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寧宮爲月宛國後寢,其奢華程度在各宮自是翹楚,不過月皇后的性子倒也淡然,從不喜奢侈之物,故而深得皇上尊敬讚賞,從未想過動她中宮之位。
太子是月皇后十七歲那年所生,如今太子雖已長大成人,三十七歲的月皇后卻因駐顏有術,看起來仍如二十五、六歲的女子一般豐盈,明豔動人。
斜倚了香榻,月皇后放鬆身體,兩名宮女替她捶腿按摩,很是愜意。
太子看得一會,突然笑道,“還是如母后這般美人看起來賞心悅目,可憐三弟要天天對着個醜女,也夠難爲他了。”
“東丹寒楓,你好大的膽子,敢調笑本宮?”月皇后微睜了眼,真看不出如此慵懶的她,會有這般銳利的眼神,讓人心驚。
明知她這銳利不是爲自己,見怪不怪的太子淡然一笑,“兒臣不敢。母后還是不放心三弟?”
“你就放心?”月皇后揮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她這才冷笑出聲,完全不似方纔的不食人間煙火,“東丹寒嘯風頭日盛,安陵煙兒八面玲瓏,他們想怎樣,你會不知?”
“兒臣瞧着煙貴妃對母后很恭敬,三弟也從不給兒臣臉子看,能有什麼心。”太子頗不爲然,右手託了腮,看着母后如畫的臉,看得心曠神怡。
“東丹寒楓,你再這樣下去,早晚讓東丹寒嘯將你趕出東宮去!”月皇后起身,衝着這個不知輕重的兒子揚高了手。
太子立刻討饒,“母后息怒!兒臣知道母后的意思,母后放心,兒臣知道該怎麼做。”
就知道你是故意氣本宮。月皇后瞪了他一眼,再坐回去時,又是一派事不關己樣,“安陵冰雲如何?”
“小打小鬧,不成體統。”
太子答得如此之快,而且言辭清晰、果斷,看來很清楚玉宵宮的事……莫非東丹寒嘯身邊,有他的眼線?
“本宮料也如此,”月皇后才一頷首,又想起一事來,“不過安陵冰雲有如此醫術,本宮倒是相當意外,更是不解,她這醫術從何而來?”
如果說一個傻了的人也會學醫術,那纔是奇談呢。
“兒臣也想過這件事,”太子頗有些不以爲然,“或許是巧合。”
“世事無巧合,”月皇后搖頭,清冷一笑,“多留心玉宵宮的動靜,派人查一查安陵冰雲的底。”
“是,母后。”
太子也不曾有異議,本來他就在想利用冰雲對付東丹寒嘯,所以這夫妻兩個越是不和,他的機會才越大不是。
“對了,”月皇后又想起一事,“安陵冰雲是雲鏡公主的女兒,那她是否會解讀烏摩經文?”
太子眼神驟然一亮:“兒臣不知,不過據兒臣推測,應該不會。”
“爲何?”
烏摩經文關係重大,放置刻滿經文石碑的地方也是月宛國皇宮禁地,足見其中牽涉了怎樣的秘密。
“如果安陵冰雲可以,煙貴妃和三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太子說得很篤定,突又一笑,“煙貴妃執意要三弟娶個醜女,目的還不就在此?”
不過,解讀烏摩經文向來是可遇不可求之事,這次煙
貴妃只怕要失算了。
月皇后卻緩緩搖頭,“未必。我們能想到的,煙貴妃和寰王不可能想不到,他們是在等待機會也不一定。”
太子不置可否,低垂的眼睛下,眼眸精亮,在打什麼主意,怕是隻有他自己明白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冰雲覺得很鬱悶,因爲最近這幾天,她越來越能睡,常常一夜無夢,醒來時已經快晌午,這在從前可是從來沒有過。
而且不止如此,這越是睡得多,她就覺得越沒有精神,越想睡,腦子裡昏昏沉沉的,身上也越來越沒力氣,好像病了。
可她自己就會診脈,替自己看過之後,也沒見有什麼異常,脈相還算好,還真是奇怪得緊。
更可怕的是,這幾天她幾乎每晚都要做那個惡夢,那個聲音總是一遍又一遍重複着她聽不懂的話,像是要將那些東西強行灌輸進她腦子裡一樣,那種感覺痛苦之至。
“沐臨風,你有沒有過這樣的夢?”冰雲拿手託着腦袋,眼皮沉重得擡不起來,又想睡了。
沐臨風在門口恭敬地站了,“屬下沒有。”
“爲什麼我要一直做這個夢,”冰雲長長打個呵欠,意識越來越迷糊,“而且我覺得,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強烈到那根本、根本不是夢,好像真的有人在跟我說話……”
越說到後來,聲音越低,終於慢慢伏到桌面上,又睡着了。
“王妃?”卉兒小聲地叫,見冰雲沒有動靜,不禁無奈地搖頭,“王妃最近好能睡,我覺得王妃肯定是病了,要不要稟報王爺,請御醫來看看?”
