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真人和秦楓分析了一番那人工呼吸,覺得這渡氣的法門頗有道理,而溺水之人短時內死亡只怕是假死,所以才能用渡氣的方法救過來。
感嘆了一番,他又問了上次捎去的藥給菊花用了效果如何。
秦楓沉重地將菊花用藥後的反應跟他說了,說起當時菊花臉上皮肉翻卷的樣子,還是很不忍心。
雲真人卻跌足嘆道:“唉!你太大意了。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這種情況要麼是毒氣除盡,稍加堅持就會痊癒;要麼就是毒氣引發了出來,須得另外用藥配合治療。你這一嚇住,便使得治療無功而返。”
秦楓無奈地說道:“我也是不敢下定論。那傷可是在臉上,要是毀了她的臉,可不是罪過?她這樣子好歹有治癒的希望不是。”
雲真人看着這個弟子,暗歎還是經歷不夠啊。
秦楓又道:“那如今要如何治她這傷疤呢?”
雲真人摸着鬍鬚笑道:“你今天討了那麼些好東西,還怕治癒不了她?上次用藥雖然無功而返,卻也是起了些作用的,再用藥就不需要太複雜,回頭我給她配一些解毒的藥。用了這藥,等那癩皮結了夾子掉了,就用養顏藥。用這珍珠配些‘養顏膏’就好,再加上那兩瓶‘清凝露’,保管她一年後臉上乾乾淨淨的。”
秦楓聽了鬆了口氣,笑道:“如此我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她臉傷治癒了,也能嫁個合心意的夫君,免得老是被人恥笑。”
雲真人點頭笑道:“你跟她學到這渡氣的法子,我們是應該要好好的感謝她。爲她盡點心意。這解毒的藥和養顏的藥,都還缺些藥材,要湊齊了纔好配。哼,這些人整天跟我聒噪,就找他們要。”
秦楓知他說的是這雲州城裡的達官貴人,就笑着點點頭。又問道:“師傅,你老人家爲何下山了,還住在這城裡?你不是最討厭應酬這些人嗎?”
雲真人撇撇嘴無奈地說道:“我呆在山上。一般的人也不會跑那麼遠去找我看病,我就閒得慌,又沒精力跟以前一樣到處遊歷,只好下山開了這間‘濟世堂’。幫人看看病,順便‘劫富濟貧’。這日子過得還算有滋味。”
秦楓聽了師傅的話,忍不住就笑出聲來——老人家還是那副脾氣。
師徒說笑了一會,纔去歇息。
接下來的幾天裡,雲真人果然找那些達官貴人搜了好些貴重藥材。
他也沒上門去要,直接在爲他們看病的時候,煞有介事地拽一番文,然後就開出一張長長的單子,說是要幫他們配藥。需要這些藥材。要是湊齊了這病就有痊癒的希望;要是湊不齊,對不起,我老人家也沒轍了。
那些人立馬四處重金搜求,湊齊了顛顛地送來。
至於雲真人如何配,配多少,誰要是不怕他發怒儘管去問好了,不過問了之後,下回就別再想他幫你看病了。
雲真人湊齊了藥材。就開始制解毒藥和養顏膏,照料濟世堂、幫人看病的事就交給了秦楓。
雲影跟師兄一起照管濟世堂,幫人看病,本是極爲開心的,除了心頭那一點小疙瘩之外。不過,每日裡跟師兄說說笑笑的,見他對自己也很是溫柔。那點小疙瘩就漸漸地被她淡忘了。
可是,這天雲真人制作解毒藥時,向秦楓仔細地詢問去年菊花用藥後臉上的反應、她的脈象等,兩人商量了一番,共同定下了這解毒藥的藥材搭配和使用分量。
雲影驚呆了——她爹和師兄居然爲這個菊花如此費心製藥。而且聽師兄的意思,等這藥制好了,他就要親自送去給那個菊花。
一時間,她茫然無措起來。
身爲醫道聖手的女兒,雲影在這個雲州城裡是很受閨閣小姐們喜歡的。這不僅因爲她有這樣一個父親,也因爲她本身懂醫,人又美麗善良純真,那些小姐們都喜歡跟她來往。就是身體上有些不舒坦,找她也比找個男大夫方便不是。
六月十日,蔣老爺的女兒蔣明馨過生日,邀請了一羣官家富豪的千金,在園子裡賞花品茗,也請了她去玩。
可是,這日她心情顯然不佳,蔣明馨的一句問話更是讓她再也坐不下去了,推說頭疼匆匆告辭。
原來蔣明馨見雲影有些鬱鬱寡歡的樣子,打趣道:“噯喲!雲大小姐這是怎麼了?莫不是你師兄沒把‘清凝露’送你,你生氣了?他說的那個朋友該不會是女兒家吧,你可要好好地問他。這麼丰神俊朗的師兄,可不能被別人搶去了。”
她本是隨口說了逗雲影開心的。
試想,要是一個女兒家的臉傷了,像雲影這樣明豔得連脂粉也不屑用的女孩子,怎會擔心師兄被她搶?
