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雞開始破曉了,喔!喔!喔!
隨着一陣陣整齊的腳步聲,整個京城瞬間陷入了一片恐慌當中,家家戶戶的百姓們伸出頭來,只見門口的街道上到處都是穿着制服的衙役,想要出來看個究竟,都被五城兵馬司的差役給喝了回去!
“都呆在屋裡,皇上有旨!京師戒嚴十日!有什麼需要購買糧食的人家,都來跟咱們說,咱會送到你們門口的,按照平時的官價,不加銀子的,當官的也都聽好了,不用上朝,也不用去當值,都老實在家呆着!這些都是聖上的旨意,誰要是敢私自出家門半步,格殺勿論!”
老百姓看見當兵的都抽刀在手,哪裡敢囉嗦,嚇得都將家門緊閉,不敢隨意走動,連小孩子哭,大人都捂着小孩的嘴巴,不敢發出大聲。
“大人,您是朝廷重臣,又是內閣輔臣,您說這是幹什麼啊?”錢龍錫的管家將街上的情形向錢龍錫做了稟報。
錢龍錫失神的搖搖頭,揉了揉自己酸脹的太陽穴,“不知道,趕緊,趕緊將所有的信件文書,只要是有字的東西,統統燒掉!”
城東這一路的清剿任務,由一個御林軍的旅長親自帶隊,因爲這個範圍中住着兩個大人物!魏忠賢的兩個侄子!魏良卿地位最高,封寧國公,加太師。另一個侄子魏良棟封東安侯,加太子太保!
朱由檢本來不想出來看的,有這麼強大的錦衣衛和御林軍聯合執法,武力是絕對夠用的,但是好奇心使然,加上有些不放心,他雖然政治經驗豐富,但像是這樣,作爲一個帝王親自參與這麼大的政治變動!對於崇禎皇帝朱由檢來說,也是平身第一槽!後果會怎麼樣,經過會怎麼樣,他心裡也沒有底!
王承恩本來也想阻止皇帝親自參與,但“外甥”執意要去,他也沒有辦法攔着,而且,他也認爲武力足夠,沒有什麼危險,皇上要去就去吧!
朱由檢身邊雖然有高德威和高德猛兩個兄弟護着,但朱由檢現在也就是將兩個人當成了半個跑腿的幫手了,兩個人的武功還真的不咋地,自從那日兩個人被滿桂一招就打飛了,他就對兩個人頗爲小看,他會武功,卻不好用武功,通常對親自出手這種事情並不熱衷!朱由檢並不膽小,卻很怕死,這就是他處處都充滿着矛盾的地方。跟着大隊人馬,而且都是一幫有經驗的錦衣衛爪牙領頭,具體的事情,輪不到他參加,也不用他直接參與,他只想着做一個看客,只想着親眼看見魏良卿和魏良棟這兩個魏忠賢手裡最忠於他,最親近於他的族人是怎麼伏法的。
魏良卿和魏良棟的宅院是緊挨着的,有互相通過的小門,可以在內宅就見面。
“大哥,怎麼辦?滿街都是差役,咱們外面也都是的,你說,是不是衝着咱們來的啊?前幾日就說趁着京師外面在打仗,趁亂搶了老爺子一起衝出去的!現在都晚了!”魏良棟緊皺着眉頭,四十多歲的人,滿臉焦急。
魏良卿臉膛白皙,平時養尊處優,雖然五十多了,看上去也才四十出頭,重重的一拍桌子,“我說你嚷嚷什麼?能沉得住氣嗎?搶,你上哪兒搶?老爺子府外都是御林軍,你當你那些個奴才是皇上新近編入的野戰鐵騎的對手嗎?”
魏良棟嘆口氣,“那麼你說現在怎麼辦?鬧這麼大動靜,擺明了是衝着咱們來的!總不能束手待斃吧!當初勸老爺子動手就是不動手,如今讓信王坐穩了江山!終於輪到咱們吃苦果了!不行,我得回去召集人馬跟他們大幹一場!我絕不這麼被抓了去!”
魏良卿來回的踱着步,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我勸你最好是不要這樣,你逞一時之氣,匹夫之勇能夠有什麼作用?如果真的是衝着咱們來的,不如就擺出一個好姿態,你看看皇上這些天的作爲,他不像是會偏袒哪一方面的人,如果真的將老爺子的勢力就這麼個剷除的乾乾淨淨,他也應該早就動手了,不應該挑着這麼個建奴還在城外肆虐的時候動手吧?依着我的估計的話,我看皇上是擔心咱們會趁着建奴攻城的時候,趁機裡應外合!對咱們不放心!咱們反正硬拼是找死,索性服軟,讓皇上知道我魏家的人還是忠於皇上忠於大明的!”
魏良棟蹬蹬兩步走到魏良卿的面前,“那萬一他就是鐵了心要咱們的命,就這麼服軟了啊?”
魏良卿皺眉道,“按你說的做,有死無生,按我說的做,興許還有一線生機,你自己選吧!”
