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笑着,就聽一陣馬蹄聲傳來,紅椒立即將竹盤子往地上一放,嚷道:“哥哥回來了。”起身就往門口跑。
山芋也從菊花懷裡往外掙,菊花放開他,任憑小娃兒搖搖擺擺地跟在二姐後面攆過去。
菊花忙叫道:“不要堵門口,小心馬兒衝撞了你們。你哥哥可是才學會騎馬的。”
紅椒聽了,回身拉着山芋往遊廊裡躲,伸着脖子探頭看院門口。卻聽見馬蹄聲止住了,等了一會,葫蘆和板栗等四五個垂髫少年空手說笑着走進二門,並未牽馬。
紅椒忙跳上前,問哥哥咋不把馬兒牽進來。
板栗頭頂上扎個羊角,一腦門的汗,笑道:“馬兒拴在外邊樹林子裡。牽進來要是拉一泡大糞在院子裡,娘不要罵我們?”
菊花瞧着這幾個朝氣蓬勃的少年,沒來由地心裡歡喜,一邊喊櫻桃,問廚房有啥吃的,一邊招呼他們過來問話。
劉嬸忙起身道:“我去瞧瞧,有吃的就端來。”
她剛起身,小井兒扁腦袋上滿是汗水,藍色衣衫掖在腰裡,跑得虎虎生風,壯實得跟頭小牛犢子似的,衝上來抱住她腰,咧嘴對她笑道:“娘!”
劉嬸笑着,故作嫌棄地用手扇扇鼻子道:“瞧你出一身臭汗,還不去洗洗哩,就往我跟前湊。”
井兒便和葫蘆等人去池子邊洗臉,板栗見了他嘲笑道:“井兒叔,你還想吃奶麼?”他是嗤笑他剛纔抱他孃的行爲。
葫蘆等幾個娃兒都哈哈笑起來,小井兒也憨憨的笑着,並不生氣。誰讓他在家是老幺哩,在爹孃跟前自然要嬌慣些,跟青山差不多。
轉頭回來,小井兒坐到劉奶奶身邊,跟她說騎馬的事。
葫蘆等幾個也圍着菊花,跟她說騎術的進展。
青山這些日子在張家。跟着侄兒和外甥們一塊讀書習武,也沒人對他另眼相看,加上心眼本就實在,因此漸漸摒除了那傲嬌的小性子。愈發開朗了。
他感嘆着對菊花道:“還得熟練才成,不然在馬背上一個勁地顛,把心肝肚腸都要顛出來哩!有時候又騎得蠻順當的,跟着馬兒一起一伏,就不覺得顛了。”
菊花點頭笑道:“怕是要掌握節奏。這也跟游水似的,遊多了就好了。黃瓜,你可覺得吃力?”
她特別詢問黃瓜。乃是因爲他生的秀氣了些,這會兒剛運動過,小臉蛋白裡透紅,跟搽了一層胭脂似的,襯着紅脣,像個小姑娘。他平常又很斯文,菊花總覺得他爬樹玩水啥的不大像,可他跟着哥哥一樣不拉地都學了個全。
黃瓜仰臉對菊花一笑道:“還好。師傅教導很仔細。還說我們底子好,這騎馬很容易學的。”
板栗也道:“我們平常也沒白玩,師傅說我們膽大、身子靈活。只要多騎,學起來快的很。”
葫蘆不出聲,曬得紅黑的臉頰上帶着笑意,額頭上的還沾着水珠,他越來越像青木了。
菊花掏出手帕,幫他和板栗擦了頭上的水,一邊好笑地問道:“咋黃瓜如論如何都曬不黑,你跟板栗一個夏天就成了小麥色?青山也是曬不黑的。”
她剛說完,葫蘆和板栗就低頭猛笑起來。
黃瓜則鬱悶地說道:“姑姑,我不想這麼白的。人家都笑我。說我像女娃子。小叔也不黑,就沒人說他像女娃子。”
青山摸摸腦袋憨笑道:“黃瓜,你長得粉嫩嫩的,是有點兒像女娃……”
菊花慌忙制止他,黃瓜已經垮下臉,很不高興地撅起了紅嘴脣。
菊花見劉嬸端來了削過皮的梨子。忙招呼他們吃,一邊對黃瓜道:“長相啥的不重要,只要你爲人行事有男兒氣概,不要膽怯忸怩像個小女娃,管人家咋說哩。再說了,咱黃瓜長大了肯定是個美男子,瀟灑飄逸的很;你哥哥和板栗是另一種風格,也不用人人都一樣的。”
黃瓜聽了不自覺地挺了挺小胸脯,微微一笑。
紅椒抱個梨子啃了兩口,往黃瓜身邊挪了挪小板凳,仰臉問板栗道:“哥,我跟黃瓜表哥哪個白一些?”
板栗瞧着妹妹光溜溜的臉蛋,跟葫蘆的臉頰一個顏色,脫口就想說當然是你黑了。可妹妹睜着黑眼睛,滿臉渴望地瞧着自己,這話愣是說不出來,只得道:“瞧上去差不多哩。是吧,葫蘆表哥?”
他用胳膊肘拐了拐葫蘆,還眨了下眼睛。
葫蘆忙笑着點頭,紅椒方纔滿意地低頭啃梨子。
菊花和劉嬸見了好笑不已,她問道:“嚴師傅和朱師傅哩?咋沒見人?”
