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長河一聽來勁了,他剛把試穿的新鞋換下來,單腳站立一隻腳往舊鞋裡套,嘴裡急忙道:“噯!就明年冬月娶進門,不能再晚了——青木都二十了哩!我去跟親家說。
他把閨女嫁過來,隔得又不遠,想來瞧閨女誰還能不讓他瞧麼?老把閨女留在家也不是個事兒!”
菊花一聽忍不住就笑了——老爹是急着抱孫子了。
瞧隔壁李長明的媳婦梅子懷孕了,趙大嘴的媳婦桂枝也懷孕了,劉大順兒子都添了,劉二順的媳婦想來也快了,他兒子連媳婦還沒娶哩,能不急麼!
楊氏白了他一眼,心道,做爹孃的都只顧自個,那天還在跟她說,要把菊花多留兩年,不想早早地嫁出去,還說要讓槐子那小子多等兩年啥的,這會子又怪人劉富貴留閨女留久了。
青木被爹說得有些臉紅,也不插話,只含笑不語。
楊氏道:“親家又沒說不嫁,你淨瞎埋怨。這過兩年再娶的話,不是咱青木說的麼?咋怪起人家來了?明年找親家一商議,親家準同意年底成親。”
於是,老兩口就商議着要去送日子成親的事,扯起來沒完,青木和菊花無奈地相視一笑,要不是菊花叫他們吃飯,還不曉得要掰扯到啥時候。
過了兩日,天氣陰沉沉的,不大好,一副要下雪的樣子,鄭家就請了些人幫忙起魚塘,怕真的下雪了,這事又要拖好些天。劉三順、趙三、李長明、李長星、張大栓父子和周矮子父子都來幫忙。
魚塘小就是方便,很快就把水車幹了,逮魚挖藕,也是熱鬧一片。
因爲池塘裡有藕,所以大家都不好亂踩,便決定先把藕挖豳來再逮魚,免得逮魚的時候踩斷了藕。
菊花自然是不會錯過這收穫的活動爲了抵禦寒風,她穿得圓滾滾的,和劉小妹、小秀、小翠一起在塘埂上幫忙收拾魚和藕,其實就是看熱鬧。
瞧着不斷被送上岸的蓮藕她不禁喜上眉梢,對劉小妹道:“把藕種歸到一旁,其他的都放這邊,踩斷了的也放這邊。等挖得差不多了,咱先洗幾根,拿回家灌糯米進去煮‘糯米藕,吃。糯米我都準備好了哩。”
劉小妹也興奮地笑道:“噯!瞧這塘也不大,咋能裝這麼些東西哩?從上到下你都賺個沒完沒了。先是在水面摘菱角、掐菱角菜吃,然後在水中間逮魚吃,如今又在泥地裡挖蓮藕,噯喲!真是划算哩!三哥,咱也要挖個魚塘出來纔好,村裡的魚塘太深了哩,不好種藕。”
正彎腰挖藕的劉三順聞言揚起臉,叉着兩隻泥手衝岸上的小妹燦爛地一笑,許諾道:“你等着好了,三哥肯定要弄個這樣的魚塘出來。”
劉小妹就高興地笑了似乎一點也不懷疑這話的可信度,也不擔心她三哥會辦不到。
小秀瞧着自信的劉三順,覺得他那張笑眯眯的圓臉看了特舒坦,不像她爹老是板着一張臉。她悄悄地想,三順肯定也能弄出個這樣的魚塘出來的,就算眼下沒錢,往後肯定也能置了田地再挖的。
菊花卻直接肯定地對劉三順說道:“三順哥,今年你包的魚塘就能起不少魚,幫你賺一畝田的錢回來肯定是能的。你想弄個魚塘,也不難哩。你咬牙先把這事給辦了不就跟逮一隻母雞回來一樣麼,往後雞生蛋,再把蛋孵小雞,小雞長大再生蛋,蛋再······”
她還沒說完,魚塘裡的人都鬨笑起來這蛋和雞的轉換理論聽得大夥又是好笑,又是滿眼放光,充滿嚮往!
劉三順樂呵呵地看着菊花,覺得她的話大大地鼓舞了自己,彷彿那些豐碩的成果變得觸手可及,連李長星也是高興萬分,笑着說他也要弄塊田專門養黃鱔。
菊花睜大眼睛,用肯定的語氣認真地補充道:“我可不是說笑話哩。你們瞧我家這魚塘,這魚和藕賣的錢,也能買一畝地——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所以我爹才又挖了一畝地,把這魚塘擴大了,等明年起魚塘的時候,不是能起更多的魚,也能挖更多的藕麼?”
大夥聽了連連點頭,都說眼下大家不是在挖藕和逮魚,等於是在撿雞蛋哩!
