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提前更新!
雲影瞧着她得意的樣子,跟所有誇讚自家孩子的長輩一樣,有些好笑。不過這小小的嬰兒確實讓人見了就心生歡喜,因此她也丟掉惆悵,跟菊花一塊逗弄葫蘆,一時間院子裡歡聲笑語不斷。
這葫蘆太厲害了,自己不發一聲,愣是將身邊的人逗得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地自圓自說,他則老神在在地無聲指揮,要這要那的。
雲嵐見大小三人玩得熱鬧,微笑着抓緊時間忙碌,喂完了豬,又叉開幾捆柴草攤開曬——連續的陰雨天,這些柴草有些潮溼沉重,不大容易着火,跟着又到園子裡揪了好些菜,過來桃樹下坐着,一邊擇菜,一邊瞧菊花逗兒子玩。
葫蘆見娘過來了,忙張開兩手,滿臉雀躍地望着她。
劉雲嵐笑看着兒子,柔柔地哄道:“葫蘆乖乖,娘擇菜哩。擇了菜煮飯給爹和爺爺奶奶吃,再蒸個蛋給葫蘆寶寶吃。葫蘆跟姑姑玩好麼?”
小葫蘆見娘沒有抱自己,並不哭鬧,笑看了她一會,忽地仰頭望着桃樹,呵呵地樂着,嘴角流下一條銀線。
菊花忙上前,牽起他胸前的圍兜,替他擦了口水,叨咕道:“葫蘆要吃桃子了?等爹回來摘好麼?來,咱先吃櫻桃。”
她一邊自己吃着櫻桃一邊餵了顆給葫蘆,又餵了幾個給嫂子吃,問道:“雲嵐姐姐,葫蘆能吃飯了?”
劉雲嵐點頭道:“噯!我蒸了雞蛋拌飯,餵了他一點。他吃得蠻高興的。娘說,這麼大該喂些飯給他吃了。早上咱們吃玉米糊,他也吃了一小碗哩。”
菊花瞧着小侄子頭上烏黑油亮的頭髮,臉上也是氣色紅潤,這娃兒真的很健康。不由得讚道:“雲嵐姐姐你把葫蘆餵養得很好,瞧他長得多喜人。”
劉雲嵐聽了滿心歡喜,瞅着兒子打心眼裡樂呵!
雲影看看她們母子。又瞧瞧這農家院子收拾得乾乾淨淨,太陽下曬着被褥、枕頭等物;院中幾棵桃樹鬱鬱蔥蔥,枝葉間的桃子泛着誘人的紅暈。前面院牆邊翠竹森森。龍吟細細,左右兩邊牆根下,一叢叢的野菊正迎着陽光伸展綠色厚實的葉片;一黑一灰兩條大狗橫窩在院門口,盯着院外,好似守門的將軍。
她忽地心生羨慕:這樣的生活也很好,不用出去到處奔波,與人周旋!
楊氏、鄭長河跟青木晌午從地裡回來,見閨女和雲影陪着小葫蘆玩鬧。高興得喚道:“葫蘆,奶奶的大孫子,有沒有想奶奶?”
葫蘆看見三人。站在車裡踮腳一陣折騰,弄得那車搖晃不停。往前移動了一截,楊氏就說孫子是想她了,所以見了她這麼高興。
於是,院子裡又多了幾個自說自話、自得其樂的人。
青木飛快地打水洗了一把,然後將兒子從車裡抱了出來,爺倆大眼對小眼地對視了一回,然後頭抵頭笑鬧。
鄭長河則端了根小板凳,坐到菊花身邊,慈祥地瞅着她的肚子,笑問她道:“聽你娘說,早上你吃了好多?這會兒還餓麼?”
楊氏接過話茬道:“餓也沒法子,秦大夫和雲大夫都說不讓吃多哩,只好讓她忍忍了。秦大夫說那泥鰍豆腐湯不錯。槐子不在家,讓你哥明早上撈些泥鰍回來。”
青木點頭道:“我明兒就去撈。菊花,你還想吃啥?”
菊花微笑道:“還想吃啥?這些東西就很好了,樣樣都是好吃的,往常想吃也不容易得哩。”她覺得很滿足,並不想那些自己沒有的東西。
不管是孃家人還是在婆家人,都對菊花呵護備至,那笑語喧譁的氣氛也很令人沉迷,可是菊花總覺得少了點啥,她十分地想念槐子。
其實,槐子也在想念她!
