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少瑜卻是顧不上呂玲綺現在到底是什麼想法,藏糧洞和靖縣縣城委實離不上太遠,周少瑜得儘快佈置襲擊來援的路傢俬兵。
“來援人數五百?確定沒有看錯?”周少瑜聽着快馬而來的斥候來報,言城內收到求援,穩妥起見,居然直接就派出五百人急救,眼下只需片刻,就能趕到。
確認了情報,周少瑜有點兒興奮,路家雖然佔據靖縣一地數年,當終究沒有那般的底蘊,或許當年在蜀州的路家的確是個大家族,但最多也就是耕讀傳家的讀書人罷了,對於行軍打仗,並不熟悉,居然愣是相信了是悍匪來攻,都不帶任何確認,就急急派出城內一半的兵力救援。
當然,路家也不是並沒有排除探子刺探,但己方斥候所談得的,路家的探子不過出了三個,而且非常的業餘,反而更像是準備先行趕到看看眼下藏糧洞的情況而已。
“按照計劃吩咐下去,打起來!”說罷,周少瑜便換上藏糧洞原本守衛穿的粗布衣服,不多時,帶着三十餘如此打扮的人和陳碩真帶領的四十餘像模像樣的打起來,地上還有二三十餘‘死屍’。
李秀寧的平常訓練中,可少不得相互演戲戰鬥,這種假打,她所練出來的兵,簡直不要太勝任,不多時,路家的探子先趕到,瞧見場內的情況,藏糧洞一方的守軍顯然有點快支撐不住了,想都不想就返回去報信。
此次領軍的是路家宗房的嫡長子路單,單看這個身份,他可是未來宗房的繼承人,也是路家一族將來的族長,然而凡是有例外,生母早逝,父親續絃,之後又誕生出嫡幼子,而他這個沒母親的嫡長子,沒少被繼母想辦法折騰。
這就讓路單不得不糾結了,他的確是嫡長子,身份擺在這,但也正因爲如此,也就顯得更加的扎眼,那位繼母很的父親敬重寵愛,也不會將別的庶子放在眼裡,唯一能擋住她兒子道路的,唯獨路單一個,所以一直都想盡辦法挑錯,路單也表現的戰戰兢兢,不敢絲毫犯錯。
無他,母親早逝,孃舅那邊也只不過是小門小戶,幫襯不了什麼,而繼母不僅得寵,還出身誠徽州府城的家族,即便是以庶女過繼爲長房嫡女後纔出嫁的,但已經足夠引起重視。畢竟對方的孃家不是吃素的。
所以他不會放過任何表現的機會,若是此次能表現的漂漂亮亮,獲得一定的威望,路單相信之後的日子會好上不少。
是以,一向表現想來穩妥的路單,卻已經有了心中的交集,在聽的探子言,藏糧洞的守衛仍在拼死抵抗,幾乎沒有任何猜疑,便率兵直接衝殺了過去,喊殺聲一聲又一聲的,還真頗有幾分氣勢。
然而……
直吼吼的五百人壓根沒注意地面上豎條不惹眼的異樣,衝的正猛呢,地上忽的拉出豎條繩索來,這玩意來的突然,說實話殺傷力也沒什麼,無非也就是摔一跤,可要看現在是什麼時刻。
路家援軍頓時驚叫生一片,大多人立時摔了個人仰馬翻,場面一片混亂,還未等爬起,林間喊殺聲突起,而路單這才發現,前方原本還在奮力‘廝殺’的‘己方’,居然長刀一舉,直接向他們衝殺了過來。
“不好,中計了!吾命休矣!”路單大駭,掙扎的迅速起身,一瞧身後亂糟糟的架勢,如何可能短時間組織起來迎敵,顧不得許多,果斷獨自拔腿就跑。
不得不說路單這個決定做的相當快,而且實在沒看出來,路單的奔跑速度也非常的不凡,或許是生死間爆發出的潛力?不管如何,真這般下去,還真可能未等包圍圈形成,路單就已經跑出去了。
“想跑?”見此,周少瑜嘴角一揚眉頭一挑,張弓搭箭,咻的一聲,利箭急射而出,這麼點距離,周少瑜有着絕對的信心命中,但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過是這樣的命中法。
看對方先前的位置和穿着,周少瑜一眼就看出來這位是路家的人,也是此次援軍的主帥,不過沒關係,是死是活都無所謂,所以周少瑜這一箭,並沒有特地的去瞄準,不管射中哪,會不會直接射死,那都無妨,只要命中就行。
