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在他面前的草原上,竟然停留着一支軍隊,身穿紅色鴛鴦戰袍,火紅的顏色,在太陽的照耀下,格外的亮眼。
這是一支騎軍,大明的騎軍,帥旗那,一個“虎”字,此時此刻,顯然讓人有一種虎虎生威的感覺,讓人望而生畏!
這關外,怎麼……怎麼可能有明軍?範永鬥異常驚訝。不過他也知道,沒有時間給他考慮這個問題了。急忙一帶繮繩,就準備轉頭逃進大山裡。棄馬登山,等到天黑之後,說不定還能有一線希望,能逃出昇天。
然而,當他轉過身,沒有管身後家丁臉上的驚慌,看向他們的後方時,卻見各個方向,都有一隊隊地騎軍,從山那邊緩緩地驅馬走出來。
天羅地網,無處可逃!
這一刻,範永鬥便知道,明軍應該是早就等在這裡,等着有人萬一從張家口堡逃出關外的人!
一想起調動幾萬軍隊,先是把主將給調走了,然後廠衛和軍卒潛伏進城,大軍攻城,以雷霆之威控制張家口堡,甚至還在關外又佈置了一支騎軍,這麼大的手臂,除了紫禁城裡的那位,估計也是沒誰了!
可是……可是紫禁城的那位,都不出紫禁城地,爲何卻對自己這些人如此大動干戈,事先還一點消息都沒有,這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範永鬥怎麼樣,都想不明白,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老爺,我們怎麼辦?”有家丁慌了,連忙問他道。
其他人,也不由得靠近他們的老爺,希望他們老爺能像以前一樣,想出一些辦法來,化解眼前的麻煩。
範永鬥能有今日,自然不可能是草包,他拋開心中的疑問,冷靜下來說道:“記住,我們只是張家口堡內做買賣的普通人,我姓錢,被大軍驚嚇,才跑到了草原上。不管明軍怎麼問,我們就咬死了。我就不信了,朝廷難道對普通老百姓都要趕盡殺絕?”
“好,我們聽老爺的!”他的家丁一聽,紛紛附和。
範永鬥算是有急智,立刻又交代了一些細節,然後就準備裝普通人了。也幸虧昨晚從密道逃走地時候,來不及換衣服,身上都是髒兮兮的,看着也不像體面的那種做大生意的。
四面八方的明軍將士圍了上來,把他們帶去了帥旗下。
“老爺,這主帥是蒙古人,虎大威。”一名家丁眼尖,看清了之後馬上偷偷提醒道。
虎大威之前是山西總兵,在盧象升麾下效力,被新任總督陳新甲排斥。建虜入關時,就把他和宣府總兵楊國柱一起,全部派去盧象升麾下和建虜死戰。
因此,範永鬥自然是認識這個蒙古人的,也知道這個蒙古人卻是因禍得福,反而成爲了天子勁旅中的一名總兵官。
從這上來看,也印證了這次針對張家口堡的這個事情,是由京師那位皇帝下得旨意,否則別人是不可能指揮天子勁旅的。
範永鬥心中鬆了口氣,對面的是虎大威,那就好辦多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只知道戰陣廝殺的一個蠻漢子而已。
沒有見過面,那一會好話哄他,說不定就能騙過去了。
這麼想着,範永斗的神情又恢復了幾分自如。被押解到虎大威面前後,就按照他的原定法子,連忙求饒,說是做小買賣的普通老百姓,將軍大量,求放過之類的話。甚至還說了爲表達謝意,願意捐獻馬匹,留下隨身銀子。
虎大威壓根不理他的自述,也不管範永鬥手下的那幾個家丁在點頭附和他們的老爺,而是偏頭問道:“帶上來問,看認得這些人不?”
聽到這話,範永鬥不由得心中一驚。該不會,這軍中還有認識自己的人?
想想看,似乎又不可能。和這些軍漢是有打過交道的時候。可是,多是自己的手下掌櫃之類打交道,自己又從來沒有和這些兵頭打交道。那會是誰,有可能認識自己呢?
