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皆知,騎兵之強,在於其機動與衝鋒。
千軍萬馬一個衝鋒,光那陣勢,都足以叫敵軍膽顫。更莫說真衝過來之後彪悍的生命收割能力。
然而同樣衆所皆知的是,騎兵一旦失去其機動性,那基本也就任人宰割了,只能下馬步戰,那種被圍了死死坐在馬背上作戰的,那和找死沒卻別。
這又不是誇張的電視劇,馬背上的人彪悍的宰殺另一邊的敵軍,而反過來毫無防備的另一側即便有兵卒,也只會拿着兵刃止步不前,然後等其將那邊宰殺完畢,有反過身來殺這邊。
這不是鬧麼,戰場上,還能拿着兵器對着敵人的後背不上去宰人的?
總之,在強大的騎兵面前,只要數量足夠,任何戰陣都能撕開一個口子來。但對面是一支鐵甲步兵的話,又另當別論。
這玩意衝不開啊,那麼一個鐵疙瘩,憑藉手中彎刀,突厥人是別想輕易傷到對方的,而直接用馬撞,或許能將人直接撞死,但力是相對的,這麼一撞,馬也受不了啊,勢必人仰馬翻,第一個騎兵倒了,後面的咋辦?
鐵甲軍的前幾排肯定有所死傷,但騎兵衝鋒的衝擊,就徹底被阻斷,此時在來個飛快合圍,被包圍的騎兵就變成了韭菜,上去割了便是。
可惜,鎮西府兩萬人看起來不少了,可架不住突厥騎兵太多,真拿出來硬抗不可能,打不了多少次就能給打沒了。好在麾下同樣擁有騎軍,此外,西域諸國的軍隊,也基本以騎軍爲主。是以,這才能在人少的情況下,和突厥僵持住。
然而這終究只是一時的。
翻看着阿依努爾送來的詳細戰報,周少瑜感慨不止。
或許大梁政局已經糜爛,但實力的確不容小覷,如果不是天災人禍的,還有阿史那隼出來消耗一波,這大梁,應當還能至少撐個五十年往上。這麼長的時間,鬧不好又出個中興之主,再延續個百來年?
畢竟鎮西府就算再擁兵自重,也不會輕易舉起反旗,起義的叛亂,那是兩碼事。那麼鎮西府只要還要維持大梁大將軍的身份,就算消極怠工,真到了必要的時候,還是會出兵鎮壓的。就這實力,有幾個起義軍擋得住。
更莫說,大梁還不止這麼點軍隊。
還好啊,有個阿史那隼和他對耗。雖然這個想法有點對不住那些死去的無辜之人以及戰死的英魂,但的的確確,對周少瑜有好處。
“妙真,軍隊訓練的如何了?”看完戰報,周少瑜扭頭問楊妙真。
“虛有其表,未見過血,大不了硬仗,湊合用吧。”楊妙真擺擺手,這都六月了,軍隊肯定早就成型了,不過沒有作戰經驗這是硬傷,不是訓練能彌補的。“怎麼,要打仗了?”
“或許吧,不會太久。”周少瑜點點頭,帶着些許喜意,笑道:“如果一切如我所預料那般的話。”
鎮西府一開始是因爲受了太后高玉瑤的誘I惑,這才發兵幷州攻打突厥。畢竟朝廷承認他們可自行建國的條件實在太誘人了,舉起反旗攻打大梁,或許沒那底氣,但整個家族坐鎮西樑三百載,早就將此地打造成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至於西域,哪個國家不是老老實實。
不說別的,早些年先皇在位,西域諸國使節入金陵賀壽,所帶的賀禮,壓根不及給鎮西府賀壽的三分之一,其中一些實在窮困的小國,更是在出使大梁之後,將大梁朝廷賞賜的金銀珠寶當做禮物送到了鎮西府。
之所以這麼做,還不就是怕送少了得罪了鎮西府麼。
如此可見鎮西府在西域的威勢。
這種情況,重新建個國並不難,甚至有國家壓根就是他們扶持的傀儡,難就難在他們是大梁的臣子,哪有自己做國王的道理,只能憋着。
但大梁能承認的話,那自然無法做到無動於衷,莫看只是一個名頭,而且也只是國王並非皇帝,但這個名頭,就足以讓人動心了。
一國之主和大將軍,用選麼?
