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蔥蹦蹦跳跳地過來,對曹氏等人道:“嬸嬸,這野桃子不要吃多了,寡胃。還有,這上頭的毛要洗乾淨了,不然刺喉嚨哩。”
張楊聽了這話,瞅着幾女手上的桃核似笑非笑的,讓她們都紅了臉,只有曹氏還在擦桃子表皮的毛。
柳姨娘尷尬地埋怨道:“老爺……”
張楊見她全無平日的清高矜持,一派小女兒態,忍不住心裡一軟,柔聲道:“我纔要說,你們都已經吃了。不過只吃了一個,也不要緊。咱們小蔥不是在這嘛!”
高姨娘急忙擺手道:“妾身沒事,不用大侄女費心了。”
衆人都笑了起來,小蔥“哼”了一聲道:“姨娘瞧不起人!”
高姨娘知道張楊最喜歡這個侄女了,忙拉着她哄勸起來。
曹氏捏着那青白的桃兒,桃尖兒已經泛紅了,輕咬一口吃了,道:“味道酸甜,很不錯呢!就是小了些,跟黃杏兒差不多大。”
張楊笑着對她道:“這野桃子自然沒那麼大,我們都叫它毛桃子。若是熟透了,用手輕輕一掰,就能掰兩瓣,直接把桃核拿出來,味兒也更甜一些。”
小蔥道:“做桃幹太熟了可不好,容易爛哩。”
柳姨娘道:“這桃子做桃幹肯定更有味道,能開胃。”這些天她們都在幫着做桃幹,因此很有經驗了。
說笑一會,又都去幫忙撿桃子。
板栗等人下了樹後,菊花不准他們再上去,於是大人用鐮刀把桃子往下勾,十幾根竹竿一齊上陣,小娃兒和女人們就在樹下撿。
裝了幾十簍子後。槐子吩咐黑皮道:“叫五個人往家挑。剩下的人繼續勾,一氣摘完。”
黑皮答應一聲,忙跑去安排人往家挑桃子。
這麼幹活很讓人心情愉快。看着排得整整齊齊的竹簍子,簍子裡裝着滿滿的帶葉青白微紅小桃兒,菊花跟何氏等人還不覺得什麼。曹氏幾女開心地不能自持。這兒瞧瞧,那兒摸摸。又問菊花這桃幹能賣多少錢一斤,還擔心晚上不煮出來會不會壞等,又躍躍欲試地說明天要起早些。好做桃幹。趁着大太陽好曬的。
菊花一一跟她們說了。她明白她們這麼問不是因爲眼饞這桃幹能賣多少錢,而是感受到一種收穫的喜悅,她也最喜歡這感覺了,要不然她總喜歡親自幹那些事哩。
草地上落了一層毛桃子。有些是鳥兒啄掉下來的,有些是生了蟲失去生機掉下來的。跟樹葉雜草混合在一起,踩上去軟軟的。引得一些小動物跑來吃,就算看見林子裡許多人,還是不肯走。其中就有山雞,其實就是家雞,不過是菊花讓人放養的,也跟野雞差不多了。
菊花來到槐子身邊,問道:“槐子哥,那蜂窩可能收了?”
槐子聞言朝山邊的橡樹林望了望,那兒有好幾個蜂窩,笑道:“等桃子摘完了就收。這會兒怕是沒啥蜂蜜,山上野花不多了,全開過了。”
因這桃花的緣故,蜜蜂喜歡在這築巢,每年四月份,他們都能收十來斤野蜂蜜。不過方法實在是粗暴,總是把人家一窩端了。偏偏這些蜜蜂勤快的很,窩被人端了又重新建一個,弄得人心裡不忍。
菊花不懂養蜂,除此之外也不知如何獲得蜂蜜,只得在心裡對蜜蜂說抱歉了。
等全部忙完,人人身上冒汗,楊子急不可耐地對槐子道:“哥,我先去塘裡涼快涼快。”
板栗、葫蘆等小娃兒大喜,急忙道:“小叔,我跟你一塊去。”
槐子一揮手道:“一塊去,還能相互照應。板栗,你們幾個跟在我們身邊,不準跑遠了。還有,把衣裳紮緊,不要脫光了。”這兒還有這麼多女人哩,衣裳是肯定不能脫的。
菊花見黃豆一蹦三尺高的興奮勁兒,擔心地對槐子道:“你們可要看緊點他們幾個。雖說他們會划水,這山塘可是深的很,別下去腿抽筋了。還有,這裡邊有沒有鱷魚哩?”
槐子搖頭道:“沒見過。也沒聽人說咱們這地方有那東西哩。你都是從書上看來的吧?別瞎想!我讓黑皮和黃麥都下去看着他們,不會有事的。咱板栗和葫蘆划水可厲害了,比泥鰍不差。”
板栗奇怪地問道:“娘,往常你不還讓爹帶我們學划水麼,咋今兒這麼囉嗦起來,又不讓爬樹,又不讓下水?”
菊花忍無可忍地說道:“往常娘在家呆着,你們幹啥也沒看見,眼不見爲淨,自然就不擔心了。今兒親眼看見你們爬樹下水,我心裡不就怕了!”
