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瑜眼下挺鬱悶,他從不認爲自己哪裡會很嚇人,可是看着眼前這小傢伙仍舊一副怯怯的模樣,周少瑜就嘴角抽抽,這段時間可都是自己在帶娃來着,好吃好喝的供着,各種小故事哄着,然並卵,就是不喝自己親近。
不過也或許是因爲誰告訴了她,自己傷了她父親阿史那隼?畢竟陪嫁裡頭,總歸是有一些突厥僕人的麼。有沒有限制自由,有些事情自然能打聽到。
不管原因到底爲何吧,鬱悶歸鬱悶,倒也不會做啥,就當小孩子養着唄,還能咋的,總不能因爲阿史那隼的緣故就去虐這麼個怯怯的小娃兒吧。
而且周少瑜真真無語的事情也並非如此,而是因爲被警告了,能警告周少瑜的,那自然只有繡錦了。
就以阿史那隼的身份地位以及所作所爲,身上牽扯了太多人的命運線,怎麼也是身負一定氣運之人,結果眼下就要以這方世界無法理解的方式掛掉,爲此,繡錦可沒少花力氣‘善後’。
說到底,周少瑜拿燧發槍的主要目的也是爲了自保,而不是殺敵,更莫說這種大人物了,若是再戰場上交鋒時候一槍崩了還好說,可那般的場合一槍崩了,未免也忒扎眼。
照這麼個方式,那是不是以後要打誰,直接想辦法碰個面,然後一槍崩了就行?這年頭,誰會防備這玩意。
雖說如此,周少瑜也該偷着樂,阿史那隼若是不死,還不知道該怎麼頭疼呢,若真讓他自噶考慮獨自與阿史那隼作戰的話,那還不如再來個南遷容易的多,大不了幷州我不要了總可以吧!
不過那也就意味着除了最終得到一些人口,其他都白費力氣了,好歹也是一州之地吶。
如今消息已經確定,阿史那隼重傷將死,整個突厥營地都已經沸沸揚揚很是慌亂。
軍心不穩,乃兵家大忌,無論怎麼想,這都不會像是故意爲之的計策,不然的話,就算突厥人再善戰,也是發揮不出多少戰力的吧。本身不再故土不說,連首領都快掛了,誰不慌?也就是因爲阿史那隼的長子在一邊跟着,不然早亂了。
這是個好消息,這意味着,就算阿史那隼要死磕,其麾下的士卒也未必能發揮多大的實力,因爲對他們而言,這般繼續的戰爭,沒有絲毫的好處可言。
此外,阿史那隼身邊跟着的,可是他的長子啊,長子誒有木有。如果說以前帶在身邊南征北戰是因爲看中而培養,那麼在如今的情況下,長子仍舊待在幷州之地,那麼也就意味着,基本沒可能繼承可汗之位,因爲等他回去,那個被留守看家的老二肯定早就有動作了。
這樣看的話,這位名爲思磨的可汗之子,怎麼可能會甘心,再怎麼樣,也是想爭一爭的吧,那什麼爭?無非就是軍事實力,既然如此,又如何捨得在幷州地界造成更多的損耗。
不僅周少瑜他們這麼認爲,就連已經趕在路上收到消息的鎮西府以及蕭姽嫿同樣這麼認爲。
就連很是看重正義的蕭姽嫿也不得不承認,這真是個刷聲望的好時候,突厥在幷州大地上馳騁,實乃恥辱,若能剿滅驅逐,的確有莫大的好處,至少,如今周少瑜的聲望又刷出一個新高來。
而新一期的善懷閣詩集,也對此事進行了詳細報道,表示四方將首次聯手,將最後野心不死的阿史那隼徹底滅掉,然後以周少瑜的名義公開表示,只要有利於民衆團結,有利於黎民安定的,哪怕揹負罵名,也是值得去做的。
嗯,這就是給聯軍裡頭居然還有火鳳找個合理的藉口,此外,也有着進一步降低民衆對於大梁的歸屬程度有所裨益。