哪想,空中劇烈旋轉的利箭,在劃出一道弧線之後,直接命中了路單腦袋上的綸巾,古人男子麼,不存在披頭散髮出來的,都是捲成一個包,然後包上頭巾或者帶上冠,而箭矢命中的就是這包頭髮。
路單隻感覺頭上猛地一涼,餘光就瞅見目光的上方居然穿了一支箭矢,隨後纔是一股子拉扯的痛楚,頓時一個踉蹌,徑直摔倒在地,這一跤摔的有點兒狠,一下子居然沒爬起來,好不容易站起一半,脖頸一涼,兩把長刀就已經架在脖子上。
“我,我投降!”路單差點沒嚇死,雙腿一軟,褲襠一溼,你懂的……
平日表現再穩妥又如何?終究不過是在路家罷了,因爲成長環境的關係,在家裡,路單絲毫不敢大意,常年積累,難免心有中戾氣,那麼一旦外出,發泄在百姓身上也就在所難免了,反正這位在路家裡頭的名聲還不錯,可在百姓眼裡,也是個壞的流膿的。
只是沒曾想,真被俘的時候,居然膽子這麼小。
主將被擒,其餘人又被殺傷一些徹底包圍,哪裡還有再戰的士氣,紛紛在喊話中怪怪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當終於控制住局勢的時候,兩個壯碩的士卒壓着路單走到了前頭,衆人這才發現,這傢伙腦袋上居然那般插着一根箭矢。
“主公威猛!箭術無雙!”不曉得是哪個忽的喊了一句,引得其餘人也紛紛跟着喊了起來。
當然,也有唱反調的,比如身邊的楊妙真,很不給面的道:“懵的吧。”
這必須不能承認啊,懵的?開玩笑,那多不利於咱光輝形象。周少瑜白眼一翻,都不帶考慮的否決,然後往前一站,高聲道:“諸位兄弟辛苦,且再堅持一番,待拿下靖縣,我等再暢懷共飲!且再過些時間,可讓人將爾等親屬接來此處分地安家,與各位兄弟團圓一二。”
衆士卒轟然叫好,大家其實挺好滿足的,打一開始,就是連生活都無以爲繼的流民難民,是周少瑜他們收留,家人也妥善安置,這麼長時間下來,訓練固然辛苦,但管飽不說,每月還有餉銀。以前大多都看不起當兵的,而在這裡不然,不敢說真正的軍民如親,但無人會鄙視,甚至頗爲熱情。
廢話,周少瑜都那麼一大波宣傳了,還來個抗旱支援,加上士卒無人鬧事,手上又有錢銀買東西,自然引得百姓喜歡,不說別的,周少瑜就已經聽說不少百姓家,都有意將家中未嫁女出嫁給這些士卒,最起碼收入穩定嘛。至於那些個小將校甚至中低層軍官,那就更搶手了。
這麼的環境下,當這麼個士卒簡直不要太滿足。
俘虜了幾百人,自然需要人手看管,此外便是清點傷亡,兵貴神速,一會還要去偷襲縣城,是以這一切都做的非常快。
一旁的呂玲綺,在聽聞此戰居然只陣亡一人傷十餘之後,顯得更加的黯然了。
呂玲綺很後悔,但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釋,只曉得,明明之前還有許多的計劃準備實施,但真到了那一刻,腦子確實一熱,直接就衝殺過去,周少瑜五百對五百的戰鬥,己方傷亡居然比她五十對五十還少,如何不叫呂玲綺無地自容,更莫說,呂玲綺後來也發現了,周少瑜和楊妙真都混在那五十人裡頭,救下不知多少人,而且周少瑜若不是最終決定直接出手,繼續打下去,恐怕死傷更多。
“怎麼,沒信心了?”周少瑜安頓好一切,下令歇息片刻,便主動找上了呂玲綺。
“我……”呂玲綺張張嘴,卻不知說甚。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一位將軍的成長,伴隨的是千萬條生命,如果你無法承受,趁早放棄。”周少瑜很不給情面的冷聲道。
“可,可是……”呂玲綺陷入茫然,自責,不自信,兩難。
或許,她的父親揹負了許許多多的罵名,但在呂玲綺看來,父親便是父親,那偉岸的身軀,一直都在她心中無法磨滅揮散不去。
他相貌堂堂武力無雙,爲人豪爽兄弟衆多,從幷州帶出來的人馬,又有幾人不服?若呂布盡皆缺點,高順又如何寧死不降,要跟隨呂布而去?
