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稱賤妾,此乃謙稱,也是表示對對方的恭敬。而稱呼董小宛的時候,卻直接用的女兒,而不是小女。要知道小女也是一種謙稱。
換言之,白氏很看中自己的女兒董小宛,更不希望她繼續淪落風塵,哪怕只是賣藝不賣身,可那又怎麼樣呢?賤籍便是賤籍,正妻已不可想,最好的結果就是找個寵愛的男子做個妾侍,鬧個不好還只是外宅,甚至直接被騙。
“賤妾董白氏,不知公子高姓。”董小宛的母親作揖道。
瞧瞧,自稱董白氏,取的是丈夫的姓與自己的姓,然而問題是,董小宛的大名就叫董白,換言之,董小宛的名字,取的就是父母的姓氏,很是直接,如此也說明了董小宛的父母當年也算是琴瑟和鳴感情和美。
“不敢,在下週少瑜,字子瑾,不過一白身爾。”周少瑜起身拱手,雖說怎麼看也就頂多三十歲冒個尖的樣子,但也是長輩,還坐着就有點不像話了。不僅周少瑜,其他人都站起身來。
白氏出生於一個秀才之家,因爲是老來得女,且只有這一女,備受寵愛的同時,老秀才也將一身的才華教給了白氏,而白氏再教給女兒董小宛,是以董小宛的才學,就是打她母親那來的。
“原來是周公子,恕賤妾眼拙,以周公子內斂之氣質,委實不像白身,尋常人家可養不出如此人傑。”白氏聲音很輕,微微一笑,可又咳嗽了好幾下,這才道:“失禮了,既然公子不變明言,賤妾自然也不敢多問,想必以公子之尊貴,定當言出必行,公子以爲然否?”
周少瑜一挑眉,心嘆就這說話的技巧,真真厲害,氣質內斂什麼的,未必看得出來,只是一通不似馬屁的馬屁拍下來,把人高高架起,雖說如果真是那種肆意妄爲之輩,這種說法未必有什麼效果,可怎麼也算是一種心理束縛。
“董夫人多慮了。”周少瑜卻是直接將話挑開。“董夫人替令媛做主,怕也是不想讓令媛繼續過如此不安穩日子,而之所以敢答應在下這第一次見且毫不知根底之人,怕也是因爲隱娘同行的緣故吧,畢竟隱娘身份特殊,誰人想要欺了她,後果委實難以預料。
此外,想必董夫人也會同行,若真有意外,也是抱着寧死也要護住令媛周全的決心吧。夫人愛女心切,叫人敬佩,在下雖不敢妄說自己是好人,卻也算言出必行,而且,在下也並非什麼喜好美色之人,在下這兩位如夫人也算是國色天香,便是有什麼想法,也大可不必行那強人所難之事,夫人儘管放心便是。
在下說話較爲直接,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
話音一落,大小喬就齊齊啐了一口。嗯,當然了,是在心裡頭,自然不會明面上表現出來拆周少瑜的臺。至於爲什麼啐?不喜美色?騙誰呢,哼!
雖是直接挑開,可聽着卻也叫人舒服,會說話的可不只是白氏而已,周少瑜也算是老手了,不然咋勾搭那麼多妹子回去。
什麼?你說什麼?李柔兒和陰麗華不是勾搭?咳咳咳,那什麼,偶有例外,不要在意!
