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牀頭,把凌寒摟進懷裡,正好枕着他強健的腹肌。
“怎麼不說話?”赫連晉撫摸着凌寒柔順的長髮,在手裡把玩。
凌寒本來有一肚子話想說,可到了這時候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就是不想說。閉上眼睛,心靜自然能睡着。”赫連晉滑下身體,也跟凌寒一起平躺着。
凌寒點點頭,枕着赫連晉的臂膀,聽話的把眼睛閉上。
可頭腦中又鋪天蓋地的出現了許多畫面。
赫連晉見她表情痛苦,眉頭蹙起還一陣陣抽動,便伸手蓋在她太陽穴上,爲她輸送內力。
凌寒覺得頭腦處源源不絕有一股溫熱之氣侵入,舒緩了許多疼痛。
不知不覺間,凌寒就沉沉睡了過去,只不過頭腦中依然像放幻燈片似的閃現許多過去的事情。
凌寒也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記憶,只是覺得感受過的事情都非常真實。
睜開眼,屋外還是黑濛濛的一片,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
赫連晉還在睡覺,凌寒躡手躡腳起身下牀的時候,只覺得腰間一緊,人又被抱回牀上。
“去哪兒?”赫連晉眼睛都沒睜開,帶着重重的鼻音問道。
“左右睡不着,我就在窗口透個氣,你乖乖睡啊。”
赫連晉知道她心情煩悶,或許給她一個人的空間比較好,便未阻攔,由她去了。
凌寒拍拍赫連晉的臉,把他的手掖進被子,下牀披了件披風走到外屋。
開了窗,凌寒半趴在窗口看着外邊夜色,月明星稀。
鏡花湖上倒映着一輪圓月,隨着波浪很快泛起一層亮晶晶的漣漪。
水街兩旁靜謐無比,偶爾有風吹動樹枝沙沙作響的聲音。
凌寒餘光瞥見不遠處的拱橋上有人影閃過。僅看身影,她覺得並不陌生。
裡屋的門關着,凌寒不想打擾赫連晉,就從外屋行李包裡取了件衣服套上。
她靜下心來催動內力,施展輕功從二樓窗口飛身而下,輕盈的落在地上。
整個過程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凌寒有些驚喜,看來內力有所長進。
她躲在一顆樹下,看着方纔有身影出現的拱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那人還在拱橋下。
藉着街道旁邊樹木的遮擋,凌寒一點點移動到拱橋附近。
只聽得有一把低沉的聲音在兀自絮絮低語。
“阿香,一別十載,你在那邊還好嗎?”
“爲夫這輩子負了那麼多人,唯獨珍愛你,想保護你,可爲什麼偏偏是你……最早離我而去呢……”
“報應吶……報應!”
隻言片語隨風飄散,凌寒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句。
阿香……
如果沒記錯,梅之敬的夫人名叫陸綺香,莫非真的是梅之敬在那裡?
凌寒不由自主往拱橋邊移動腳步,一個身影坐在橋下石墩上,一手握着酒壺,另一隻手拿着樹杈撥弄面前已經燒成灰燼的紙錢。
聽到腳步聲,那人回過頭來,一張年輕的臉上掛着兩道淚痕,在月光下閃着光。
“寒兒?”
那人見到凌寒,也不驚訝,像是早就知道凌寒在場似的。
“……”凌寒警惕地看着他,右手按在腰間,那裡纏着她的皮鞭。
“給你娘燒點紙吧。”那人起身往後走了幾步,指着石墩旁殘存的一沓紙錢說道。
凌寒已經確定眼前的人就是梅之敬了。
此時,他沒用僞聲,正是梅之敬原本的聲音。
雖然是一張年輕人的面孔,但體態看起來卻有些上年紀。
這張臉不用說,肯定是人皮面具。
“你是誰?”凌寒裝作認不出他的聲音。
她可沒那麼傻,人家讓她做什麼就老實去做。
“寒兒,我是你爹啊。”梅之敬一臉傷感的表情。
“……”這種被佔了便宜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寒兒,我知道你不想認我。可今日是你娘忌日,你就不想給她燒點紙嗎?她生前可是最疼你的……”梅之敬語調低沉,這個請求讓人無法拒絕。
凌寒見他這麼說,沉默了一下,“你站遠點,我給她燒紙。”
梅之敬很聽話的往邊移動了幾步,凌寒走到石墩前,蹲下身去取紙錢。
月光皎潔,能明顯映出人的影子,梅之敬在她身後站着,但影子卻被拖了很長。
凌寒注視着影子的變化,一手取取紙錢放在火堆裡,另一隻手已經握住鞭柄,隨時便能抽將出來。
梅之敬燒紙的火堆已經熄滅了不少,要想點燃紙錢,要麼重新點火,要麼就得費勁把紙錢塞進火堆裡,讓僅存的火星逐漸點燃。
凌寒警惕着梅之敬,自然選擇後者,她邊看着倒影,邊把紙錢丟進去,撿起樹杈撥弄幾下。
火星跳上紙錢,很快就有引燃的趨勢,說時遲那時快,背後的身影往懷裡掏出一樣東西伸着就像凌寒走來。
“寒……”
“啪!”