雖說淹死的都是會水的,但更多淹死的人是不會水的,所以,幾個娃兒很小的時候,就由槐子和青木帶着在河裡學會了游泳,連小蔥都不例外,如今紅椒也會了。
不過當孃的就是牽掛兒女,總是預先將種種可能的危險想象出來,並且瞎操心。
葫蘆忙扯了板栗一下,笑對菊花道:“姑姑,我們跟在姑爺和黑皮叔身邊,就算腿抽筋了,也來得及叫人,不會有事的。”
菊花也覺得自己大驚小怪有些可笑,只得跟他們道:“去吧!小心點。”
槐子丟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道:“怕啥,有我哩!”
青山樂呵呵地說道:“姐姐,我們還帶了網子來,網些魚蝦上來。你也過來瞧着玩麼。”說着就跑了。
菊花點點頭,招呼曹氏等人過去瞧熱鬧。
曹氏瞪大眼睛道:“這……這如何使得?”
菊花忙道:“他們都不脫衣裳的。”她心道,就是脫得只剩下一件咱也見過,別說還穿得嚴嚴實實的了。
曹氏搖頭不肯去,雖然心裡很好奇,但她還是不習慣這麼放肆。
她不去,幾個姨娘也不敢去了,見黃姨娘着急的樣子,她輕笑道:“若是你們想去,就去吧。老爺想來也不會怪你們的。”
何氏笑道:“去吧。也不要緊,冬天逮魚咱們都是在旁邊瞧熱鬧的。”
最後,留下兩丫頭陪曹氏,其餘人都去瞧熱鬧。
菊花見碧青的山塘裡,幾個人頭跟葫蘆似的漂浮着,夕陽斜掛在山頂,就要落到山後邊去了,金黃色的光芒照在水面,粼粼水光閃爍。水裡、岸上笑鬧聲不斷,心裡十分羨慕,也很想下去暢遊一番。也就想想罷了,當着這麼多人,她還是不敢的,雖然她晚上也跟着槐子偷偷去遊過。
小娃兒划水最好看了,板栗和葫蘆等幾個大的自不必說,那是真跟游魚一樣,到處竄;最好玩的是黃豆,他人小,也不管那麼多,穿條小褲衩就下去了,漂在水面上,四肢拍打的水花四濺,嬉笑不絕。
槐子劃了一圈後,覺得身上涼爽了,就跟黑皮將長長的網子拉開,往岸邊拖。
一網上來,鮮活的魚蝦亂蹦,衆人圍上去搶着撿,然後往水桶裡扔。
丫鬟小子們發現他們失業了,姨娘們根本不讓他們插手,逮魚捧蝦,玩得不亦樂乎。他們也想湊上去,哪裡能插得進去。
扯了兩網後,第三網槐子覺得有些沉重,一邊喚楊子過來幫忙,一邊笑道:“怕是有個大傢伙哩!”
岸上的人聽了均興奮不已,眼巴巴地盯着那拖曳上來的網子,水裡的人也都遊了過來瞧熱鬧。
網子裡果然有個大傢伙,可是不是魚,而是一隻大烏龜。
“它咋跑到這來了?”槐子看着那磨盤似的烏龜失聲叫道。
又喊道:“菊花,你來瞧,那年你放的烏龜跑到這來了哩。”
菊花擠過去,看着那大烏龜,烏黑的背殼花紋古樸,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咋曉得它就是那一隻哩?那年小圓塘逮上來的烏龜渾身都是泥,也沒瞧清楚,我就看了它的眼睛。烏龜還不是都長得一個樣,只見過一回,哪能辨得出來誰是誰。”
槐子道:“你當這麼大的烏龜是好容易見的麼?不知活了幾百年哩!我覺得就是它。瞧,它在看你哩!”
菊花跟那隻烏龜的綠豆眼——不,比綠豆大多了——對視了一會,微微一笑,伸手摸摸它的腦袋——
咦!居然不往回縮?
就算這樣,她還是覺得槐子的話有些可笑。不過,她是不會把這烏龜帶回去的,長壽的生物總是令人敬畏,便是劉奶奶,快九十了,那在張家也是當祖宗似的敬着,有什麼好吃的總是先送上一份,於是,便讓張槐放了它。
黃豆張開雙臂,撲上去抱住烏龜大叫道:“不放!姑姑,我要這個烏龜。”
他趴在烏龜背上,曬得黑黑的小胳膊腿跟烏龜爪子有得一拼,惹得衆人都笑起來。
板栗等小娃兒也懇求地望着菊花,甚至連幾個姨娘也主張留下。
槐子跟菊花對視了一眼,沉下臉道:“當這是好玩的麼?比你們太爺爺太太爺爺年紀都大哩!”轉頭又對黃姨娘等人道,“龜乃靈物,你們老爺在外做官,還是要忌諱些比較好。”
柳姨娘聽了如夢初醒,急忙點頭道:“快放了它!莫要傷了它。”
其他人也不敢吱聲了,槐子又跟幾個小的說了當年菊花放了烏龜的事,哄勸了一番,方纔讓他們答應放了那烏龜。
張楊上前蹲下,摸着龜背好奇地問菊花道:“這就是當年菊花姐姐放的那隻老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