西域固然偏遠,可若是,全部統一了呢?
於是便有了鎮西府脅迫諸國一同發兵之事。鎮西府想的很好,突厥麼,本來就不是那麼好打的,單靠他們自己,有點夠嗆。
但是加上聯合軍,那就不一樣了,更主要的,也能削弱各國的兵力,屆時鎮西府若是發兵征討,阻力也會小的多。
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爲。
想法總歸是好的,但那是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如今局面逐漸對鎮西府可不怎麼利好。
在殺掉那麼多突厥大兵的情況下,鎮西府就算想要退卻都不行。哪怕阿史那隼也做不了主。
死的人一多,仇恨也就多,若是在能打贏的情況下,阿史那隼強壓說不許攻打雍州,嘖,底下人怨氣簡直不要太大。
總之一句話,打到現在,已經不是想不想打的問題了,而是必須得打,鎮西府想退都不成。
可繼續打,鎮西府的兵力本就劣勢,而且聯盟軍也不可能做到指揮如臂。
若是連連大捷還好說,可局勢一旦不利,難免這些人會有異樣的想法。諸國怕的是鎮西府強大的實力,可若是被突厥消耗了大半呢?還用怕?
這種思想之下,難免出工不出力,局勢只會更加對鎮西府不利。
現在連戰連退,已經馬上就要退到雍州地界,再退,固然有地利,畢竟那是鎮西府的地盤,但也等於,自己的地盤被人給打進來了。
以周少瑜的視角來看,到那時,鎮西府必須得拼命才能阻擋住阿史那隼的腳步,而後者肯定也會愈發死傷慘重,至於最終誰能贏,是什麼結果,那都不重要了,因爲壓根不會出現那種情況。
在這個過程中,周少瑜必然和夥同方宏,瞅準時機正式佔領泰原與阿史那隼爲敵。那時候,鎮西府消耗的慘,阿史那隼也不會太好過,後路再被切斷,士氣大跌之下,鬧不好就會被鎮西府抓住機會猛打一波。
抓不住?沒關係,周少瑜會事先做好安排,給鎮西府通風報信的。到時候,鎮西府還得欠周少瑜一個人情。
至於被迫回軍的阿史那隼,野戰肯定不好打,但守城,總歸還是沒問題的。只要守住了,如今貧瘠的幷州,可沒有讓他們去搶掠的地方,最終也只能退回草原。
不過這一退,往後就沒有阿史那隼什麼事了,死了這麼多人,最終灰溜溜的回去,這威望跌的,何止是當初洛陽之戰的數倍。更莫說,阿史那隼的實力一直在減少,而阿依努爾卻一直在暗中發展勢力,此消彼長之下,草原勢力會亂起來。
而那時候,周少瑜穩坐幷州,並且實力大減的鎮西府還欠了他人情,基本無後顧之憂,只等火鳳所佔據的洛陽開始自亂,然後舒舒服服的跑過去接收就是了。
哎呀,美滋滋。
高玉瑤再算計平衡,怕是也沒想到方宏的心思吧,若是沒有方宏的話,周少瑜還真不敢亂動,少不得要多蟄伏一段時間。
然而剛美滋滋了沒多久,大喬就有些慌亂的跑了過來。
“周郎,大事不妙,潭王府發兵一萬五千突襲興武縣,碩真姐姐奮力守城,奈何事發突然,城中守備不足,興武縣城破,碩真姐姐生死不知!”
“什麼!”
周少瑜大驚失色,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爲何潭王府會突然發兵攻打興武縣,這符合常理,也不符合潭王府的利益,更重要的是,陳碩真居然生死不知!
