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朱由檢心裡一陣溫暖,不管田建章說這番話的用意到底是什麼,能夠說得出這樣的話,都讓他覺得不錯,他看重的並不是一個人的才能高低,而是思想是否跟自己的利益更加的貼近!他此刻真心覺得田建章不錯!“田公子,幹。==?”
田弘遇一看攔也攔不住了,索性在一旁打圓場,“檢大人,建章的意思是說朝廷改制很好,只是可能不會一帆風順,這也難怪,任何事情做起來都會有阻礙的,更何況是邦國大事。來,來來,多吃菜啊。”
崇禎皇帝朱由檢點點頭,“說得對,我正是想請教田公子,可能會遇到哪些阻礙?沒事,我可以對天發誓,哪說哪了,絕對不會在外面說,再說,真心爲皇上好的話,皇上自然不會隨意的留難,你們看,現在朝廷中受重用的這些大臣,哪個是阿諛奉承之徒?即便是有阿諛奉承之徒,他們上去,卻也是因爲自己的見識,和能夠爲皇上辦事的能力!絕對不是因爲他們那些阿諛奉承的本事。倒是耿直,精明這兩點是皇上最爲欣賞的。”
田建章看了看檢荀樓,再看了看史可法,微微的一笑,“檢大人說的不錯,但我說這些,絕對不是因爲檢大人說什麼?您說的再好,也還是要我自己想爲皇上出力,我剛纔已經說過了,皇上的想法是很好的,只是,怕操之過急!這次的茶馬法改制,還有今天的投標,這些動作。都太大了些。皇上可能小看了徽州商幫的實力。也可能是高估了皇權的影響力了些,即便是檢大人和史大人如今拿下了揚州,請恕在下直言,即便是今天,朝廷對南京都恢復了有效控制,即便是皇上今天到了南直隸!也還是不行的!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話,揚州城現在是在封鎖,外面還不知道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旦解封!他們馬上就會出招!”
崇禎皇帝朱由檢心中一驚!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史可法先開口了,“怎麼樣?田公子但說無妨。”
田建章自斟自飲了一杯酒,苦笑了一下,“皇上的意思,我大概能夠猜到,皇上做什麼事情都很準確,卻恕我直言,總是有些想當然,就拿此次的投標來說。分地鹽引,這在大明歷史上並不新鮮。皇上的做法雖然新奇,但結果卻跟以往沒有什麼大的區別,這次山陝商幫沒有佔得什麼便宜,也倒是沒有吃什麼虧,反倒是那些中小散幫和江西商幫獲利不小!徽州商幫的損失最大,任何人都不會甘心自己的利益被瓜分!他們必定出招!這些人出招的後果,可能比官府不聽調遣,流民揭竿而起更讓皇上頭疼的!因爲!他們的背後,是整個江南的大小商號!以及跟隨這些人討生活的上百萬商人!這是大明經濟的支柱!”
這些問題,崇禎皇帝朱由檢早就想過,他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的!想着反正到處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先拿下揚州,將這些商業核心握在手中再說!至於接下來的後果,他就管不了了!
史可法驚慌的擦了擦頭上已經滲出的汗水,“田公子,你是說,他們敢罷市?”
崇禎皇帝朱由檢聽到罷市這個詞,也暗暗心驚!他雖然對於經濟懂一些,但是掌控大局,就一直是他的弱項!真的要是罷市,這種後果,可以想象!
貧困地區的流民的日子過不去,但江南一直是很穩定的!由於掌握着大量的財富,即便是高迎祥,張獻忠,李自成的農民軍鬧到了最巔峰的階段,也僅僅是往江南兜個圈子,根本無法立足!可見江南的實力!但如果江南也亂了的話,這種後果,即便是崇禎皇帝朱由檢,也吃不消!
崇禎皇帝朱由檢沉聲道,“田公子,罷市,他們敢嗎?他們自己也是商家,商家只有盼着經濟穩定,才能夠掙到錢,有哪個大商家是從亂世中出來的啊?”
田建章笑着點點頭,和父親田弘遇對看了一眼,似乎兩個人都很欣賞這個年輕的檢大人的見識,他們雖然不清楚檢大人具體多少年紀,都知道他應該就是二十歲左右,沒有想到這麼年輕,?就可以有這般深沉的見解!
“檢大人,你說的不錯,商人們是沒有這個勇氣罷市,不到活不下去的階段,是無論如何不會走這一步的!罷市就是造反,就會讓現在的一切都化爲烏有!但不要忘了,徽州商幫不單單是作爲一個經濟整體,他的背後還有南直隸的歷任官員,甚至是南直隸的整個官場撐腰,還有復社,文社,閹黨殘留的各級民間結社的存在!這當中的很多人,並不怕大明垮掉,大明垮掉了的話,對於他們來說,未曾不是一個契機,他們不會將國家放在首位!他們只會將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這就是皇上相比於他們來說的,一個最大的劣勢!皇上不能夠這樣去想,不能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必須考慮江南的商場和江南的百姓們!”
崇禎皇帝朱由檢忽然覺得整個人像是被針給紮了一下,的確,他之前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從自己的角度,從北直隸的角度去考慮,他並沒有認真的從全局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史可法驚愕的說不出話來了,苦着臉,良久才擦了擦已經滴落鼻子上的汗珠,他被忽然扶上現在的這個位置,本來就覺得很突兀,很沒有底氣,現在更加感覺事態嚴重!“田公子,你這麼說,他們是真的有可能會大規模的罷市了啊?他們敢公然造反?”
田建章嘆口氣,“敢不敢公然造反,這點目前還看不出來,但我覺得這個可能性並不高,但是將揚州給奪回來,給朝廷施加壓力,恢復揚州的經濟秩序,我相信,他們是完全敢的,所以,罷市的規模,可能就僅限於整個江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