他正想着的時候,就見從軍陣後面推過來幾個人,一臉的血,很顯然是被打過了。
範永鬥定睛一看,頓時心中暗暗叫苦。
被推上來的這幾個人,不是別人,就是被他派出來,去草原求援的那幾個家丁護院。
此時的他,只能希望他們不會供出他了。當在這麼多人的面前,連使個眼色都不行,就唯有在心中向滿天神佛禱告,千萬不要把他供出來。
或者是滿天神佛沒聽到,又或者是他做得惡事太多了,今日重要遭受報應,就見那幾個人擡頭看到範永鬥後,先是一愣,隨後其中一人立刻欣喜地指着範永鬥,連聲對虎大威說道:“大帥,他是範永鬥,他就是範永鬥,是他,就是他……”
這個人開了口,其他兩人也就不客氣了,紛紛跟着喊了起來道:“大帥,就是他讓我們送信的,真得。他和大清,不不,建虜皇帝特別好,還和一個叫什麼范文程的是本家,他賣了不知道多少物資去遼東……”
虎大威聽着他們說話,眼睛盯着範永鬥,絡腮鬍子上明顯露出一絲嘲笑之意,就那麼盯着看。
對於範永斗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個,他似乎是很喜歡看。
剛纔還想騙人,來欺負自己這個忠厚草原漢子,呵呵,騙啊,繼續來騙啊!
過了好一會後,他才一揮手喝道:“這是欽定要犯,綁起來,送去監軍處,嚴加看管好了。我們再等等,看還有沒有人從張家口堡逃出來。”
看着範永鬥被押下去之後,虎大威便讓人給總督大人送信,稟告這邊的情況。
至此,八大晉商,無一漏網,全部被抓。
洪承疇在接到各處消息彙總之後,立刻把手中的情況整理了一下,然後,派人快馬趕回京師,繼續向皇帝報捷。同時,他還繼續主持晉地的事情,一邊抄家,一邊清點物資,除張家口堡之外,還有其他各地,也都要抄家抓人。這些晉商的老巢,可不是在張家口堡的。
其實,都不用他派人稟告,崇禎皇帝通過他身上的甲級竊聽種子,已經大概瞭解了情況。
知道八大晉商全部被抓,也讓他感到欣慰。
善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老天都能讓自己穿越成皇帝,在這麼大的省份,還把這八個人全都抓獲,這就是報應的力量!
另一方面,崇禎皇帝對於繳獲的物資,也是感到非常地欣喜。
後世的時候,聽說過倒了和珅,富了嘉靖。那這一次,也可以說抓了晉商,大明能喘口氣了。
要不然,朝廷國庫沒錢,京畿之地包括周邊幾個省份被建虜肆虐,還有中原各地被流賊肆虐,南方澇,北方旱,這日子都不知道怎麼過好!可如今,至少前期賑災,重振軍隊就沒什麼問題了。甚至還能有資金,讓自己把心中的計劃,一步步實施起來。
到這個時候,終於能鬆口氣了!
眼下,手中有了軍隊,又有了錢,還有了糧,這底氣也就夠硬了!