這當然不是周少瑜的原話,書面的文章複雜的多,而且是一衆妹子幾經商議打磨而成,有才的妹子辣麼多,小小一片文章還幾經商議完善,不敢說什麼妙筆生花,但起碼挑不出理來,看起來認可程度還挺高。
事到如今,不管從任何角度來看,這次圍剿突厥應該是妥了,都已經如此衆志成城的架勢了,再出現問題未免太讓人難以接受。
不過有時候事情就是如此,越以爲沒問題的事情,就越有問題。
或許是人之將死,爭奪天下已經不可能,甚至這都很可能是他打的最後一場戰役,這種情況下,受到重傷的阿史那隼仿若迴光返照,固然身體仍舊不適,但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既然如此,阿史那隼重傷將死的事在他昏迷的時候都沒有傳出,又怎麼可能在他醒後被傳開。很顯然,這一切都是故意爲之的。
常理而言,沒人會特地降低自己軍隊的士氣,但凡將領,哪個不希望自己麾下士卒士氣高昂悍不畏死。但也正因爲這種認爲,能讓所有人都放鬆警惕。
一個將死之人,一個沒了主心骨失去士氣的軍隊,還有一個在尋常人看來,必定會想辦法保留實力回去爭奪可汗之位的長子,嘖,就是阿史那隼自己,也認爲若是碰見這樣的情況,哪怕人數要少一倍,也已經穩贏了吧。
不過,若是真這麼想的話,可是會吃大虧的呢。
我阿史那隼戎馬一生,豈非常人可比!現在留下的,大多可是他的嫡系兵馬,而非什麼各爲其主的聯合軍。他若真的有事,或許的確會亂,但只要一露面,不講虛弱表現出來,那麼哪怕流言再甚,也會立刻消除。
那日的試探已經很明顯了,無論如何,周少瑜都準備跟他死磕,本來若是無事,阿史那隼甚至都已經準備暫且不予周少瑜正面敵對,而是先佔據一部分幷州,然後攻下雍州,而後大可用鎮西府同樣的方式壓迫西域諸國強行出兵征討大梁。
不曾想,卻發生了這等事,那麼自然的,不甘心的阿史那隼勢必要在周少瑜這咬下塊肉來,最好是直接咬死。
不過這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設身處地的想,他若是周少瑜,在兵力明顯不佔優勢的情況下,必然會想辦法請求援軍,果不出所料,探子回報,鎮西府來了,蕭姽嫿也來了,而且更明顯的是,他們都從最開始的隨時嚴陣以待狀態,變成現在士氣高昂表現輕鬆。
已然中計!
阿史那隼此刻的敵人只有周少瑜不假,但這些個蒼蠅不先行去除委實惹人心煩,尤其是鎮西府,若不是周少瑜跳出來搞事情,鎮西府現在怕早就被打爛了,居然還敢跳出來。
清晨,突厥的大營依舊安靜,看起來與平時無一二般,不過實際上確實有大事發生。
就在昨日,阿史那隼的長子阿史那思磨,與其起了爭執,隨後帶走了一半兵力直奔北方,看起來似乎是試圖回到草原爭奪可汗之位。
不過或許是因爲害怕阿史那隼出兵追擊,思磨對於後方斥候的排查很是重視,讓斥候們無法靠近跟蹤,最終失去了思磨軍隊的蹤跡。
去特麼的似乎!
這就是鎮西府軍隊此刻的感受,連日趕路,好容易休息一會可以睡個懶覺,結果呢?誰告訴我這支突厥軍隊從哪裡冒出來的!這就是所謂的沒了士氣?
莫看鎮西府再次發兵仍舊帶了不少兵馬,其中還有兩萬不曾與突厥交過手的軍隊,但是,架不住其他人現在基本一看見突厥騎兵就犯憷啊,當初十幾萬的人馬,打的就這麼幾萬了,能不憷?而打仗這東西,只要有人開了頭,其餘人也會跟着逃跑,從而造成兵敗如山倒的局面。
如此奇襲,如此心態,焉能不敗?
