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見妹妹點頭,故意道:“那往後咱家的雞蛋就讓你送去下塘集好麼?”鄭家的雞蛋攢幾天就會送到清輝酒樓,這也算是毛掌櫃額外照應他們了。
菊花笑而不答。
三人繼續往樹林子裡鑽,這時候,蘑菇都是在樹底下撿的多。
青木和張槐將菊花夾在中間,還不住地用棍子掃蕩周圍,她心理上感覺安全不少,心道要是這樣還被蛇咬了,那隻能說活該倒黴了。
正走着,菊花忽然鼻端聞見一股花兒的甜香,那氣味濃烈,芳香醉人,濃的有些沖人。擡頭見是一株不知名的樹木,上面開滿了一簇簇白色的小花。花兒很小,聚在一起,倒像是一大朵的樣子。
青木見菊花打量這樹,便道:“這好像是野糖慄的樹。花兒雖然香,果子不大好吃。”
張槐見菊花不住地吸鼻子聞那花香,便問她道:“要不要我掐些花兒給你?”
菊花搖搖頭道:“太香了。招蜜蜂哩。”
張槐便不再說,領頭往前走。
忽地眼前一亮,出現了一塊沒有樹木的空地。那綠草叢中盡是蘑菇,還有些是灰白色的。
張槐見菊花急切地要上前,忙拉住她說道:“你等會,先讓我跟你哥把草棵子敲打敲打,這樣的草叢裡最是容易藏蛇了。”
菊花這才停下了腳步,問二人道:“這一大片地方咋沒有樹木哩?是砍光了,咋不種上?”
青木道:“不是砍光的,也不曉得是咋回事,這兒就是沒有樹的。對吧。槐子?咱小時候來過這兒,那時候就是這樣了。”
張槐低頭仔細地敲打草叢,一邊答道:“噯!是這樣。我記得前邊有好些野莓子,有一回還從那裡掏了些野雞蛋哩。”
菊花跟在兩人身後採那蘑菇,聽張槐說有野草莓,惋惜地想,現在還不是野草莓成熟的時候,得到栽秧時才紅哩。要不然還能摘些來吃。
被春雨浸潤過的草地,土壤溼潤,草根下邊覆蓋一層碧綠的青苔,從青苔上生長出來的灰色蘑菇格外的壯實、肥厚,每一個都是很完整。不會一碰就碎。
平滑的蘑菇傘面,顏色由淺入深,在正中間形成一個窩兒,不像先前採的那些蘑菇,是中間鼓起來,像個帽子。
青木將背上的簍子放了下來,跟菊花在一塊撿,一邊對妹妹說道:“我那個簍子都裝滿了哩。往常可沒撿過這麼多。主要是這回的雨下得好。濛濛細雨下了好幾天。”
菊花在樹林裡鑽了半天,也算盡興了。忙了這麼久,她覺得有些累,便找了塊草厚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去。
她把自己的簍子解下來,送到青木的跟前道:“把這個裝滿也差不多了哩。過兩天再來撿第二茬。”
她望望張槐,那隻大籃子也裝了一半了。想想不覺好笑,先前都是自己在搶着撿。青木和槐子纔沒撿多少的。現在自己累了,就讓他倆撿吧。
張槐一擡頭,見菊花坐那望着自己,疑惑地問道:“咋不撿了哩?這種蘑菇味道也好的很,我最喜歡吃了。”
菊花打趣道:“我先前搶了不少,覺得不好意思,所以。現在就讓你倆撿好了。”
青木聽了瞅了妹妹一眼,抿嘴笑了起來,他是明白菊花累了的。
張槐尚不知情,還跟菊花說道:“你儘管撿。那邊林子咱還沒進去哩,那裡邊怕是也有不少。唉。該多帶一個簍子來的。”
菊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張槐聽了有些莫名其妙,再一看青木也在笑,又見菊花坐那不動,忽地恍然大悟道:“你累了哩。”
菊花笑眯眯地說道:“我過足癮了。剩下的就讓你倆撿吧。”
張槐笑了一會,又關心地問道:“咋了,走不動了?”
菊花搖頭道:“不是,一口氣忙了半天,想歇會兒。”
青木加快手中的動作,又對張槐道:“槐子快點,把這撿完了,咱從前邊下山。再找到的話,也沒東西裝了哩。”
張槐點頭,跟青木把這片草地掃蕩了一遍,然後背起菊花的簍子,一手提着籃子,對菊花說道:“走吧!”
青木見張槐背了菊花的簍子,便牽起她的手,輕聲問道:“可走得動?”