魏良棟抹着眼淚,“哥,我怕啊,倒不如當初就在家種地來的安身!”
魏良卿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別哭!沒出息的東西,種地,種地你能弄三十多房小妾?種地,種地你能住着這比王府還氣派的大宅子嗎?現在說這個,丟不丟人,讓下人看見了,老子都不願意跟你站在一塊!”
魏良棟不哭還好,一哭起來就停不下來,雙手捂着臉,蹲在了地上,竟然泣不成聲起來!魏良卿又不得不對這個外強中乾的堂弟好言相勸一番。
“開門!”幾個御林軍衝到魏家大門劈劈啪啪的敲着門。
大門吱呀一聲開了,朱由檢嚇了一跳,一個大院子,跪着滿滿當當的人,魏良卿和魏良棟跪在最前面。
負責抓捕的錦衣衛千總咳嗽一聲,這些都是他們曾經的主子啊,“侯爺,伯爺,皇上有旨,要對你們進行雙規,將魏家大宅查封,你們跟我們走吧。”
魏良卿恭恭敬敬道,“微臣遵旨,我魏家人生死都是皇上的人,皇上要查我們,我們並無二話,你們都聽好了,不得隨意亂動,一切都要聽出軍爺們的安排,皇上讓我們生就生,死就死,就是拿刀架着脖子,也不許說皇上半個不字!我和伯爺不在了的話,就配合軍爺們將府中的財物一律奉出來給皇上,大內的內帑不寬裕,我們不能私藏一分一釐!”
朱由檢大汗,這也太狗腿了吧,真的一點血性都沒有,中國的高官都這德行啊?說好的魚死網破呢?
檢荀樓撥轉馬頭,高德猛好奇的問道,“大人,不跟着他們行動了麼?”
朱由檢看了看天色,天空有些秋高氣爽的意思出來了,“不看了,都是抓雞一般,有什麼好看的?回鎮撫司吧。”
檢荀樓大人的來去,當然無人敢管,雖然是一個七品小旗,但是現在沒有什麼人不知道他和王承恩的關係非同一般,來去自由。
朱由檢現在想着的事情是,既然抓捕滿城官員不會有什麼阻力,是不是應該想想看,孫雲鶴能不能從這兩個鄉巴佬侯伯手上套出魏忠賢的那個大密派體系呢?轉念間又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因爲他記得曹化淳和許顯純都分析過,要是想讓魏忠賢交出這個控制的大密派體系,幾乎是不可能的,這些族人都這般軟蛋,魏忠賢不可能不清楚,也絕對不會將這麼秘密的事情告訴他們!
想着得到密派體系和魏忠賢的鉅額財產的事情沒有着落,朱由檢有些意興闌珊,在快要到達北鎮撫司衙門的時候,又失去了進去的念頭,依着目前的事態發展看,應該滿城都是小雞,只是一個個等着被抓罷了,有沒有他參與其事都一樣。找到了王承恩,他將王承恩叫到一個偏房,低聲向他傳達了等到錦衣衛都抓捕完成,就由孫雲鶴主審,然後將這些人都控制起來,慢慢的看看,能不能爲我所用,不能用的,都幹掉!
王承恩點頭一一答應着,輕聲道,“那,到時候這個孫雲鶴怎麼辦?”這個問題,王承恩早就想問皇上了。
朱由檢輕聲道,“等這次京察大計結束之後,再對他!”做了一個雙規的動作。
王承恩哦了一聲,其實他早想到皇上要這麼做的!只是不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心中沒有底!朱由檢又將怎麼留下六千五百人這麼一個指標的事情給王承恩交代了一番。
王承恩大汗,有這麼考覈官員的嗎?古往今來,聞所未聞!“皇上,先抄家,家產特別豐厚的就殺,這倒是可以理解,然後,看舉報的次數,被舉報的次數多的同等級官員先殺?每個級別留一千人?最後從留下的人中篩選出六千五百人,三品以上官員只留下五百人?皇親國戚一視同仁?”
王承恩必須重複一遍,這事情太重大了!光是聽着,他都已經渾身是汗了,從昨天夜裡到現在,他一直處在一個極端興奮的狀態下。
崇禎皇帝朱由檢點點頭,“宗室們也一視同仁,罷官抄家,一樣不少,只是都不要隨意殺掉!統一關到大內,你把你認爲棘手的,需要朕親自裁決下場的,都關到大內去,這幾日你就坐鎮鎮撫司,朕回去就讓楊四慶來協助你,大伴,你辛苦了。”
王承恩面色憔悴的點點頭,做這種事情是最累心的了!“皇上,您注意休息,老奴還挺的住,這些事太重要了,尤其是對錦衣衛的整編,這一步太關鍵了!老奴自當爲皇上分憂,就是可惜了不能拿到魏忠賢的那個大密派體系!”
崇禎皇帝朱由檢擺擺手,“不說了,朕回宮了,你一刻都不要離開鎮撫司,這裡是指揮中心,有什麼事情,直接遞奏本!朕會用檢荀樓的身份親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