還真心不錯,渾厚有力、鋒利卻婉轉。不像是他的字,簡直和雞爪有得一比。
黃御醫鬱結了,鬱悶了。於是大晚上的去找齊玉,將一本厚厚的詞典扔到齊玉房間裡的桌子上,“這本詞典很重要,我看你字跡還行,一起抄了。”
翌日一早黃御醫來接收成果,看到的確實是一本詞典,不過這明顯不是抄寫的,而是印的。
“怎麼回事?”黃御醫不滿。
齊玉淺笑,拿起手中的詞典,“黃老,都一樣的,不然你檢查檢查?”
檢查無果,黃御醫氣沖沖而去。
其實很簡單,齊玉的這本詞典是從外面買來的,至於怎麼買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對於這一切過程書香是不知道,不過這結果書香倒是深有體會。
黃御醫這麼氣沖沖的是直接去找了書香,氣急敗壞的對書香道:“丫頭,你這個二師傅實在是太不厚道了,你若是要這個二師傅,你就不能有我這個師傅。”
書香嘴抽了抽,頓了頓才道:“師傅大人,這不太好吧。俗話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只有師傅逐我出門,沒有徒弟把師傅逼開的吧。”
“哼,”黃御醫輕哼,“總之,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黃御醫還是傲氣的,這三句話,還夾帶了一句‘有我沒他’。
“師傅大人,那我這是不孝了。有一就有二…”書香無奈安慰。
黃御醫這個師傅她很瞭解,他就是在嘴上說說,不是真實的想法。不過這齊玉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讓一向傲氣的師傅大人這樣氣惱,甚至說出‘有我沒他’這樣的話來?
“算了算了,我出去了。”黃御醫打斷了書香的話,氣哼哼的出了門。
書香見他一走,便問起了原因來。
不由輕笑,撓着頭,“去請二師傅過來一趟。”
要說到這個齊玉,她還是佩服的。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竟然成爲了穆爾蘭舟那樣人的第一幕僚,而且還信任如斯。
齊玉來了,坐下,並不說話。
書香心裡嘆了一氣,“二師傅,你可把我師傅大人給氣着了。”
“這有什麼,不就是幾本醫書,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記憶力驚人,簡直到了過目不忘的地步,那些醫書我看了一遍,然後直接揮手寫的。至於那詞典,就是我買來的。”
書香倒吸一口氣,就說這齊玉有什麼過人之處,原來是牛逼哄哄的成了個天才,從小就天才,特麼的這金手指怎麼不是她的?她這個穿越女怎麼沒這個待遇?太不公平了。
心裡嫉恨歸嫉恨,嘴上書香卻是喃喃:“難怪呢。”
“難怪什麼?要不然你以爲我怎麼能成爲穆爾…太子的幕僚,還是最信任的幕僚。”齊玉隨即反駁。
“是啊是啊,在穆爾蘭舟的身邊,你倒是什麼都不怕了,把我送走,穆爾蘭舟都不給點你實質性的處罰。”書香調侃式的回了過去。
可她這一說完,卻是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她這是在說什麼。
意料之中的,齊玉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道:“書香,你是不是在怪穆爾…太子沒處罰我,怪他沒照顧好你?”
“這有什麼好怪的。穆爾蘭舟他早就還我一條命了,他不欠我的。而你,是他的心腹,你做的也是爲了他好,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而且還讓齊玉你親自來道歉,這已經算是對她高看了。其實就她這麼一個女子,她不知道哪兒有讓穆爾蘭舟高看的地方。
可能是這一次談話的結果,書香發覺,齊玉一天到晚幾乎都來‘教導’她了,簡直到了孜孜不倦的地步。
上午是四書五經,下午是孫子兵法,晚上還再‘加餐加點’。
她覺得,這結果是她最佳的狀態。
可她又覺得,怎麼感覺怎麼不對。
齊玉知識面太廣了,書香容納不了太多,可齊玉像是打了振奮劑一般,白日、夜裡都監督他。
她和齊玉的這一切,都被鳳九看在了眼裡。
鳳九似乎終於按捺不住了,來了個以前最常用的一招:深夜來襲。
可他這一招,卻是嚇壞了書香,以至於讓整個黃府都知道了。
而這一嚇,鳳九突然是沉默了幾天,沒再來黃府。
因爲他發現,書香竟然連他以前和她在深夜時的一切都忘記了。
所以,書香在房間裡看到他的時候纔會那麼的驚愕。
事情是這樣的。
書香睡得迷迷糊糊,她視覺沒了,其他感覺器官更加靈敏。
鳳九就這麼從窗戶進來,然後她就知道了,然後她就起牀了,本來手裡拿着抱枕,在聽到鳳九聲音一剎那,她直接就懵了,“皇上?…皇上!”第二個‘皇上’的音調足足讓整個黃府都響徹了。
書豁等人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鳳九一張晦暗莫名的臉龐,輪廓分明,卻感覺到鋒利無比。
而鳳九在想:以前的書香,在看到他的時候,會驚訝,可她會毫不動聲色的和他說話,身子親切對他。
黃御醫當夜就被鳳九招到了宮裡,鳳九不知是氣憤還是鬱結,捂着胸口,“黃御醫,你告訴朕,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黃御醫悶着一張臉,垂目,一張充滿皺紋的臉拉得老長,“皇上,臣本來想說的,可是…”打死也想不到這個時候您老人家會在晚上夜訪啊。
“阿香竟然忘記了,她是不是在漸漸的忘記我和她的事情?”後面的一句話,頓感無力。
“從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黃御醫沉默了好久,才說這句話。
其實,書香的症狀在一入皇城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首先的時候還以爲這可以治好,可是日子久了後,黃御醫心裡也愈發的惶恐,因爲書香的症狀非但沒壓低,而起還有增加的趨勢。而這趨勢的最高地步,就是將鳳九忘得一乾二淨。
宮裡的御醫是有天天來報道,可是他們對書香不熟悉,而書香在不相乎鳳九時都很正常,所以他們根本就沒發現書香的這種症狀。
“有什麼辦法可以延緩?或者有什麼辦法可以治癒?”鳳九閉了閉眼,心裡責怪着自己對書香傷得太深。
“皇上,除非您可以天天見阿香,這樣或許可以延緩。只有治癒,我這些天也想了不少,蠱族有一種蠱蟲,它可以讓人將記憶鎖定。只是這蠱蟲難尋,並且還有副作用,那就是會讓書香將短期內的事情忘記。”
黃御醫說完,卻是知道,自己這說的根本幾乎是廢話。
鳳九的臉忽暗忽明,棱角分明的嘴脣緊抿着,攏在背後的兩手緊握着,似乎這才能讓他蓄集力道。
他何嘗不想要天天出現在阿香的面前,只是他怕,怕她看到他時,一句他從未想要的稱呼。她默默的跪着,稱呼他爲皇上,而她是民女。
所以,他更喜歡在她還沒徹底好之前,默默的看着她,默默的守着她。即使,每日只有短暫的時間。
“好,從明天開始,我會在她身邊。”會在她身邊,讓她感受到他,
他自私了好久了,再自私一次,自私的可以清楚的聞明白她日日裡接觸了什麼,她最最真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