作爲穿越到大梁後,周少瑜帶過來的第一位女子,又怎麼不可能沒有一些別樣的感情。或許陳碩真的綜合能力相對平庸,但周少瑜仍舊讓她坐鎮興武縣,是因爲陳碩真性子夠穩,也有足夠的經驗,並且還有這蠱惑這等能力。
此外,便是因爲陳碩真順序上的特殊,周少瑜不願意看到她的位置逐漸變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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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曾想,如今卻生死不知,如何不讓周少瑜焦心。
“興武縣怎麼會出現守備不足!還有,探子呢?一萬五千的大軍,怎麼可能沒有絲毫動靜!”周少瑜雙目通紅,壓抑的嗓音透着無限的怒意。
饒是知道這火氣不是衝着自己的,大喬仍舊嚇的不輕,趕緊道:“那邊說,恰逢例行軍事演練,興武縣一般兵力被抽調,但即便如此,潭王府也不應該如此把握好時機,因爲演練時間是不固定的,換言之,應當是出了內應,此外,潭王府突然多出了一支精銳伺候,興武縣所派探子盡皆被殺,無法傳遞迴消息,碩真姐姐察覺不對急忙佈置防守,但仍舊晚了一步。”
頭疼。
周少瑜揉揉腦袋,知道此事也不肯能去怪罪其他妹子,而且也沒必要特地囑咐派人去尋找陳碩真的下落,因爲她們肯定會不留餘力尋找蹤跡。
現在想不通的,仍舊還是爲何潭王府會突然攻打興武縣。
誠然,誠徽州方面佔據了本屬於潭州的興武縣,但高秀君不是叛軍,在大梁是合法的身份,即便違例,那也應該是相互扯皮,而不是相互攻打。
畢竟,表面上都還效忠於大梁。是以潭王府此舉,勢必引起非議。
此外,潭王府即便再次擴軍,也不過是區區兩萬五千人的兵力,就算有所隱藏算三萬,也仍舊稱不得雄厚,沒有絲毫優勢主動和誠徽州開戰,不但非議,最終勝負也難以預料,壓根不會有多大的把握。
再怎麼,周少瑜也弄了一出故弄玄虛,隱藏了一個‘水泊梁山’,沒道理在地方實力終究多少的情況下,就貿然發起攻擊。
不過,既然事已發生,到底什麼原因反而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誠徽州,已經的的確確和潭王府進入戰爭期間。
而興武縣被佔,那麼巫縣和誠徽州之間的來往就會變得困難。而且相比起興武縣,巫縣的防衛力量更弱,處境委實危險。
當然,到底誠徽州有李秀寧在,以她善戰的本事,不可能不注意這點,肯定會有她的舉措,倒不用太過擔心。
“我要回一趟巫縣。”沉思良久,周少瑜長長吐出一口氣,而後沉聲道。
語氣堅決,不容反駁。
怎料趕來的諸位妹子反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雖不建議,但也不出我等姐妹所料,想去便去吧,早些找回碩真姐姐,我等姐妹亦能安心。”卻是卞玉京率先開口。
她雖不是周少瑜的妻妾,但身份卻等同於是身處晉城的李清照,除去不合適以及沒必要插手的,盡皆由她管理,徐妙錦、楊妙真等人也認可這一方式,到是目前頗有威望。
卞玉京這麼說,周少瑜反而心生愧疚,如今幷州的局勢正是緊要之時,隨時可能出現機會適合起兵,作爲晉城最高層卻不在,是很影響軍心士氣的。
而且,目前晉城的管理班子分作了兩套,一套由書生以及當地部分吏員組成,另一套自然是由卞玉京爲首的妹子團體。
這兩方可不怎麼和睦,周少瑜在,還可以居中調節,可不在,難免有所矛盾,當然了,周少瑜不認爲那羣本事一般的書生會是妹子們的對手便是。
說到底,楊妙真管着軍權,槍桿子硬纔是真道理。
“我知道這有點任性,即便我趕回去,也未必能做什麼,只是心中委實難以心安。”周少瑜緩緩道。“對我而言,你們每一位,都是特別的存在,我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出事,江山可以再打,大不了東山再起,但是你們若有事,我又上哪去再找到你們。”
這絕對是肺腑之言。
對於周少瑜而言,對於權力的野心並沒有那麼大,誠然,是男人都喜歡權,但周少瑜也分得清楚,權力是好東西不假,但不想因爲權力而失去自我從而成爲權力的奴隸。
就像剛纔所說的,江山隨時可以重頭開始,但這些華夏史上的奇女子若沒了,又怎麼再得。
即便繡錦有本事讓周少瑜去歷史上的另外一個時間節點勾搭另外一個陳碩真,可此陳碩真,還算是彼陳碩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