雲影卻是被她一語道中了心思,那心裡便五味雜陳,強笑說昨晚熬夜傷了神,便推頭疼告辭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秦楓看着桌上一道道精美細緻的菜餚,知道師妹是花了大工夫做這些菜的。
他回來後,師妹總是花心思爲他做好吃的,照顧的他無微不至,讓他心裡總被柔情填滿。
看着一身淡藍衣衫的雲影淺笑盈盈地爲他搛菜,瓷白的臉頰素面朝天,卻自然泛起淡淡的紅暈,襯着那黑亮的鳳眼、嬌豔的紅脣,真是人比花嬌。
他就含笑溫柔地望着師妹,也不道謝,她搛了菜來他就全部吃下。
雲真人見女兒不停地爲徒弟搛菜,不高興地撇撇嘴道:“我老人家就這麼命苦?老是吃你師兄吃剩的?”
雲影和秦楓對視一眼,一齊笑了。
雲影吐吐舌頭,一邊幫她爹搛菜,一邊嗔怪地對他道:“爹,我以前還不是天天煮給你吃?師兄這不是難得回來一趟嘛,我給他多搛些也是應該的,再說,這桌上還有好多菜呢!”
雲真人心想,我不是爲了菜,我是看不慣你見了師兄就忘了爹。
秦楓也不理這對父女的鬥口——他們總是這個樣子的——他吃着香嫩的炸排骨,忽地想起什麼來,笑對雲影道:“師妹,我跟你說一道菜,是用豬下水做的,好吃的很。你不妨試試。”
這滿桌的菜餚無一不是精緻鮮豔,好吃更好看,卻跟那醃菜燒豬下水完全不是一個風味。
他想着師妹喜歡廚藝,便告訴了她,也好讓她多學一道菜——她以前無論在外吃了什麼菜,回來都要學着做的,這纔有了這麼精湛的廚藝。
雲影愕然道:“豬下水?那東西怎能吃?”
秦楓得意地笑道:“我原先也是不信的。可是菊花就用它來燒醃菜,燒出來味道很好呢。我不騙你,你試試就知道了。”
雲真人急忙道:“真的?那影兒你就試試。你師兄說好吃,就肯定是好吃的。”他也是最喜歡吃美味的。
雲影遲疑地問道:“那東西臭死了,那個菊花是怎麼洗乾淨的?”
秦楓頓時傻眼,他只顧吃,哪裡問過這個。再說,那時候,鄭家正在做這項生意,誰也不好意思特意跟他家打聽這個——那不是搶人生意麼!
雲影難過地看着師兄,自己每日變着花樣做好吃的討好他,可是,他只記得那個菊花做的豬下水。
土氣的菊花,用骯髒的豬下水燒醃菜,還真是鄉下人的品味。
可是,自己卻不會洗,想做出不一樣的豬下水也做不出來。
她此後幾天,就跟豬下水槓上了,反覆地嘗試用各種東西來清洗。
每次都被那股臭味薰得要嘔吐,潔白修長的手指也沾染上難聞的味道,要用胰子洗好久才能清除。就算這樣,那手一舉到鼻子跟前,她也是很自然地就想起那股子腥臭味。
最後,她發現用醋可以洗去豬腸和豬肚的臭味,但是那股腥味還是有的。她根本不想去做這東西,於是含淚放棄了,把渾身上下洗了好幾遍,還破例用了些藥草給衣服薰香。
秦楓見她忙個不停,還以爲她對這道菜實在感興趣,發誓要做出來呢。
於是他安慰她道,做不出來也不要緊,等他到清南村去的時候,就讓菊花把洗法和做法詳細地告訴他,他再回來跟她說。
雲影滿心含酸——她會做這麼多的菜,爲什麼師兄一定要吃醃菜燒豬下水?
七月底,在東臨州封地上的五皇子派人來請雲真人,說是五皇子患了不明之疾,請他去幫五皇子診治。
雲真人的倔脾氣又上來了,稱自己老邁,怕是往東臨走一趟的話,會死在半路上,因此竟是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秦楓比師父要通透的多,他對來人說,要代師父去爲五皇子看病,請他先行一步,自己隨後就到。
他是怕師父惹了禍事,晚年過不安穩。
定了遠行的日子,秦楓對師父說要繞道清輝縣,給菊花送藥去,不然這一耽擱,又不知到什麼時候。
雲影聽了,心裡就亂了起來。
雲真人說道:“也好,早點送去,也讓她少受些罪。只是你等回來的時候再去不好嗎?爲何要如此匆匆地趕去?”
秦楓皺眉道:“誰知這五皇子會折騰出什麼事情?要是耽擱久了,豈不誤事。再說,菊花這邊我也不太放心,唉,她實在是……”
雲真人見他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奇怪地問道:“這孩子還有什麼特別的?”
秦楓沉思了一會,才說道:“她是很特別。嗯,有些與衆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