板栗道:“師傅去了劉爺爺那。他說我們早課完成了,接下來該讀書了,等下午再帶我們去林子裡射兔子。”
菊花點頭,孩子們除了上學時早晚各有半個時辰習武外,這放假的日子也是半日讀書,半日活動的。
歇息了一會,葫蘆和板栗就招呼幾個小的去書房讀書寫字,青山等人都聽話地跟去了。
紅椒也說要寫大字,跟在後邊跑過去,卻被菊花拉住,不讓她打擾哥哥們,讓她就在東廂用沙盤寫,自己幫她檢查。紅椒無奈,只得怏怏而回。
快吃晌午飯的時候,菊花就抽空過去給他們講半個時辰的經濟課,一來讓他們瞭解些世事經濟,二來也順便讓他們鬆泛鬆泛。
也未說複雜的東西,就拿家裡的產業舉例子,扯到哪算哪。從農業產出到加工處理,再到售賣,再到國家的徵稅及各項管理,並由此衍生的各行業工種以及一些需要官府處理的社會問題,農工商士,逐一細數其功能。
葫蘆和板栗聽得最認真,常提一些問題,他們已經懂事了,對家裡的這些產業很關注。
而黃瓜、青山和小井兒這幾個人,更多是變小氣了、節省了,因爲他們覺得這錢也太難掙了。讓人忍俊不禁的是黃豆和紅椒,偶爾過來聽一回。小心思就算計不停,整天琢磨要怎樣發財。
菊花認真地教導他們,除了這些,人手一把小算盤。都要會打。
這麼一來,娃兒們着實忙碌,就算去林子裡獵兔子和雞,那也是爲了習武;去河裡游水,也是爲了鍛鍊,單純放手讓他們玩的時候竟然沒有了。
吃晌午飯的時候,槐子回來了。
菊花有些奇怪。這些日子因爲忙作坊的事,他晌午都是在鄭家吃的,咋今兒回來了哩?
“下午要調試水磨了,我家來叫娃們去瞧瞧,也好讓他們見識見識。”槐子一邊洗臉一邊笑着對菊花道。
青山大喜,說他老早就想去瞧了,板栗等人也都開心不已。
槐子丟下洗臉布,拍了一下兒子的腦袋。笑道:“就這麼高興?回頭看你能不能弄懂那玩意是咋幹活的。要是你瞧了,能說出個一二三來,也不枉我特地趕回來叫你們過去。”
板栗一歪腦袋。撇撇嘴道:“娘早說了,那東西就是藉着水的衝擊力量,靠槓桿和凸輪來幹活的。”
槐子呵呵笑道:“這個誰不知道?說起來容易,那些師傅做起來可是講究的很,那裡面的道道多着哩。”
等小蔥帶着秦淼也來了,飯廳裡頓時熱鬧鬨天,娃們飛快地吃完飯,迫不及待地跟着槐子往老房子那邊去了。
菊花也心癢癢的,正好她要去看看梅子,於是帶着葡萄也跟着去了。
到了鄭家門口。菊花叮囑槐子道:“看好他們。那地方水急的很,要是人多反而疏忽了,可沒後悔藥吃的。”
槐子點頭,讓她放心。
小蔥扯着菊花的袖子,哀求道:“娘,我也去瞧瞧麼?”
菊花拉着她的手哄道:“閨女。娘平常可管你了?今兒不讓你去,是因爲那地方男人太多了。這幹活的時候,說不定還脫了衣裳,光着膀子,挽着褲腿,你說你一個小姑娘咋能去那地方哩?咱們在外婆家玩也是一樣的。待會娘去瞧梅子嬸嬸,你也去逛一會。”
槐子也哄道:“小蔥,等過了今兒,哪天沒人了,讓大舅帶你去瞧就是了,幹啥非要今兒去哩!”
秦淼眨巴着大眼睛,也勸小蔥:“師姐,咱們就聽菊花嬸嬸的吧。不去也不要緊,葫蘆哥哥和板栗哥哥看了回來跟我們說是一樣的。葫蘆哥哥,你可要瞧仔細些。”
菊花用手颳了小蔥鼻子一下,嗔怪地說道:“瞧,你還不如你師妹哩,淼淼真是懂事。”
葫蘆對秦淼微微一笑,點點頭。
板栗湊近小蔥,在她耳邊小聲道:“妹妹還是不要去了,他們說不定就穿一條短褲,說不定光屁股哩!”
小蔥紅臉瞪了他一眼,害羞地扭頭道:“不去就不去。走,淼淼,咱們去找紫茄。”只見院子裡紫茄和紅椒早玩到一塊去了。
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隔壁的李敬文和李敬武也趕了出來,會合衆人,浩浩蕩蕩一起去了河邊。
菊花在孃家跟娘和嫂子說了會話,讓葡萄看着幾個小的,她自去李長明家找梅子。
“噯喲菊花,你可真是稀客!我要是不去找你,你都不會來瞧我一回,咋今兒有空下山來了?”
梅子見了她高興極了,卻又忍不住埋怨,一邊讓小丫頭上茶擺果子。
菊花隨着她在院子裡一棵桂花樹下落座,嘴裡笑道:“你哪有去找過我幾回?說這些話有啥用哩。生了這許多娃,咱們是越來越不自在了。想要跟原先那樣,非得等兒子娶了媳婦,把家交給他們管,然後咱們就整天說閒話打打牌。”
梅子聽了大笑,連聲說是這樣。
菊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目光在院子裡四處一掃,笑問道:“娃兒哩?”
梅子依舊是鞋底子不離手,一邊扯線一邊道:“兩個大的去河邊瞧你家試水磨去了,三個小的去了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