成親這麼久,他也就兩次離開菊花。上次是送張楊去清輝考試;這回則跑得更遠,來到了湖州。
他又不能送到後就回去,還要待他們幾個小的參加過府試才能走。若是府試過關,則留下他們在這裡自行攻讀,等待六月底的院試;若是府試不過關,還得將他們帶回去纔好。
於是,張楊他們忙着考試的時候,槐子便和劉三順、趙三在繁華的湖州城到處轉悠,尤以賣糧賣肉菜的街市轉悠最多,比較一番農作物的價格,看看土產的行情,混過這些日子。
шшш• ttКan• Сo
他又去書店裡泡了一天,挑了好些書。有傳奇腳本,還有歷史故事,有地方異志,想了想,又挑了兩本詩詞——他聽菊花教趙清背詩詞,覺得她是喜歡這個的,想着買兩本回去晚上跟她一起看,將來也好教兒子和閨女。
書店的小二見他一身粗服打扮,卻挑了這麼多書,十分奇怪,可是生意上門,也不能不接待不是,於是打點起滿臉的笑殷切地應對他。
在遍地繁華的州城逛了幾天,幾人的新鮮勁頭過去後,都想家起來。槐子跟劉三順才成親,媳婦又都懷孕了,自然惦記媳婦;趙三也放不下家裡的妻兒和莊稼。待府試完畢,又出了一樁事,更是讓幾人對這貴人云集之地反感起來,想念那自由自在的鄉野生活。
原來,考試結果出來,三個小的都榜上有名。誰料張楊和小石頭再次高居榜首,激怒了那些詩書傳家的學子——被兩個鄉下窮小子給比下去了,這事如何能忍?
亮出試卷比試,卻讓人無話可說:張楊文風嚴謹,又不失大氣豪邁,儼然一派名家風範;小石頭趙耘的文章則處處透着新意,立意新,格調新,跟他本人一樣,靈透得讓人無法忽視。
這兩份試卷往那一擺,那些做得四平八穩,卻死板無趣的文章就無法見人了。當然,也有幾個學子文章做得不錯,但跟張楊和趙耘比還是有些差距,就想偏袒也不能夠。
文章被比下去了,這並不能讓那些學子敬佩鄉下來的三個窮酸,於是,在李長風爲張槐等人設宴餞別那日,雙方在酒樓相遇,頓時衝突起來。
對方以巡撫之子馬亮爲首——他本是最有希望奪魁的,此次得了個第三,當然心裡不爽了。不過,他也是滿腹詩書、傲氣凌人的少年,並未主動挑事、仗勢欺人。
他不出頭,身邊卻有人代他鳴不平。
他們這羣人剛進酒樓,正好遇上李長風他們吃完出來,一個劉姓學子看着小石頭蹦蹦跳跳地邊走邊跟一個莊稼漢子說笑,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鄉下來的就是不一樣,走路都沒個正形。若是這種人也能進府學,那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張楊聽了眼一翻,肅然質問道:“鄉下來的又如何,可曾找你借錢?可曾向你乞討?”
另一個姓魏的學子嗤笑道:“好大的口氣!不曾問人借錢,不曾向人乞討,足以自豪自誇!不過任你裝得如何清高,也不能掩飾那一身窮酸的小家子氣。”
張槐等人大怒,李長風更是橫眉立目,就要發作。
可是小石頭卻笑嘻嘻地說道:“這位學兄說的沒錯,咱就是窮酸,窮得叮噹響,哪裡還要裝清高?楊子哥哥,我長這麼大,第一回來州府,我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酒樓哩。要是這酒樓在下塘集,我家的雞蛋就有地方賣了。”
衆學子聽了鬨然而笑,只有馬亮和身邊兩個少年警惕地望着小石頭——這小子看上去就不是省心的主,一定在耍什麼花招。
張楊一見小石頭那模樣,雖然不知打的什麼主意,但按他平日裡對這小子的瞭解,肯定有後招,於是微微一笑道:“我哥昨天問了,這兒的雞蛋比下塘集賣得還要便宜,你別眼皮子淺,以爲這地方樣樣都好。”
小石頭嘴一撇,說道:“我當然不會認爲這裡樣樣都好了,最起碼眼前諸位學兄就很奇怪,不好好學習君子之道,倒有閒心嘲笑鄉下人。也不知他們讀過聖賢書沒有。”
馬亮等人聽了頓時色變。
劉四順也是個機靈淘氣的,聞言立即接道:“怎會沒讀過聖賢書呢?諸位兄臺一看就知道是胸中有丘壑的,慧眼如炬,看出我們很窮酸,好眼光啊好眼光!把我們嘲笑的體無完膚,諸位覺得很舒爽、很榮耀?”
張揚不屑道:“我們是身上窮,他們是心裡窮。若不是眼光短淺、心胸狹窄,爲何要跟幾個鄉下人鬥氣?若是志氣高遠的,自然會把目光往上移——有本事就掙個功名回來,報效朝廷!就算不服氣,也該跟那些名門士子、狀元榜眼去比,攔住幾個鄉下人奚落,真是好威風,好風度!實在讓人佩服!”
小石頭笑眯眯地說道:“楊子哥哥,這你就不曉得了,真要是襟懷磊落君子,自然不會幹出這無聊的事情,只有勢利猥瑣的粗俗小民纔會如此行事。諸位府學的學子,這風度實在讓我等鄉下來的小子大長見識啊。”
他說完這話,還原地轉了個圈,樂呵呵地對着大堂裡注視的人拱拱手。
馬亮等人臉上陣紅陣白,憋屈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還是馬亮狠狠地瞪了那劉姓學子和魏姓學子一眼,然後迎向張楊,對他拱手施禮道:“張兄教訓的是,是我等失禮了,丟了讀書人的風範,言語無狀,多有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