母親之命,董小宛哪敢不從,這妮子現在是被母愛感動的不要不要,依偎在白氏身邊,乖巧的緊。
再交流幾句,事情也就這麼定了,只是誰都沒想到,周少瑜這麼幹脆,出去沒多久,就搬了個大箱子過來。
“這方面事務在下並不熟悉,便交給隱娘去辦便好,此箱中金銀首飾,大約有個一萬兩白銀,不知可夠。”周少瑜扛着個大箱子進來,一打開,着實嚇壞人。
以明朝的重量換算到後世,如果全是白銀,一萬兩就是710斤,好傢伙,周少瑜現在力氣是不小,可710斤未免太過誇張,所以混合了金銀以及一些名貴首飾,尤其後者,不是硬通貨,還得倒賣,委實麻煩,不如直接用了。
反正都是謝三賓和錢謙益家裡順的,有錢,不叫個事。這就是有儲物空間的好處,不然咋弄這麼多出來。
然而柳如是、董小宛她們可不會這麼覺得。價值一萬兩白銀,雖說都不是沒見過錢的人,可這也實在是有點多,主要是沒見過這麼多堆一塊。
畢竟這年頭一個三口之家,過活一年也不過幾兩銀子就夠了。說難聽點,就算是去買奴婢,都能買多少個了,要知道現在可不是什麼太平年頭。
對了,在古代,白銀真正成爲法定貨幣,那是在明朝嘉靖八年,再往前的話,那都是私下流通。此外,大明寶鈔,如今也早就不發行了,貶值嘛,沒人要都。
周少瑜這先給錢的做派委實驚了她們一跳,一萬兩就這麼拿出來啦?太乾脆了吧。
“夠了夠了,肯定夠了,奴不值這麼多銀兩的。”董小宛心慌慌的直襬手,有點被嚇到了。
“還是先拿着,在下怕那老鴇不肯放人,有備無患。”周少瑜笑了笑,可不是嘛,冒闢疆爲了給董小宛贖身,可是多少錢人家都不肯放人來着,最終還是錢謙益這個東林黨魁出面,纔給了這個面子。
不過當時的董小宛名氣更大,妥妥的搖錢樹,不肯放人也是正常。而現在董小宛方回蘇州,甚至還沒開始待客,花費肯定要小很多。但是也未必,誰讓董小宛在金陵名氣不小了呢。
周少瑜走的乾脆,只言需要相幫之處儘管來找,反正柳如是知道他現在在哪裡落腳,等事情辦完了,再出發。於是就留下白氏董小宛母女和柳如是面面相覷。
這是真遇到貴人了?還是另有所圖?
可所圖的話,還能有啥,無非就是董小宛本身唄,而事實上,董小宛還不覺得自己那麼值錢,或許應當說,一萬兩白銀,什麼樣的女子買不到,幹嘛非得砸她身上,而且還是什麼都沒得到的情況下。
其實周少瑜也很無奈啊,這時候想要勾搭董小宛,委實沒有太好的法子,若是時間很長那還好說,慢慢來嘛,反正冒闢疆再次出現都是好幾年後了,可架不住周少瑜如今還剩下四個月的時間。
根據周少瑜所知道的,董小宛和冒闢疆之間就已經非常有好感了,若是不動點特別的招數,如何挖牆腳?啊呸,如何引起注意!
運氣不錯,本來沒抱太大的期望,不曾想白氏出來做主了,這才讓戲碼順利進行。雖然砸錢什麼的很俗,人家也不是見錢眼開之人,但沒關係,周少瑜本來就沒想過靠砸錢直接成功,只要印象深刻就可以了,別的纔好繼續嘛。
比如,幾日後……
老鴇最終還是爽快的放人了,雖然董小宛在金陵名氣不小,可到了蘇州,誰也不知掉會怎樣。既然短短時間內就能賺上一大筆,何樂而不爲?不管董小宛如何抱怨,反正幾千兩是到她手裡了。
然而第二天,整個蘇州就陷入轟動當中,無他,只因傳言,有人爲了董小宛,砸了萬兩白銀,經證實,此事毫無虛假,人家不但贖了身,還將家中所有的外債全部還清。
好傢伙,誰不八卦啊,那可是萬兩。也不知誰這麼大方,只可惜打聽半天也無人知曉。
“周郎好卑鄙啊。”大小喬驚呆啦,別人不知道,她們還不知道嘛?流言什麼的,不就是周少瑜花錢請人放出去的。至於後來那所青樓推波助瀾,也是因爲此事對於他們有利而已,甚至還進行了藝術加工。
爲啥這麼做?簡單!
若是你作爲男朋友甚至丈夫,聽到有男人爲自己女朋友或者老婆花了一千萬甚至更多,試問你會怎麼想?會不會多疑?
必須的!神經病啊,什麼也不求,一見面就花這麼多錢在她身上,誰信?
同理,若是冒闢疆聽聞此事,會作何感想?
所以說,挖牆腳什麼的,從來都是個技術活,用錢可能砸不來感情,卻能砸碎!