菊花點點頭道:“還好,不是很累。今兒可是逮着了。要是劉小妹曉得我撿這麼多蘑菇,沒叫她,該罵我了。我先前準備要叫她的,你們又催着走。”
青木笑道:“你下回叫上她也是一樣的。最好讓三順或二順跟着她纔好。有了梅子被蛇咬的事,都不敢隨便讓女娃上山哩。咱帶着她原也不算啥,可要是一個照顧不到,不管出點啥問題,都不好跟她爹孃交代哩。”
菊花點點頭道:“是這樣。沒事的時候都講理的很,要是出了事,怕是要遷怒旁人了。上回梅子被蛇咬了,我當時心裡很害怕,就擔心狗蛋娘怪我哩,因爲是我最先喊她們上山掰筍子的。好在後來沒事。”
張槐聞言回頭叮囑她道:“你往後是要注意點。你們在一塊做針線,忙別的都不要緊,這上山還是要叫上家裡人比較好。就是沒被蛇咬,跌了摔了,都不好說話。人家爹孃一生氣,掰扯幾句氣話你就受不了。”
菊花聽了點頭。
穿過這片草地,又進了樹林,不過是往山下走了。
張槐在前邊走着,忽地停住了腳步,欣喜地說道:“這兒有木耳哩。噯喲!還不少。”
菊花一聽,忙鬆開青木的手,跑過去一瞧,原來一棵枯死的橡子樹倒在林地裡,樹皮已經被雨水泡漲了,樹身上長着一簇一簇的絳紅色的木耳。
她樂呵呵地對張槐道:“這樹還能長木耳哩,真是太好了。要是往後橡樹種多了,把那老樹砍了,不就能種木耳了麼!”
張槐聽了對青木瞧了一眼,忽地笑出聲來;青木也含笑看着菊花。
菊花莫名其妙地問道:“咋了?我說的不對?這樹既然自己能長木耳,就肯定能種。不過要好好地試過才曉得咋種就是了。你們說,這東西到底是咋長出來的哩?”
青木先不答她的問話,對她解釋道:“槐子笑你見一樣,想種一樣。每回瞧見一樣東西,馬上就想到要咋種。”
菊花這纔回過味來,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哩,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張槐笑完了,卻興致勃勃地說道:“菊花想的對,本來就是這麼回事麼。咱也不等往後試了,今兒就把這樹給弄回去,好好地琢磨。日子久了,總能琢磨出些門道來。”
青木圍繞這樹轉了一圈,對張槐道:“這樹不輕,得咱倆扛回去。先下山吧,把揹簍送回家,回頭再來扛。”
菊花忙上前採那木耳,一邊說道:“先把這木耳摘下來,不然待會你們不好扛哩。回頭下山的時候,蹭在樹枝上,說不定就蹭掉了。”
青木和張槐聽了便幫着她把那木耳從樹上剝下來,摘了有一斤多。
張槐掃視了一下週圍的環境,記住了方位,遂對青木和菊花道:“走吧!”
下山的時候,因爲是走的另外一邊,儘管他們沒有刻意地尋找蘑菇,還是發現不少,漸漸地,帶來的所有籃子和簍子都裝滿了。張槐便脫下自己的外衫,又包了一些。
正走着,就聽前邊林子裡有人說話,只看不見人影。
菊花側耳聽了一會,濾掉林中的風聲鳥鳴,聽出是楊氏在說話,便對二人道:“是娘和張嬸子哩。”
又高聲叫道:“娘!”
幾人分撥樹枝,腳下加快步伐,來到近前,果然是楊氏和何氏,正四處亂轉,一邊說着話,一邊用兩眼巡梭樹下,找那蘑菇哩。
楊氏見他們下山了,對何氏笑道:“還是他們手快,這都把簍子弄滿了哩。”
何氏樂呵呵地看着張槐籃子裡堆得滿滿的蘑菇,又見手上還提了一包,笑道:“這可是賺了,往年都沒撿過這麼多哩。噯喲!咋還撿了木耳哩?你們就是會找。”
張槐就跟她說了上面有一棵死樹,長了不少木耳,他們準備把這樹扛回家哩。
說着話,菊花覺得肚子有些餓,便扯了些嫩茅草芽,剝開外皮,吃裡面的嫩心,一邊對幾人道:“趕緊回家,肚子餓了哩。晌午就燒些蘑菇來吃。噯喲!說着更覺餓了。”
說得幾人全笑了起來。
何氏道:“連我也被菊花說得饞起來了。槐子,咱家去殺一隻公雞,燒這蘑菇吃。反正那公雞也不下蛋,養着還白費雞食。公雞多了還好打架。”
她終於不再連一隻雞都捨不得吃了,不說去年的收成,就說這雞也比往年喂的多,偶爾殺一隻讓娃兒解饞,那是做爹孃的最喜歡的事。
張槐點點頭,嘴裡咂巴了一下,說道:“是得趕緊走。娘說得我都流口水了。”
一路說笑着就下了山。菊花邊走邊在刺架裡邊掐了些刺苔剝了皮吃。
楊氏見了笑道:“可是餓狠了。”
菊花忙道:“不是的,這刺苔甜甜的,也好吃哩。不信娘你嚐嚐。”
楊氏笑道:“我不用嘗。我小時候不曉得吃過多少。打豬草的時候,吃茅草芯、刺苔,挖雞腿,啥沒嘗過。”
何氏聽了接道:“咱不都是從小長大的,這些事全乾過。我孃家那邊好多的野莓子,我每回跟槐子三舅和四舅出去,總能摘一兩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