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沒事的。雲陽郡主心中有分寸。”
鳳九離伸手將唐卿抱在了懷裡,目光卻透過重重院牆,看向了皇宮的方向。
他垂着眼簾,眼底泛起了涼薄的笑意——皇兄他這是,連一丁點兒等待的時間都不想了呢。
爲什麼呢?
難道他做的還不夠明顯?放任帝都中那些人對自己名聲的踐踏,放任了自己隨波逐流,隨便皇兄將他放在什麼位置上夠都可以……
或許,他做的這些事情,只會讓皇兄以爲他心思深層,更加值得忌憚了吧?
鳳九離這麼想着,忽然覺得有些無趣。
一個高高子上,卻高處不勝寒的位置,他根本不稀罕,既然皇兄那麼害怕,那麼……就讓他更害怕一點好了!
“小卿兒,我們可能很快就要離開帝都了,一起去看看大漠孤煙,你說好不好?”鳳九離低低地在唐卿耳邊問道,當唐卿疑惑地擡眼看他的時候,他低頭親了親她的眼睛:“小肅會比我們先過去,我們,還需要一個契機。”
“好。”唐卿點了點頭,輕笑出聲:“我們可以將食肆開到塞外去,沒有皇宮在上面壓着,我們的發展只會更快。”
鳳九離輕笑着,忍不住又親了親唐卿的眉心——這是個聰明的丫頭,一點即透。
既然帝都中已經不適合自己發展,不如便急流勇退,去謀劃一些更有意思的東西,比如說,兵權!
……
假話說了千千萬萬遍的時候,有時候連說假話的那個人也會信以爲真,否則,鳳淵怎麼會覺得心口那麼痛,眼睛也會那麼酸澀呢?
他倒了現在都還記得,那個總是跟在自己背後的小孩兒,剛開始的時候純稚可愛,總喜歡牽着他的衣角,笑眯眯地叫着哥哥。
即便是後來,後來小孩兒被那些女人們虐待,侮辱,甚至是好幾次差點兒把小孩兒的命都玩兒沒了的時候,他其實是去偷偷地看過小孩兒的。
那個時候,他很確信,小孩兒是真的已經毀了,眼睛裡沒有光亮,臉上的表情如同一灘萬年死水,明明才十三四歲的年紀,卻已經比垂暮老人都還要無力和滄桑,唯一有的情緒,大概也就只有能夠將任何人毀於一旦的仇恨了吧。
然而那一日,當他和母后一起走進宮中去將小孩兒救出來的時候,他不能否認,當時的自己,被小孩兒眼中的亮光震驚了。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在這個弟弟的心中,竟然就像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或許,他對於這個弟弟,是救贖也說不定呢?
然而他自己卻知道,這些,都是假的!
就連那些所謂的因爲先皇身體不好,而太過忙碌,以至於忽略了小孩兒……假的,都是假的!
無論是他還是母后,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忘記小孩兒,就連小孩兒哪一個時間段,需要什麼樣的侮辱和刺激,會將小孩兒養得更歪,都是精心算計過的,他們,又怎麼會有忽略小孩兒的時候呢?
一切的所謂真情,親情,其實都是假的。
先皇太過寵愛這個孩子,而他作爲下一任皇帝,更需要一個標榜德行的弟弟,而母后,也需要一個不是親生的孩子,來昭顯她的大度,以得到朝臣們的認可。
不,或許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掌控先皇手中的暗衛之前,即便是他和母后,也不敢傷害小孩兒的性命,而後來,更不可能了。
先皇是恨鳳九離的,同樣的,他也愛鳳九離。
先皇恨鳳九離,恨到恨不得他從未出生,同樣的,先皇也愛鳳九離,因爲鳳九離是他最心愛的女人生的孩子,也是那個女人最疼愛的孩子。
鳳淵不能肯定,先皇到底有沒有弄一封密旨出來,去保護鳳九離,王太后同樣也不能肯定,所以,他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利用鳳九離爲他們做事,同時,想方設法地養歪他。
然而,鳳淵得承認,鳳九離對他是真的好,將他當做唯一的哥哥,將他母親當做唯一的長輩,只不過就算是這樣又如何?
鳳九離必須死,一山不容二虎,鳳淵他是皇帝,皇帝,是不可以有這些私情的。
可是當他真正和鳳九離對上的時候,他的心中卻覺得格外的不舒服了起來,對鳳九離表面上的好,已經成了骨子裡的一種習慣,如今忽然不讓他們好,而要明刀明槍地對上,他其實很不喜歡。
“皇帝這是怎麼了?”王太后神色淡淡地撇着茶沫,喝了一口之後,臉上露出了厭棄的神色,很快就將手中的杯子放下了。
“難道是心軟了?”王太后看着愣神的皇帝,凝眉道:“你忘了趙慶澤的女兒了?他那麼小的時候,就知道跟你搶女人,如今,難道你還要等着他跟你搶皇位了,你才肯動手嗎?”
“母后,我們已經動手了,不,應該說,我們從始至終都在動手,不是嗎”鳳淵皺了皺眉,有些不喜歡王太后提起那個趙家的女兒:“而且,不是說過了麼?不要再提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了!”
想要霸着皇帝,眼見皇帝不喜歡,就轉頭就誘惑鳳九離,甚至小小年紀,就敢直接給鳳九離下藥,害得鳳九離藥物過敏差點兒死了。
可是事情鬧大之後,她卻哭哭啼啼地說是被人陷害的,更是膽大包天地暗示鳳九離,說這件事情是皇帝和太后指使的,意圖挑撥鳳九離和他們的關係,簡直不知所謂!
這種女人,打死了都是輕的!
當時鳳九離都已經聽話地要放她一馬,只判一個終生修佛,算是夠好了,卻想不到這個女人倒是厲害,竟然出賣自身,聯繫氏族以此來攻殲鳳九離,還偷偷跑了出來,活該被鳳九離打成廢人!
這種女人,提她幹嘛?
一個自以爲是的蠢貨罷了!
“好了好了,不提就不提,不過都是小事罷了。”王太后神色溫和地看着鳳淵,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母后只是不想你忘了,那根本不是你親弟弟,所以,你沒什麼好愧疚的,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