或許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次突厥人沒有趕盡殺絕死追到底吧。
不管如何,鎮西府是被打壞了,其實沒被殺多少人,更多的是自己跑丟了,剩下的士卒顯然沒那心氣再戰,看樣子,以後若是打別人還好說,可若是再打突厥,就犯難了。
就這模樣,還怎麼繼續出兵?猶豫一番,暫且就地紮營建好防衛,派人收攏潰兵,然後派出使者去與周少瑜商議一番,看具體情況再做決定吧。
阿史那思磨並沒有再追的原因很簡單,他所得到的指令是擊潰,而後趁着消息尚未傳出,最快速度前去攔截伏擊蕭姽嫿的軍隊,對於阿史那隼的話,思磨是不會有任何反抗的。
至於可汗之位?哈,就不許他突厥也出一個仁孝之人?仁不敢說,但孝這一點沒得挑,或許心中對於阿史那隼對於二弟的寵溺和看重扶持會有不滿,但是既然是父汗的決定,他思磨就不會反對。
也是出於這一點,阿史那隼反而擺出一副看重他並帶在身邊培養的架勢,爲的就是若有必要,可以以此來迷惑敵人,從而造成一擊必殺的效果,誰若是想從思磨身上打主意分裂阿史那家族,那可就要吃大虧了。
時間稍稍倒回一些。
得知蕭姽嫿的軍隊已經很近了,爲表誠意,周少瑜決定親自出迎,哪怕這個很近也有上百里,但這不是更能體現誠意不是。周少瑜已經逐漸感受到蕭姽嫿的敵意了,也是應當,雖說明確表態,但周少瑜目前的所作所爲,有心人都不難猜測。
而一心復興大梁的蕭姽嫿,不敵視周少瑜的話,反而才叫做奇怪吧。
但周少瑜現在真心沒有與蕭姽嫿爲敵的想法,幷州未定,所謂千蒼百孔,需要一定的時日來發展穩定,委實不宜對外戰爭。是以若能緩和一下關係,自然再好不過。
帶着一行人,周少瑜快馬加鞭的出城了。
好吧,他能說,其實更多是因爲帶娃帶的鬱悶壞了,趕緊找個理由開溜嘛?
待周少瑜出城一段時間之後,斥候也送來最新的情報,阿史那思磨帶兵離開的事情自然已經傳到,現在彙報的,是失去思磨軍隊蹤跡的消息。
李秀寧靜靜的聽完,眉頭緊鎖,猛然一驚,道:“不好,此乃計策!周郎危矣!”
她纔不在乎鎮西府和蕭姽嫿的死活,突厥此舉看似正常,但並非沒有破綻。
突厥的確不講究那麼多道義,可阿史那隼這還沒死呢,思磨就和父汗鬧翻,然後自己帶兵回去爭位置,怎麼說也說不通嘛,這樣的人,有幾個願意支持的。若是單單如此,到也可以解釋說思磨無腦。
但之後那般嚴防死守的探測阻攔斥候,就很反常了。
阿史那隼重傷不是什麼秘密,思磨更應當清楚,害怕追擊?笑話,若真是阿史那隼麾下士氣全無,那麼就算派兵來追擊又如何?
很顯然,這是在秘密進行着什麼,不願意被斥候探知。
至於目的,無非就是奇襲鎮西府和蕭姽嫿的軍隊。這等情況,若沒有看穿,幾乎一打一個準。那麼到時候,身處蕭姽嫿大軍內的周少瑜自然也就有危險了。
“什麼!?”衆女驚呼,不是誰都能像李秀寧這般敏銳察覺的,聽她如此說,自然嚇一跳。
待李秀寧焦急的稍作解釋,卞玉京卻是第一個開口焦急道:“那還有何猶豫?速速出兵援救呀。”
哪有那麼簡單!
蕭姽嫿的軍隊目前的位置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上百里路,哪怕再精銳的軍隊也沒可能一天內趕到,就算能,也早就精疲力盡,哪還有救援的可能,更莫說,一旦阿史那隼得知泰原大軍出動的消息,又怎麼可能會放過此等城中空虛的好機會?
一旦泰原陷落,豈不是幾位姐妹都要遭殃?
總不能全都帶走直接將泰原拋棄吧!
反觀突厥,雖然一路疾奔,但一人雙馬,突厥人又是馬背上長大,吃喝拉撒睡皆可在馬背上進行,沒法比的。
而另一方面,周少瑜一行本就是快馬加鞭,是以就算派人疾馳前去彙報,也是難以追上。
“我帶領騎軍去吧,不敢說能勝,但至少一旦有變,能將周郎突圍救出。”楊妙真出言道。
這是唯一的法子了,但損失必定慘重,這支騎軍固然也算精銳,但還不能和突厥打比,還沒到那程度,更莫說人數還不佔優。
勢必將是一番苦戰,說不得剛剛成型可堪一用的騎軍就此被打爛,但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帶着諸位姐妹希冀和擔憂的目光,楊妙真集結數千騎軍翻身上馬,一聲‘放心’之後,帶兵打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