“王爺不會管的,”沐臨風冷着臉搖頭,“他纔不關心王妃是好是壞。”
卉兒想了想,搖頭,“也不是這麼說,我聽他們說過,王爺就是性子冷酷,其實是心很好,他若知道王妃病了,不會不管的。”
沐臨風也不同她爭辯,“你要去就去。”
卉兒“嗯”了一聲,扶冰雲上牀休息,這才轉身出門。
東丹寒嘯一聽卉兒這話,很是意外,“病了?她自己不是會看病?”
卉兒暗暗搖頭,“王爺,奴婢頂嘴,醫者不自醫,王妃看不出自己的病,也不稀奇。”
東丹寒嘯抿脣,他還不及一個小丫頭會考慮事情是怎麼的,“有什麼症狀?”
卉兒道,“就是很愛睡,然後身上沒有力氣,還沒有胃口吃東西。”說到這裡,她突然想到什麼,小聲道,“該不會是……”
等一會不見她有下文,東丹寒嘯冷冷道,“不會是什麼,快說。”
卉兒一個哆嗦,“王爺恕罪,奴婢看王妃這些症狀,該不會是有、有孕……”
乍一看來是挺像的,雖然算算日子,好像不太對。
東丹寒嘯一愣,氣極反笑,“不得胡言!你回去好生侍候着,本王會派人去請御醫。”
他根本沒碰冰雲一根手指頭好不好,她是從哪裡有孕的,簡直荒唐!
卉兒被東丹寒嘯突然綻開又斂去的笑顏給“電”到,好一會兒才深深叩頭,“是、是,奴婢告退!”
王爺可真當得起“
人中龍鳳”四個字,單是這無雙的容顏和氣度,就非人可比。
能嫁給王爺,王妃是有福氣,可要不受王爺待見,真是比死難受!
是寰王派人相請,御醫自然不敢怠慢,急急前來,問明情況之後,去給冰雲把了脈。
這御醫四十幾歲,看過不少疑難雜症,醫術很是精湛,但他仔細替冰雲看過之後,也是說她並無什麼不好,應該是太過勞累,鬱結於心所致。
“那要如何治?”東丹寒嘯似是明白冰雲這病所爲何來,有些煩躁。
御醫小心地道,“回王爺,此種症狀,湯藥所起的效用不大,還是要王妃凡事看開些,自個兒解開心結。”
東丹寒嘯沉吟一會,伸手道,“有勞大人開藥方。”
“是,王爺。”
御醫很快開出藥方,卉兒拿了藥方去藥房抓藥不提。
看着冰雲沉睡中的臉,似乎是有些瘦了,東丹寒嘯低聲道,“這兩天她可是不高興嗎?”
能高興纔怪。沐臨風握拳,面無表情,“王妃自嫁進玉宵宮,就沒有高興過。”
東丹寒嘯條然回頭,一雙如冰似鐵的眸子盯緊了他,“沐臨風,你敢頂撞本王?”
沐臨風心中一凜,自然有所顧忌,立刻道,“屬下不敢!屬下是擔心王妃的安危,別無其他。”
東丹寒嘯冷哼一聲,“你自幼跟隨王妃,對她的性子應該甚是瞭解,她想要什麼,只管來告訴本王,順着她的心意就是。”
沐臨風嘴一張,欲言又止。
“本王知道你想說什麼,”東丹寒嘯收回目光,語聲低了下去,“但是不可能。”
除了他的真心,其他的,他都可以給。
可惜,除了他的真心,其他的,冰雲都不稀罕。
所以,他們兩個註定彼此折磨,互相等待,也說不清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沐臨風眼中現出明顯的失望之色,但在失望之後,又被絕然所替代:這樣看起來,他的選擇沒有錯,不必再不安了。
冰雲靜靜睡着,幾乎不翻身,更不用說這兩個男人爲了她,各自動的心思了。
卉兒將藥煎好,等了一會也不見冰雲有要醒來的跡象,無奈之下,她只好將冰雲搖醒,“王妃,該喝藥了。”
被強行喚醒的冰雲意識還處在混沌之中,眼睛都沒有睜開,本能反問,“喝什麼藥……”
“王妃病了,這是御醫大人開的藥,快喝了吧。”
病了?冰雲顫了顫,似乎是記起什麼,勉強睜開眼睛,“我沒有病,就是很想睡……讓我再睡會兒……”
“王妃!”卉兒一個阻止不及,冰雲又閉起眼睛,睡得真香。
卉兒無奈,只好將藥碗放下,等冰雲睡過一陣,醒來再喝算了。
冰雲這一覺直睡到晚上,才緩綏醒來,眼眸看上去清澈了些,“咕咕”,肚子發出叫聲,她苦着臉道,“好餓!”
當然餓,從早上起來沒多久,她就開始睡,一直睡到夕陽西下,三頓飯沒吃,不餓纔怪。
卉兒大喜,“王妃想吃東西啦?那奴婢去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