崇禎皇帝就決定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地整頓下京師官場。
於是,廠衛還是在繼續行動,重點整頓吏部、都察院這兩處地方。特別是都察院,基本上御史言官都被抓入獄。
按理來說,都察院是監察百官,彈劾貪官,給皇帝提利國利民的建議;然而,到明末這個時候,不要說監察百官了,自己都是一個腐敗窩,沒有不貪的,沒有不收錢的。
比如廖國遴、楊枝起等人,更是明碼標價,誰給錢,就給誰說話;誰給錢,就給誰做事!還有的,更是成了黨爭工具,爲了自個集團的利益,彈劾人不分對錯,只看是那邊陣營的。凡此種種,明末官場的腐敗,和都察院自身的腐敗,是有密切的聯繫。
加上都察院這些御史的活,就算換人,也不可能比他們做得還差。因此,崇禎皇帝就絲毫沒有手軟。反正抓了幾個御史之後,他們又供出其他御史,那也就不客氣了,接着抓便是。
很快,錦衣衛詔獄和東廠大牢都關不下了,就開始往刑部大牢那邊關。甚至一些和晉商賣國謀逆沒涉及,只是單純腐敗的,也轉到刑部大牢去。
對於這種情況,一開始,很多官員都是人心惶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之前的時候,他們試圖裝病罷工來要挾皇上。可是沒想到,皇帝竟然派了廠衛和御醫出來,連堂堂吏部尚書,一旦被查實是裝病,一個欺君之罪的罪名下,那首級已經在和原首輔劉宇亮的首級作伴了。
皇帝這麼嚴厲的手段,誰還敢裝病?甚至連磨洋工,糊弄皇上,就是不幹活的這種事情,他們也不敢做。就怕皇上派人過來一查,然後又是腦袋不保,那就虧大了。
怎麼說呢,從宋開始的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地理念,在大明朝弘治皇帝開始,又冒了出來。甚至很多次,一來,文官和皇帝對着幹,都是榮耀。
就算精明如嘉靖皇帝,爲了讓自己親爹入太廟這麼一個簡單的事情,都要鬧那麼多年,鬧出那麼多事情;還有萬曆皇帝,想換個兒子當太子,結果在文官的反對下,硬是沒有換成。
可以說,大明後期的文官,已經開始抱團對付皇帝,只是在天啓朝時,才受過一次挫折。宦官勢力膨脹,強力壓制了文官集團。這種情況,其實也算是對文官勢力膨脹的一種反應。
如今,在崇禎皇帝手中,他完成了部署,掌握了軍權之後,如此強勢地表現,又再次打擊了文官集團。而且這一次,是他佔着理的。不管是謀逆,還是貪腐,全都是人人唾棄的。文官就算想反對,他們在道理上也沒法站住腳。而這,又是他們能反對皇帝的根本。
因此,這一次,文官集團可以說連個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因此,在崇禎皇帝把都察院快抓空的時候,這些文官反而找到了一個反擊的點。就是皇帝你如此大規模地抓官員,打得旗號,不是謀逆麼?
要是說貪腐,那他們沒話說,可謀逆這種大案,又有幾個人敢犯?他們相信,絕大部分人是不敢犯謀逆大罪的。因爲,你皇帝如此大動干戈地抓人,甚至連內閣輔臣到普通糧商都劃到了謀逆案犯裡面去,這就誇張了。
皇帝一直說有證據,可是,這個證據卻遲遲拿不出來。這又給了他們信心,覺得皇帝之前所說得證據,只是一種託詞,如今抓了那麼多人,騎虎難下,不敢再亮出證據,免得這些證據太過荒唐,讓天下人看清了皇帝在任性胡作非爲!
爲此,皇帝在抓人,他們就在暗地裡鼓動這個事情。把焦點集中在謀逆一案上。試圖從這方面突破,給皇帝一個教訓,告訴他,就算是皇帝,你這樣胡作非爲,那也是要在史書上留下罵名的,暴君!
同時,他們把能各處送上來的奏章,各種要錢要糧,反正各種困難的奏章,全都送去內閣,呈送御前。又各自寫奏本,強調這些困難,必須要立刻解決。
比如說,原勤王軍救下的還有十多萬百姓,還有各地受此次兵災的百萬難民,各處被攻破燒燬的城池,全都需要朝廷救助,百廢待興,皇帝你看怎麼辦?你要是把當官的都抓了,誰來做這種事情?
甚至民間開始流傳一個傳言,說皇帝失心瘋了,不去救助百姓,反而瘋狂地抓做事的官員,這大明,是要亡了啊!
對於這種情況,崇禎皇帝不理,哪怕接到了洪承疇傳回來的捷報,他還是不理,一直按照計劃,基本上把都察院和吏部給抓了個遍,審訊出結果。
也到了這個時候,山西那邊的事情基本有了個收尾,八大晉商在各地的產業,包括那些依附在八大晉商下面的其他走私晉商,全都被抄家抓人。
總結了的奏章,快馬送到御前後,崇禎皇帝纔開始召集朝會,準備好好說道說道謀逆一案了。