這下連菊花自己也繃不住笑了,劉小妹等幾個女娃更是笑個不停。
鄭長河瞧着閨女直樂呵!他覺得菊花小嘴特會說,平常也不見她多話,一開口卻總是能說出一套東西來。
張槐看着長篇大論的菊花,心裡柔柔的。他見劉三順瞧着菊花開心地笑,很奇怪地並沒有感覺不舒坦,反而想,菊花是最好的,就算臉上有癩皮,還是有許多的人喜歡她,我幹啥要生氣疃該高興纔對。要是人人都跟討厭花婆子似的,說她又懶又饞嘴,那我才該哭哩!
他自以爲想得很在理,卻不曉得是不是因爲最近跟菊花心靈相通、情感交融,所以才產生了這種勝利者的大度心態;又或者因爲滿懷愛戀,看一切事物和人都是美好的。
比如這起魚塘,每年村裡起魚塘他都會參加,可是從沒有今兒這麼開心和高興,因爲這個魚塘是他幫着挖的,藕是他幫着弄來種的,甚至他也常跟青木和菊花一道來放魚,這魚塘裡面有他和菊花共同的付出和努力,他對它自然有非同一般的感情。
他腳尖觸摸到一段藕,便彎下腰,小心翼翼地順着藕節一點一點地摳,直到把整隻藕都摳出來,有四小節,跟小娃兒的胳膊似的,圓滾滾。
他託着這段藕送到地頭,菊花見了趕緊指着他送往藕種那一堆放好,說是這樣又大又長的,就要留做藕種。他聽了對她微微一笑,這才返身回去重新挖起來。
青木看着妹妹歡喜地來回跑動,不停地指點、分派,好像很忙碌的樣子,其實啥也沒幹她就不說,人家也曉得該把藕和魚往哪放,因此偷偷地悶笑了半天。
槐子看見了,納悶地問他笑啥。
青木對菊花呶呶嘴,說道:“瞧菊花開心的樣兒,你不覺得她就跟村長似的麼?村裡起魚塘的時候,村長就是幹這活計的,他好歹還下了塘,咱家菊花就站在塘埂上動嘴就成了。”
他這麼一說,槐子也覺得確實是這麼回事,不禁也笑起來。
青木忙道:“可別讓菊花曉得了,要不然該氣了。”他倒不是怕菊花真的生氣,而是怕掃了妹妹的興致,壞了她的好心情。
菊花的好心情也不是因爲挖了多少藕,逮了多少魚,而是跟張槐的想法差不多——這魚塘是自家人親手挖出來的,裡面的魚也是她四處蒐集回來、親自伺候喂大的,那收穫的喜悅當然格外強烈了。
等藕挖的差不多了,人們開始逮魚,鄭長河就高聲道:“把要放養的小魚都倒進這邊的池塘裡。等魚塘起完了,就把中間這道塘埂挖開,兩邊就連一塊了。”
因爲覺得這魚塘實在不錯,就跟劉小妹說的,能收好幾層,再加上菊花和青木都提議把魚塘挖大些,所以,這兩天便在張家父子的幫助下,索性又挖了一畝地,比原來的半畝地還要大一倍,已經引了水過來,就等這邊的魚塘起完了,再將兩邊連起來。
李長星羨慕地說道:“鄭叔,還是你這水塘好——能種藕哩。這麼大的水塘,收的藕跟魚肯定能抵得過種山芋和玉米了。”
李長明笑道:“當然能抵得過,只怕還要多哩。光藕就能賣不少錢,還有這麼多魚哩,還有**月的時候摘的菱角、掐的菱角菜哩!”他竟是把劉小妹的話重複了一遍。
趙三哈哈大笑道:“長河大哥,我可不管那些,你今兒得送我些藕。我家石頭可是說了,菊花姐姐答應送他糯米藕的,要是我空手回去,兒子該說我不頂事了。
我閨女也會吃東西哩。”
張大栓樂道:“有你這樣兒的麼,站在塘裡找人要藕?不送你,是不是就不幫着逮魚了?”
大家聽了一齊笑。
鄭長河樂呵呵地說道:“他是曉得我要送,才這麼說的。我八月份的時候挖了些藕賣了——那時候藕嫩,好賣。這剩下的除了留做種,都是不賣的了。今兒大夥都分些,帶回去嚐嚐鮮。”
看着從魚塘裡送上來一桶桶的魚,還有黃鱔泥鰍,菊花忽然發現她變小氣了,有些捨不得把黃鱔和泥鰍就這麼吃了,想着還是再多養一年,再多繁殖一些。
總之,她就喜歡把各樣東西都攢的多多的,無論是糧食或是蔬菜或是雞鴨豬等,攢銀子的**反而沒那麼強烈。因爲她覺得,銀子只能在特定的時候和環境裡才起作用,有時候,銀子還不抵一碗米飯來的實在。當然,在這和平的時期,銀子還是要攢一些的。
因此,她跟送黃鱔上來的青木商量道:“哥,這黃鱔和泥鰍少留些下來吃,其他的都放回去吧——反正還在自家魚塘裡,也跑不了。這麼放了,明年又能多出好些,不好麼。”
青木的詫異自不必說,連剛上岸的劉三順也奇怪地問道:“菊花,塘裡可是還有不少黃鱔泥鰍——那小的都沒逮哩,你怕沒種麼?”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