啊呸,這種教壞小朋友的事情還是低調點好。反正周少瑜是表示自己啥也不知道,肯定是那青樓搞的鬼。本少爺這幾日沒事都在梨園待着呢,哪會去做這個。
沒錯,梨園,當然是來看陳圓圓咯。
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梨園最近出現了一位豪客,見過的人不多,也不知叫甚,每天都會花不少錢佔用陳圓圓不少的時間。
這讓不少人心生不滿,人家陳圓圓的時間就那麼多,你霸佔了,其他人咋辦?只不過出手如此闊綽,叫人弄不清來歷,一時半會也不會輕動罷了。
然而誰都不會想到,周少瑜和陳圓圓在屋裡是在做些什麼……
“來了?先坐。”周少瑜挺熱情,好似他纔是待客的那位,而不是客人。隨後還拿出一個食盒,道:“今日是冰糖燉雪梨,此物對喉嚨與肺部皆有宜處,且甘甜美味。”
陳圓圓都不好意思了,連着幾天,周少瑜都是這個樣子,今天是冰糖雪梨,昨天是百合花茶,前天是白色的甜甜的很好吃的奶糖……而且,還說都是周少瑜自己做的。
然後周少瑜還撫琴,大多安靜祥寧叫人沉醉,真論起來,其實兩人真正的對話很少,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她纔是客人,是過來放鬆來的,吃點好吃的,聽點好聽的,再聽幾個笑話幾個故事解解悶,安逸的很。
怎麼說呢,雖然言語不多,可卻有幾分感覺到被寵溺的感覺。
大抵是不壞的吧。
而且也不會有什麼不軌之類,畢竟人家隨時隨刻的,都會將那兩位女子帶在身邊來着。看得出來,周少瑜對她們也很不錯,並非作假什麼的。
只不過今日有點誇張了些,若說奶糖什麼的,還算是小零食,並無什麼不太不妥之處。可這冰糖雪梨,勢必是會近廚房的,固然君子遠庖廚並非字面之意,但這年頭,有差別嘛,總歸傳出去,是會被士人瞧不起的吧。
“可還對胃口?”周少瑜輕聲笑道。
陳圓圓臉色一紅,小聲道:“很甜,很好吃。”
誰讓周少瑜第一次見面就擺明車馬呢,那句‘你註定將要伴隨一生之人’真是印象深刻,想忘都難。
只是讓她疑惑的,卻是關於董小宛之事。
作爲董小宛的好友,發生瞭如此大的事情不可能不知曉,其中過程也是一清二楚,可就是如此才覺得不解。陳圓圓毫不懷疑,只要自己點頭,哪怕再大的價錢,周少瑜也會毫不猶豫的爲她贖身。
只是,陳圓圓自認貌美,但董小宛也不差,且更加多才多藝,都是第一次見面,周少瑜對於董小宛從未表現出好感之意,而對她,卻是簡單直白叫人羞澀。
只是,知曉歸知曉,猜測歸猜測,卻是不好直接問。
再怎麼說,這也不過就是幾日時間而已,對於周少瑜的情況甚至都還不瞭解,就算有所好感,也萬不到託付終生的時候。
只是多少也有幾分羨慕,若是周少瑜當真乃貴人君子,那董小宛便真真自由了。而她……
陳圓圓出身很一般,父親是貨郎,絕非什麼出彩的職業,地位很低。因爲母親早亡,父親又無時間管教,便打小居住在姨父家中,後來父親也逝世了,恰逢這年頭光景委實不好,日子艱難,其姨父便直接將其賣入梨園,打那時候起,陳圓圓要做什麼,都是被安排的。
按照正常歷史,陳圓圓將在四年後被田貴妃的父親田弘遇發現,然後直接帶入京師,至於往後,一直都是身不由己,李自成也好,吳三桂也罷,誰又敢說,真是陳圓圓所鍾愛之人呢?
所以,用籠中之鳥來形容陳圓圓,委實再恰當不過了。
而今日,周少瑜就真就帶了一隻鳥籠,而最後離開時,卻將其放生,對於此舉,周少瑜雖未言語,但陳圓圓卻也理解。
只是,周少瑜當真能否託付麼?
徹夜未眠,最終陳圓圓決定先看看董小宛是否順利安全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