凌寒迅速轉身,甩手就是一鞭。
梅之敬捂着被抽出血的右手,顫顫巍巍地從手裡掉落一個東西。
凌寒一瞥,那掉下來的東西竟是個火摺子。
梅之敬並不是要偷襲,而是想給她遞火摺子,凌寒爲自己的誤解感到非常尷尬。
“你怎麼鬼鬼祟祟的?”遞之前說一聲會死啊?
反正對方不是什麼好人,凌寒便沒好脾氣,乾脆惱羞成怒掩飾尷尬。
“……”
梅之敬也覺得自己很委屈,明明被人誤解,還甩了一鞭子。
這手上都見血了,凌寒不但沒聲對不起,竟然還甩鍋給他。
“寒兒,你失憶以後,性格真的變了一個人……”梅之敬衷心說道。
“要你管?”凌寒惡狠狠的瞪他道。
皮鞭又一甩,將內力凝結於尖頭挽了一個圈,“嗖”地一下將火摺子圈住往自己腳邊帶了過來。
“你站着不許動!”
凌寒撿起火摺子面對着梅之敬點燃紙錢。
不管是梅之敬口中描述的,還是赫連晉之前查到的信息,還有自己記憶中的點滴回憶。
梅夫人至始至終都是對兒時的梅凌寒最好的那個人。
如果不是梅夫人,或許她這條小命都葬送在了亂墳崗也說不定。
她的確是應該替梅凌寒給梅夫人燒一點紙錢,聊表下心意。
不過這回她學聰明瞭,爲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她站在火堆外側,面朝梅之敬開始燒紙錢。
心裡默唸了幾句感謝的話,待紙錢燒盡,凌寒起身準備回去。
“寒兒,你不打算和我聊聊?”梅之敬上前來,擋住她的去路。
“我和你有什麼好聊的?你既然已經捨棄身份,成了藍垚身邊的人。而我也找到真正家人,從此以後沒有任何關係。”
凌寒白他一眼,轉身走了幾步,忽然一陣眩暈襲來,讓她腳步不穩差點摔倒。
凌寒單膝着地跪了下來,她擡起頭來,怨怨地看着梅之敬:“你……紙錢裡做了手腳?”
眩暈已過,頭腦還算清晰,但腿腳發軟,讓她站不起來。
梅之敬從沒接近過她,不可能下毒,唯一的解釋就是故意引她來這裡,然後紙錢上塗了藥。
“你好卑鄙!”凌寒咬牙切齒的說道,她半跪在地,右手摸上皮鞭,準備隨時應戰。
而左手悄悄伸進衣領打算掏出哨子。
“我不會傷害你,那不過是軟骨散而已,並非毒藥。”梅之敬見狀忙開口阻攔。
“那你想做什麼?”
“我只想拿回一樣東西,你把東西給我,我就給你解藥。”梅之敬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晃了晃。
“什麼東西?”
“玉佩。”梅之敬補充了一句,“朱雀追雲的玉佩。”
凌寒早就知道他想要什麼,不過拿東西早就給赫連愷了,並不在她身上。
更何況,就算在她手裡,也不可能老實的還給梅之敬。
“什麼玉佩?我不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那日在樓州府衙,我……”梅之敬話說一半忽然頓住,因爲他見到凌寒正一臉陰測測的笑看着他。
“那日在樓州府衙怎麼了?怎麼不說了?”凌寒脣角單側勾起,滿臉嘲諷的笑道,“我好心好意給你送酒,你卻夥同內應迷暈我。你倒是逃走了,可我被他們當成是奸細,被關押起來,這筆賬我還沒找你算呢。”
凌寒的話大部分是她編的,不過騙騙梅之敬也夠用,她本就是打算試探他一下。
“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夜的確有人放我出去,但我並不知道他是誰。”梅之敬也半真半假的想撇清關係,“我覺得愧對於你,所以留下了一塊玉佩。”
“那就是想補償我的意思?現在又想要回去,你臉皮可真厚。”凌寒打斷他的話,“別說我醒來以後沒發現有玉佩,就算有,我也不會還給你。別癡心妄想了。”
“不可能。”
“爲何不可能?救你的人不就在暗處嗎?如果是那人拿走了,不也挺正常的?”
“她已經死了。”梅之敬脫口而出。
言下之意,如果雲珠一死,她所有的東西自然會被查看,那塊玉佩還是應該回到凌寒手上。
“死了?呵呵,這麼說你和刺月門果然有關係,藍垚就是刺月門的幕後主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