每每偷偷跑上城頭,呂玲綺能看見的,是父親那三進三出無雙的勇猛,幷州鐵騎一出,跟隨父親勢如劈竹一往無前的氣勢,每每都能叫呂玲綺顫抖。
父親是她的偶像,呂玲綺也一直想學武,奈何呂布卻並不是很同意她的想法,不過對於她的偷學,也是睜隻眼閉着眼。
或許在最後絕境的時刻,呂玲綺被呂布做主,很是卑微的準備擡往豫州嫁給袁術的兒子,但呂玲綺從未因此怪罪過。父親有難,做女兒的,又如何不從。
只是不曾想,連袁術最終都自身難保,父親也一命嗚呼。
從那以後,呂玲綺便如失去了一半魂魄,沒了心中砥柱的她,每日便是麻木的過着。直到,周少瑜的出現。
呂玲綺從未將呂布和周少瑜之間作比,兩人壓根不是同一類人,也不覺得周少瑜會比呂布還要強悍,對於周少瑜曾經背叛過呂布,過往雲煙,呂玲綺也沒有再記恨的意義。
但是周少瑜不一樣,他不屬於三國,不屬於那方世界,甚至於,還能讓她領兵,這讓呂玲綺原本有點得過且過的心思再次活躍起來。
找劉備或者曹操報仇,呂玲綺做不到,但是,她能帶着呂布的意志,繼續生活下去,或許幷州鐵騎不會再有,但呂字大旗可以再次迎風招展,她喜歡有一天,她麾下的軍隊,便如同呂布那般,有着一往無前的氣勢!
可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呂玲綺從未想到過,自己的臨陣指揮,居然會差到如此的境地。此外,她也不是傻子,能夠感覺到周少瑜對她的維護。
在願意培養鍛鍊她的同時,爲了穩妥甚至還親自僞裝士卒上陣。明知道若是由周少瑜自己率領,甚至可能人都不會死,卻依舊讓她領兵,而他自己確實辛辛苦苦來回奔波救人。
周少瑜是不顧他人性命的人麼?一段時間的接觸,呂玲綺清楚的知道,周少瑜對於人命的看重,絕不是惺惺作態,用周少瑜的話來講便是,每一條性命都是值得敬畏與愛惜的。
而現在,隨說語氣嚴厲的對她說着,眼神中的關切與期盼,卻仍舊透露了出來,呂玲綺心中一暖,說不出的複雜感覺。
“我能承受!我還稚嫩,不夠成熟,不夠鎮定,但是我能承受。”呂玲綺咬咬牙,堅強道:“該揹負的,我會毅然揹負起來,請相信我,再多給一些時間,我一定會成長起來的。”
周少瑜點點頭,聽到這話,原本準備許多的話語都收了回去,而是改口道:“常言道,人命關天,我這麼說,並不是給你壓力,而是要更加的在意,身爲主將,莽撞是大忌。有人說,抱着必死的決心去行事,我個人是絕對反對的,誠然,有了必死之心,能夠爆發出更大的潛力,但我卻完全反過來看。
活着!必須要活着,活着纔有更大的希望,更多的機會,這世上有許多美好未曾體會,也有你在意或者在意你的存在,有你生存下去的意義,所以,必須要活着,抱着一定要活的心態,絕對能比必死要爆發的潛力更多,
這段話,無論是你,還是那些士卒,都適用,你有你的想法和揹負,他們也有。沒人會願意死,你身爲主帥,人家等於將性命交到你的手上,你要對自己和他們的性命負責,還要爲關心他們的人負責,所以,遇事要鎮定,冷靜,不要慌亂,不要衝動,更不要莽撞,你可明白?”
“明白!”呂玲綺猛點頭,纔剛剛的親身精力,又如何不明白?
周少瑜滿意了,他本就不指望一上來,呂玲綺會如同李秀寧那般強悍,而是抱着逐漸培養的心思,呂玲綺能收拾好心態,沒有亂,就說明心理素質上,已經能夠勝任,最起碼這一次的經驗教訓沒白費。
見周少瑜轉身準備去視察傷員,呂玲綺抿抿嘴,忽然發生道:“周……叔父,謝謝你。”
哈?又叫上叔父了?周少瑜兩腿一軟,彆扭的差點被跪下去。
各種倒車,從廣州到廣西,從廣西到湖南,趕了一整天的車,半夜纔到老家,然後就是守夜忙碌,碼字都是一點一點磨出來的。很困,但是木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