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少瑜好學的態度,李格非相當滿意,雖不通孔孟,悟性卻高,若能好生教導,卻是一塊璞玉。
這到也是,周少瑜再怎麼也是來自後世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什麼都能跟人掰扯掰扯,更何況他還特地找了些窮書生請教,綜合一下再得個自己的見解出來,最終能讓李格非滿意到也不奇怪。
若在往常,李格非絕對沒有什麼興致去關注一個年輕人,不過眼下萬事諸順,心情大好,自然也樂得交流。
爲啥心情好?如今新皇登基,向太后臨朝聽政,元佑黨人開始複用,而元佑黨人就是當初反對王安石變法的一羣反對派大臣,以司馬光爲首,其中還包括了大名鼎鼎的蘇軾。
而李格非又是蘇軾的學生,和另外三人被稱作蘇門後四學士,其中又和蘇門四學士之一的晁補之關係極好,和其他人的關係也不差。
如今大多重新啓用,蘇軾、秦觀、晁補之等人都要入京,最遲來年,就可以和衆人於汴梁再聚首了。如此好事,怎能不高興?
若是周少瑜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要同情一下子,蘇軾如今在哪?海南儋州。朝廷一道旨意到是簡單,可要等人傳遞過去消息,等待交接,收拾一番出發,怎麼都到了第二年。而蘇軾就是來年八月死在半道上了。
蘇門四學子之一的秦觀更早,要不了多久就會動身回京,可惜也是死在半路上了。晁補之到是好點,順利來了,可沒待多久又被彈劾外放。至於李格非本人,後年就會被罷官,之後一直沒有受到重用,沒幾年也死了。
若是這般一想,周少瑜把李清照還真夠不地道的。不過此刻他也沒想那麼多,只覺得李格非高興便是好事,說明不排斥他嘛。
而另一頭,躲在閨房歇息的李清照也得了侍女的消息,說那藏鞋留詞的傢伙又來啦,正和老爺聊的正歡云云。
李清照這可好奇的緊,一回兩回也就罷了,打頭一次入小院開始,這都第三回了,還相談正歡,做爲被老爹加一衆名士教導出來的才女,李清照相當清楚自己爹爹才學幾何,能被他看上的人可不多,何況還是個少年郎。
這時候的李清照還沒經歷過什麼磨難,正式活潑好動的年歲,歪着腦袋一想,提筆寫上,‘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至於後面的,不寫了。
此刻李格非正在書房教周少瑜書法,周少瑜毛筆太一般了,沒辦法,做爲現代人,能寫一手端正的毛筆字就算不錯了,可在李格非看來,還是差的不只一星半點。
正在給周少瑜講解下筆的技巧,就聞自家愛女身邊的侍女來報,說是李清照寫了一首小詞,想讓李格非去看看。
周少瑜眼熱啊,他也想跟着去,那天之瞧見一個背影,還沒見長啥樣呢,奈何人家李格非壓根沒這想法,說了聲失陪,頗爲高興的去找閨女去了,養出個才女,那可是他的驕傲。
正失望呢,就見那侍女鬼鬼祟祟的又跑了進來,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周少瑜,連道:“快些快些,時間不多哩,一會老爺就該回來了。”
周少瑜沒鬧明白,打開一瞧,懂了,這是上回那半首詞有效果了呀,瞧瞧這紙條,上頭就一句,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昨夜可不是颳風下雨的,瞧見這一句,周少瑜明白了,這是讓自己補全啊,想了想,有了!這句不就是出自李清照的《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麼?
哎呀,揹着人老爹勾搭人家閨女,這種感覺,好奇特呀有木有。不敢耽擱,提筆就在那一句後頭將原作寫上。瞧瞧,多無恥,拿人家的詞勾搭人家,太壞了。
同一時刻,李格非正欣賞愛女新作的詞呢。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李格非細讀一遍,撫須大讚。“好好好,好詞!”
不過李格非可沒忘記家裡還有客呢,誇獎一番,笑眯眯的離開。他剛一走,李清照的侍女就跑出來了,將紙條遞給了李清照。
李清照一瞧,果然和她寫的一模一樣!霎時間小心臟就撲通撲通直跳,就像心裡頭藏了一直活潑的小兔子一般。這莫非就是晚唐李商隱所說的‘心有靈犀’?李清照一想到這,就不可抑制的臉紅起來。
她可不認爲誰能作弊能作到這種境界,纔剛寫出來,誰都沒瞧見,想探聽也沒地方探聽去。
吐槽:所以說姑娘,你太單純了,這傢伙就是作弊的!
饒是如此,李清照也有點不相信,這世上當真有如此默契之人?於是又開始絞盡腦汁開始憋一首詞來,可這玩意不是說寫就能寫的,寫出來不好還不如不寫,多丟人呀。
實在沒得寫了,於是就開始回憶,想起以前自己遊玩的日子,心中一動,有了!
於是當週少瑜告辭離開之後,剛出李家一拐角,就見李家的那位侍女正俏生生的站在那裡,顯然是在等他。
周少瑜心中有點兒小激動,故作風度翩翩的拱手道:“在下週少瑜,不知這位小娘子有何貴幹?”
“周少瑜麼?”這侍女低聲嘟囔了一句,點點頭,記下了。隨時侍女,可基本都是和自家小娘子待在一起,和異性說話的次數少着哩,何況這還是在外頭,於是頗爲緊張的結巴道。
“奴,奴奴……”好嘛,話都說不全了,侍女一急,索性拿出紙條給他看。
“無需緊張,在下又不是吃人的大蟲。”周少瑜笑了笑,接過來一瞧,果然又是半首小詞,而且這首更出名了,都上過語文課本的。
只見上頭寫着: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或許很多人對這一句記不全,不大熟悉,可接下來基本就都曉得了。
這會可沒辦法找筆墨寫去,於是便道:“你且回去回去告訴你家娘子,就說,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沒錯,熟悉吧,這詞可是出名的很。
侍女默唸了兩遍,記了下來,這才驚到:“呀,郎君怎知奴家小娘子?”
還真是個迷糊蛋子,這不是很明顯麼?周少瑜心下暗笑,也不答話,拱拱手離開。侍女也不敢耽擱,她怕自己記不住,趕緊回去轉述給小娘子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